經過一夜的好睡,當兩個人在彼此懷中醒來,仍有如置身夢中,不敢相信。
“這回醒來總算能看到、摸到你的人。”荻柏支起肘,望着躺在他懷中的嬌靥笑道。
映雪想起上回兩人在一起的情景,不禁羞紅了臉。
昨夜兩人從嗚沙山下來,回到了映雪位在月牙泉畔的房舍,雖同睡一炕,卻止乎于禮,因為昨夜為了安排那一大票跟着荻柏而來的護衛,除了在屋外搭了蓬,屋內也睡了幾個人,而荻蘭與他們同房且就睡在另一個炕上,硬是得按捺下想更親近的渴望……
不過一早睜眼,荻蘭已不在,屋外人聲沸騰,笑語聲不斷,不時可聽到荻蘭清朗的聲音在那吆喝着,那命令式的語氣,像極了宮霓裳。
難得與映雪單獨相處,荻柏樂得将發號施令一事丢給荻蘭——他對随行而來的護衛介紹她是映雪的大姊,在此一切都聽她的——這樣一來他也可以名正言順喊她大姊,而荻蘭也以蒙面的方式與衆人應對,暫無身份被揭穿之虞。
看到映雪嬌羞的模樣,令他愛極了,憶起那一晚的銷魂,眼神突然變深,他的手老實毫不客氣地移到她的小腹,令她倒吸口氣。
“柏哥哥!”她面紅耳赤地想板開他的手。
“我……是不是已經當爹了?”他聲音低沉地問道,語氣中有着明顯的期盼。
她搖搖頭,語氣有着強烈的遺憾。“還沒呢……”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沒關系,那我們再努力就行了。”
她窘得說不出話來,螓首直往他懷裏鑽去。
他低頭吻住她,注入所有的濃情蜜意,此刻他們簡直幸福得可以飛上天了。
耳鬓厮磨了一會兒,直到兩人心跳急促、氣喘不已,在失控前停了下來。
來日方長,犯不着急于此時,尤其在外頭有三十幾個大漢在吆喝忙着的時候。
起身着衣,用冷得快結冰的水梳洗後,兩人互相為彼此梳發束髻。
她為他系上發冠,而他在望了她鏡中的嬌顏半晌,從懷中掏出一支雕刻細致的銀簪,插入她發中。
“這是?”她驚喜地問道。
他笑笑。“這是我娘要給她媳婦的。”他是在馬鞍袋中發現,看到上面附的紙條後,令他哭笑不得,敢情他娘早料到他一定會走這一趟呀?不過說也奇怪,他明明是往西走,紙條上卻祝他“東行”順利,令他搞不懂母親的用意。
映雪害羞地笑笑,他在她額上親了親,便攜手走了出來,衆人看到他倆一道出來,臉上都露出明了和暧昧的表情,在笑鬧了一番後,荻柏和映雪才走向荻蘭。
“大姊!”
“醒了?睡得可好?”荻蘭眼中帶着笑意問道,微笑藏在罩巾背後。
“嗯!是這兩個月睡得最好的一次。”荻柏坦承說道,沒有噩夢、沒有不安。
“映雪這下再也不用每晚跑到嗚沙山頂上望月哭泣了。”
“師父!”映雪不依地跺腳嚷道,才嚷完,荻柏立刻拉了她一下,她連忙捂住嘴,慌亂地看向四周,還好他們離衆人有一段距離,沒人注意。
“還叫師父?該改稱呼了。”荻蘭自若地說道。
映雪紅着臉。“……大姊。”喊完後,才嘟囔着道:“不習慣,從師父變大姊……好怪。”
“得趕緊習慣,要不師叔變老公,這該怎麽算?”荻柏鬧她。
“啊!讨厭。”映雪跺着腳,揚手輕槌了他一記。
荻蘭和荻柏相視一笑,不過笑完後,兩人有短暫的沉默。
久別重逢,姊弟倆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對荻柏而言,荻蘭并沒有改變多少,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大姊,同樣的美麗容貌,只是多了一分滄桑和成熟。
但對荻蘭而言,荻柏變太多了,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小男孩,眼前的這一位,全身無一不散發成熟、穩重的男人味。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空白需要補上,可一時半刻,也只能做短暫的交流。
“既然柏弟是來提親,我想事不宜遲,你立刻帶柏弟到高昌見你娘和繼父,完成婚禮後,再從南方走海路轉回中原,別再從這走了。”荻蘭沉吟地說道。
荻柏和映雪互看了一眼,映雪開口問道:“師……大姊,您會跟我們一起走嗎?”
荻蘭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不!我可能會晚點走。”
“為什麽?”荻柏在路上已看到西夏和吐蕃打了起來,戰況慘烈,西夏很明顯占了極大的優勢,幾乎可确定會打一嬴,贏了之後必直撲向瓜、沙二州,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荻蘭尚未回答,映雪已開口了。“是為了那些經書嗎,師……嗯,大姊?”
“嗯!”
“什麽經書?”荻柏問道。
敦煌城內許多寺廟都收藏了自北魏以降歷代所抄錄的經書,可一聽要打仗,和尚幾乎全都跑光光,沒留幾個,為了逃難,只帶走糧食和貴重財物,那些經書則被當做垃圾一般丢着不管,荻蘭看不下去,遂在等待映雪的這段時間,開始動手整理,只是随着西夏人來犯的緊迫性,到現在卻還無法找到一個适當的藏經處,簡直是急煞人。
荻蘭嘆了口氣。“所有的搬工全都想盡辦法将值錢的東西、行李搬出城,誰願意搬那些經書?”
“這下傷腦筋了……”
“我一定會想出法子的。”荻蘭眼中迸出一抹銳利的精光。
稍後,荻柏、映雪同荻蘭一起進城,看到那已堆積如山打包好的經書,荻柏不禁搖搖頭。“數量太龐大了,一時之間怎麽能運出城?”
“其實師父已讓人分批一小部分、一點點的搬出去,只不過……還是有那麽多,搬也搬不完。”
“為什麽一定要搬走呢?”
映雪臉上浮出憤怒。“還不是西夏人,他們攻城最愛用火攻,當他們一攻進這,所有的房子和寺廟全都将化為灰燼,什麽都不剩了。”她恨很地說道。
荻柏沉默了一下。“這些經書有那麽重要嗎?”
“嗯!師父覺得這些經書很重要,房屋毀了可以再蓋,但書毀了便難以再生,就像秦始皇焚書坑儒一般,少了好多寶貴的知識記載,而且……”說到這,映雪停了一下。
“怎樣?”
“這些經書……還有另外一層更重要的意義,它們有着歷朝歷代每個抄經人的祈禱與希望,每當旅人或商隊橫越危險重重的黃土沙漠,順利的來到這裏,都是抱持着一顆感激的心,感謝上蒼的庇佑,讓他們得以活命,因此籍着抄佛經、鑿佛窟來表示他們的感激和希望,師父是不願意讓這些有着誠心摯意的經書,全毀于西夏的無道之火中。”
“沒想到姊姊竟有此心思……”
“她是感同身受。”像想起什麽似的。“來!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來就知道。”
☆☆☆
荻柏随着映雪來到了千佛洞,從外面看,數百個洞窟并列在一起,黑抹抹的,毫無聲音,除了如嘯般的風聲——看起來有些吓人。
可是當他随着映雪進入洞窟中時,整個人不禁被每一個窟中色彩絢麗的壁畫及各式各樣的佛雕像給吸引住了。
“這……這是?”荻柏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細細看着每個佛像及壁上的繪圖,這壁上的畫風融合了過去中原和西域諸國的文化,大膽而生動,獨樹一幟,這對習于文人畫清雅纖細線條的荻柏是項沖擊,憑着本能,已經在心中開始琢磨該如何繡出這樣的畫,開發新的繡法。
“這可都是老祖宗鑿了好幾年才有今天這樣的規模……”映雪驕傲地說道。
他以前聽映雪說時,還不覺得什麽,如今親眼一看,他覺得自己有若井底之娃。“飛來峰的……根本不能比。”
想起那時他為了解她思鄉之愁,體貼地帶她去看飛來峰的佛洞,心頭一暖,她拉住他的手。“沒的事,最重要的是鑿窟想對佛傳達的敬意是一樣的,你忘了自己
說過的話,無處不是佛?”
“嗯!”
映雪繼續帶着他往另一個窟去,當他來到一個很明顯是個新開的窟時,他有些愣然,因為這裏的壁畫風格與其它窟不同,畫風明亮,線條纖細簡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挂在中間盤坐佛像背後那幅觀音說法圖,觀音大土端站布蓮花上,整個衣服看起來飄揚動人,有着說不出的莊嚴及優雅,更看得出刺繡的人,是花了多大的心力與時間在這幅繡畫上,因為是一個字一個字繡上,既要端正又不失書法特有的線條美,實是難得。
“這是?”
“長久以來,師父始終為了不能親自在家侍奉長上自責不已,遂發願修窟繡備,為家人祈福,希望大家平安如意,為了繡這畫,師父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呢!”映雪說着說着,眼眶又紅了。
這是荻蘭請魯剛為家人祈福開鑿的佛窟,雖說與其在這邊開窟繡佛,還不如親在長上身邊侍奉……但在無奈的情況下,也只有藉此來抒發滿心的遺憾、思念和祈願,因此意義自是不同,也難怪荻蘭會如此珍視那些手抄經書。
明白了姊姊所為之後,荻伯對這此一佛窟,産生了更深一層的敬意。
當他再回頭望着這些位在嗚沙山路斷崖上數以百計的洞窟時,他已經有着不同的心情,驀地,一個念頭閃過他腦子。
“走!我們快回去找姊姊。”
“怎麽了?”映雪困惑地望着一臉興奮的他。
“我知道那些經書要藏到哪了!”荻柏露出明亮的眼神說道。
映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說?”
“沒錯!就是那裏!”
☆☆☆
荻柏和映雪飛快地驅馬趕進城裏,誰知才一進城,卻發現裏面已亂成一團了。
“怎麽啦?”荻柏攔住一個神色慌張的漢子。
“還問怎麽了?瓜州城已經讓西夏人燒個精光,軍隊正向我們這邊開來,還不趕快逃命去!”漢子激動地說完後便匆匆跑開。
什麽?瓜州城這麽快就完蛋了?
瓜州是沙州的門戶,一旦讓人破門而入,也就什麽都沒了……西夏人動作真快!荻柏和映雪面面相觑,兩人有志一同地快速朝荻蘭所在處跑去。
一路上,他們聽到了不少消息。
沙州節度史曹賢順已誓言要死守沙州,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所有的士兵都做了必死的準備。
找到荻蘭,見到她正吆喝那些跟随着荻柏而來的護衛搬運經書,兩人連忙跑過去。
“大姊!你打算把那些經書運到哪?”荻柏問道。
“先運到高昌去了,能救出多少是多少。”荻蘭看到那些仍高得像山的經書,心裏有說不出的心疼。“西夏人來得太快了……”也怪她的反應太慢了,她自責地想道。
“姊!我找到一個可以安全藏經的地方了。”
“在哪?”
荻柏低聲和她說了起來,荻蘭眼睛一亮。“妙極,我怎麽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動手。”
☆☆☆
荻柏帶來的三十名護衛和駱駝發揮了功效,他們拒絕城內富有之人用高金請他們搬運財物的工作,用高超的武功打退了任何想奪取他們駱駝的人。
他們專心一意驅使着駱駝,載着經書往千佛洞行去,一箱箱放進其中一個窟洞中。
此洞洞口僅容一人通過,他們快速地将成卷的經書送進去堆放着,連運了兩天兩夜,才将所有的書搬進去,直到再也塞不下為止,然後在映雪指引下,進行了封洞的工程。
在洞口釘上了幾根木樁,堆上了些許石塊,然後開始用土和泥灰和着抹上,一層又一層的,直到完全密封住,可為了來日能比較容易打開,在門後留了些許空間,為了掩飾這個顯眼的封口,他們開始搬運砂石,一簍簍地朝裏面傾倒,直到淹滿溢出洞口,人若一踏進去,準會動彈不得,寸步難行。
當一切做完後,已是第三天的下午,所有人臉上都沾滿了塵土,狼狽不堪地靜靜立在千佛洞前注視着。
“不知何時才能來開窟取經?”映雪輕嘆道。
“等風平浪靜、太平盛世再來時……”荻柏輕聲說道。“或許此生都見不到了。”
荻蘭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個埋藏着無數人心意經典的窟洞。“那又何妨?它們終有出土的一日,雖不知是何年何月,但我相信,屬于這塊土地的傳奇和歷史将會流傳下去……”
這時,一陣飛沙吹過來,風呼呼而嘯,更顯得此處廣闊,添得幾許凄涼。
站在他們身後,一路随着荻柏而來的護衛中突然有人低語。
“這裏真是佛之城嗎?當出事了,佛為什麽不能保佑老百姓安居樂業呢?”
衆人一陣靜默。
就在這時,夕陽照在整個斷壁上,突然綻出一片耀眼的金光,原本平凡無奇的崖壁,頓時金碧輝煌,令人睜不開眼,見到此景,每人心中都受到強烈的激蕩。
“……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智勤和尚所看到的佛之城。”荻柏喃喃地說道。
突然之間,此處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佛之城已經不重要,因為他們已經看到了想看以及心中的佛之城。
所有人不禁跪了下來,朝那千佛洞拜了拜——
願戰争不再。
願天下太平。
願人間能掙脫地獄之苦,人人皆善無亞心……
空氣中飄浮着一絲煙味,意味着戰事即将到來。
是人自己将人間變成地獄,但人也從不放棄在人間尋找、築出通往佛之城之路,是為了安心,亦是為了心安。
為了遠離即将嗚起的戰鼓聲,駝鈴聲響起,不再留戀地踏上另一條西行之路。
他們的身影拉長的印在黃土色的沙地上,将他們的足跡重疊地疊上不知被烙印過幾千回的印痕上,直到下一次風起,掩沒了所有的一切痕跡。
路,不是只有一條,努力活下去,唯有俯仰無愧的過完這一生,才能真正進入佛之城。
☆☆☆
高昌
戚、慕容兩家婚事,簡單又不失隆重的舉行了。
由于這段娶親之行往返太長了,遂決定就在當地舉行婚禮。
兩家的長輩(戚家由荻蘭代表)坐在堂前,微笑地看着這對新人行禮拜堂,雖然人在關外,所有的禮還是依照中原的習俗,洋溢着一片喜氣。
荻蘭含淚地看着那對新人,一個是她英俊挺拔的小弟,一個是她最疼愛的小徒兒,看到她珍視的兩個人能在所有親人的圍繞、祝福下共結連理,令她感動,也有着莫名的……心痛。
想到她那無緣的戀人,不知此刻他是否安好?相信他應該已經有好幾個兒女,是個好爹爹、好丈夫……真的!只要他過得好,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天作之合,福祿鴛鴦
鳳凰于飛,鸾鳳和嗚
白頭偕老,花開并蒂……
在衆人的祝賀之聲中,一對新人被送進了洞房,小小廳堂上,燃着大紅的喜燭,衆人歡愉地喝酒享樂,祝賀聲不絕于耳。
新房內——
狄柏輕柔地掀開紅巾,露出映雪無限嬌羞的面容,無數的言語和情意盡在眼波流轉中。
他執起她的手,帶到桌邊,然後執起酒杯,手臂交錯,互飲交杯酒,然後——
兩人相對盈盈一笑,共同吹熄案上的紅燭火。
這一夜是圓滿的。
☆☆☆
“大姊,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荻柏不放棄地再一次問道。
荻蘭搖搖頭。“我想,但不能。”她若回中原,只會為家人帶來無盡的麻煩和危機,是現實亦是無奈,若她只是個普通女子,該有多好?
“我知道……”荻柏嘆了口氣,命運真是作弄人呀!“大姊!我真的希望你能平安、快樂的過日子。”
荻蘭露出燦爛的笑顏,突地伸手摸摸他的頭,像以前他還是小男孩一樣。“傻呆弟,我現在不就是這樣做了?”
“姊……”荻柏喉頭像梗了個石塊。
荻蘭眼睛含着淚水。“家裏……就麻煩你了,代我這個不孝女……盡孝道,告訴大家,我會過得很好……很好,不用為我挂念……”她咬着下唇,努力吸口氣。“雪丫頭,你要好好待地……”
“我……知道。”
荻蘭轉向映雪,映雪淚眼婆娑地望着她最敬愛的人。“師父,這裏只留你一個,我不放心呀!”她奔到她懷中,緊緊抱着。
在經過幾番讨論後,慕容一家子已經決定跟着這對小夫妻回到中原定居,所以只有荻蘭要繼續留在西域。
“傻瓜,過去那些年,我不也這麽一個人走過,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在這裏有業有房子,不用愁的。”荻蘭拍拍她的背。
“可是……”
“沒有可是。”荻蘭輕輕推開她,故意揚起眉。“你們這一家子也讓我煩惱得夠久了,如今一走,我倒樂得輕松,這下我可以無所顧忌地繼續去旅行,所以快走吧!”
映雪聞言,眼淚掉得更兇,知道師父是故意說出這些話要她寬心,她痛哭出聲。
“不準哭,再哭會讓我放不下你們……忘了嗎?我曾告訴你,要多為自己而活的。”荻蘭拚命忍着,但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我們……還能再……相見嗎?”
荻蘭看了看荻柏,姊弟倆視線交會,本以為今生不會再見到的弟弟,現在不也看到了?她露出燦爛的笑顏,伸出手,一手握住映雪,另一手則握住荻柏的。“會的!只要我們活着,必定有再相見之日。”只要活着,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樣的奇跡。
她擡頭看了看天色,迅速抹去頰上的淚水。“快走吧!該上路了……一路小心。”
映雪和荻柏點點頭,緩緩松開緊握的手,多少情感,多少回憶是如此鮮明存在他們之間,但這些回憶,将永遠留在他們的心頭,永不磨滅。
“再會!”
“……保重!”
駝鈴聲再度響起,随着距離的拉遠,看到那孤獨站立在原處目%送他們離去的身影,淚水再度刺痛了映雪的眼,哭倒在荻柏的懷中。“我好舍不得師父呀!”
“我也舍不得,不過,我們一定還能再相見的。”荻柏柔聲說道。
映雪仰起頭,看到荻柏堅定的神惰,然後緩緩點頭。“一定會的,師父不能來找我們,可是我們一定可以來找她的。”
“是呀!到時我們再帶我們的小孩一起來看看他們的姑媽兼祖師婆,好不好?”荻柏輕笑道。
映雪破涕為笑,輕槌了他一下,雖然眼淚還是止不住,不過這回流下的是對未來充滿期許的釋然之淚。
遙望那逐漸模糊的身影,師父!放心,我們一定會幸福地活下去,直到我們再一次的相見。
☆☆☆
莫高窟的千佛洞依舊靜靜伫立着,伴着那一池清澈的月牙泉,偎着時而響起轟隆隆,有如萬馬奔騰般聲音的嗚沙山。
冷眼看着日起日落,改朝換代……藏經洞的秘密也依舊埋在一窟沙石中。
戰亂過了,太平盛世再起,陸陸續續又有人湧進了此處禮佛……
只是敦煌風光不再,南方的海上絲路取代了原有的陸上絲路,敦煌不再是東西方交流的重鎮,人漸少了,城也漸荒了。
日後,中原戰亂頻仍,朝代疊換,大批的難民湧進了此處避禍,有人發現了那一個堆滿沙石的窟,覺得可惜,遂将沙石一簍簍擡着往外倒了去,将窟清幹淨,進得了人,此時看到其中一處牆面灰黑突兀,和其它畫滿了壁畫的牆面不同,于是熱心的又拿了彩泥,開始依樣畫葫蘆的在上面塗上了畫,讓它和其它牆面一個樣……
然後,又不知過了多少年,有位長得又瘦又矮的,姓王名圍錄的道士住進這個窟,然後——
敦煌再度展開它另一頁的歷史。傳奇于焉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