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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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芯愛扔下呆若木雞的尹俊熙,拉開門就沖進了房子裏,反倒是崔母吓了一跳,她不确定崔芯愛到底有沒有聽到方才的談話,把手在油膩膩的圍裙上抹了抹尴尬道:“回來啦?”

點點頭放下書包,崔芯愛下了逐客令:“你們走吧。”

尹教授一下子激動地站起來,看着崔芯愛的表情,他知道她一定聽到了,這是他的血脈他的親生骨肉,這麽優秀傑出,倔強得讓人心疼,他固然沒法放棄有十四年父女之情的恩熙,但是他何嘗舍得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

“爸,”崔芯愛喉頭哽咽了一下:“反正我爸早就死了,叫你一聲爸也沒什麽。尹夫人看來很不喜歡我,我想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爸爸你想見我的話,事先征得我媽的同意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被崔芯愛的冷靜震驚了,想起之前她和俊熙的沖突,尹夫人看她就像看一條毒蛇,自己和老公這樣溫和善良的人,為什麽會生出這樣的孩子?她卻忘了一進門看到的斑駁的天花板和破爛的桌椅,這樣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如果不像一條毒蛇一樣,早就被人生吃了。

她嫌棄芯愛不像恩熙一樣柔軟善良,卻忘了芯愛失去的十四年是沒法彌補的。她的人生若沒有發生偏移,也會是一個善良天真的小公主,大人們犯了錯,惟獨孩子是無辜的。

尹夫人開始拽着尹教授的手要離開,尹教授還不放棄:“芯愛,爸爸明天再來……”

“滾出去!”剛和狐朋狗友鬼混回來的崔英雄也聽了個大概,這會兒再也忍不住進來趕人,為了表示威脅,他還踢翻了一張椅子,椅子撞在尹俊熙身上,人高馬大的崔英雄提起尹俊熙:“這裏還有一只老鼠在偷聽。”

他把尹俊熙往外面一扔,指着尹教授夫婦道:“都給我滾。”

這個流氓就是芯愛的哥哥,尹教授痛心不已,他越發堅定要把芯愛接回自己身邊,相反尹夫人和尹俊熙母子兩個卻因為崔英雄的關系對崔芯愛更加厭惡,但無論這家人有多大的分歧,他們堅持着一點原則:不能讓恩熙知道。

崔母站在竈臺前熬着明天要用的豬骨湯一言不發,崔英雄蹲着吃了兩口泡面這才粗聲粗氣道:“喂,那兩個是有錢人吧?”

“那你還讓他們滾?”崔芯愛沒好氣道,自己這個哥哥頭腦簡單但本質并不壞,貧窮使他淪為街頭流氓連五專都沒讀完,崔芯愛不指望他出人頭地,只要踏實生活就行,她冷冷地諷刺道:“現在回過神了想把我賣給他們嗎?”

崔英雄“啧”了聲,讪讪道:“你胡說什麽呢?!”

“哥,會好起來的,一定都會好起來的。”崔芯愛突然說道:“他們不認我,我也可以靠自己。離開這條街,離開這個破棚屋,我們一家人重新開始,雖然做不了什麽上等人,但可以不缺吃穿,生活照樣幸福愉快。”

崔英雄愣了愣,面條從嘴裏掉下來,他嘴裏嘟囔了句:“誰要做上等人,那個太太可把人惡心死了。”

芯愛是她的親生女兒耶,她偏偏一臉看到垃圾的表情,這就是上等人?

呸!崔英雄鄙視她。

豬骨湯開始在鍋裏滾,崔母把蓋子焖上,這個早年喪偶拉扯着兩個孩子長大的貧窮寡婦垂頭喪氣坐在一邊:“芯愛,你……你媽她不是故意的,她舍不得那個女孩,我也舍不得你啊。”她拿肮髒的圍裙抹抹眼睛,想起那天驚鴻一瞥見過的瘦小清秀的女孩子,但立刻被眼前芯愛蒼白而倔強的臉所覆蓋:“芯愛啊,尹夫人她也有她的苦衷,但是媽答應你,如果你不想媽去見那家的孩子,媽就不會見她,芯愛你永遠是媽的孩子。”

她的芯愛,這麽堅強這麽優秀,果然不是自己和死鬼生出來的。可是面對唾手可得的富貴生活,芯愛選擇跟着自己繼續貧窮,崔母悲從中來,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知道,是她糟蹋了芯愛。

芯愛沖上去一把抱住崔母,她絕對不要失去這個媽媽,這個世上唯一愛着自己的人。就算放棄自己的親生父母,就算自私地讓崔母永遠不見到恩熙的面,至少有這麽個人是一心一意愛着自己的。

崔英雄呆呆地覺得眼睛酸酸的,下意識跑到外頭抽煙,煙剛剛點起又被他踩滅了。想想芯愛,跟着自己和媽繼續過苦哈哈的日子,他這個做哥哥的,十六歲已經不學好抽起了煙,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面目可憎。

他抱着頭蹲下也低低地哭了起來。

第二天崔英雄破例起個大早,蹬着三輪車陪崔母在早上四點去進貨,因為他人傻只知道死幹活,力氣又大,幾分鐘就把貨都擡上了小三輪車。海鮮市場的老板娘對他多看了幾眼,問他要不要第二天來幫忙卸貨,崔英雄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從此過上了四點起床打工、六點出門上學的生活,回來就累得倒頭大睡,連混黑社會的時間和精力都沒有了。

崔芯愛大大松了一口氣,她帶着媽媽和哥哥,一定會過上屬于自己的好日子的。

尹教授常常帶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偷偷跑來看芯愛,崔母睜只眼閉只眼從來不阻止,芯愛從小沒有爸爸,尹教授願意給予一點父愛的溫暖,崔母并不反對。只要尹夫人不跟着來,大家就不會産生沖突。

他常常會給芯愛帶一些毛絨玩具和學習用品,甚至有一次還給了一個新款的電子詞典,從前在美國待了十年的芯愛其實并不需要這東西,但是她依然妥善地收好,反而把毛絨玩具都分給了鄰居家的小孩子。逢年過節尹教授還會給些零用錢,因為數目不大,而且法律規定了父母對自己的扶養義務,芯愛拿得也毫無心理障礙,哪怕是安尹教授的心也好。

靠着這筆錢作為旅費,她和崔母去了首爾參加全國詩畫大賽,還在大城市裏住了一天,給家裏每人都買了件好看的打折的衣服。崔英雄洗得發白的T恤因為繁重的勞動,又被汗水浸得發黃,崔母看着芯愛給兒子選了一件牛仔布的襯衫,眼圈又紅了。

半個月以後,從首爾傳來喜訊,崔芯愛的詩話作品《複仇天使》并申幼美的插圖獲得了少年組一等獎,因為韓國是基督教國家,崔芯愛根據路西法堕落所創作的詩歌獲得了委員會的一致好評。版權由多樂社簽下,崔芯愛獲得了少年雜志的專欄合約,而申幼美則被簽下了兩套聖經故事幼兒繪本,并且仍然會由崔芯愛撰寫旁白。

申教授第一時間給尹家打去電話致謝,要不是俊熙這個中間人介紹,女兒怎麽會這麽快就少年得志呢?就算有自己這個父親鋪路,到底名不副實,哪裏會像現在,申教授站在同僚面前都覺得腳下生風。

尹教授激動得地着聽筒的手都是汗,滿腦子想着要帶些什麽禮物去祝賀芯愛,連申教授挂了電話都渾然不知,尹恩熙跑上去指着教授大笑:“爸爸發呆的樣子好傻呀!”

她遲鈍地沒有發現自己爸爸出神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尹夫人把手上的插花放下,一言不發地進了房間,尹教授跟進去小心地把門關上,尹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偷偷去看那個孩子,但是只要恩熙還是這個家唯一的女兒,她選擇了視而不見。

但是他怎麽可以在恩熙面前走神想那個女孩子?一旦被恩熙發現真相,她該有多傷心?

“老公,交換教授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尹夫人深吸一口氣道:“忘記那個孩子的事情,我們全家離開這裏,重新開始,恩熙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好不好?”

尹教授幾乎要崩潰了:“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個孩子有多好?她拿了全國第一啊,她是多樂社簽約的最年輕的作家,她骨子裏是我的女兒啊。”

作為父親的自豪無處訴說,甚至被妻子視為恥辱,尹教授痛苦非常,可是面對天真懵懂的恩熙、日漸沉默的俊熙以及柔弱固執的妻子,尹教授不得不做出讓步,就算他想養兩個女兒,但那對崔家就太不公平了,況且芯愛根本就不搭理他。

尹教授冒雨去見芯愛,艱難地告訴她自己全家要離開韓國的決定,芯愛平靜地接受了,她知道父親對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他心中有太多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爸爸,好好照顧您的家人,他們對您是最重要的存在。”芯愛把提前做的父親節賀卡遞給尹教授,因為從前他們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發去美國的,她早就有了準備:“但是我也有重要的家人,我們應該在最愛的人身邊,但我們不會忘記彼此的對吧?”

尹教授失聲痛哭。

芯愛心想,只要能夠忍受離別的痛苦,作為一個永遠不能回到父母身邊的女兒,比起一個誤入家門不受歡迎的女兒,似乎得到了更多的愛呢!

啓程的日子便定了下來,而芯愛在雜志上完成了兩篇主題關于離別的小短文,在讀者中的反響中很好,編輯開始鼓勵她試試看短篇小說,考慮到她的家庭條件,稿費也會更可觀。

出發前尹教授受到托付,他的一個朋友要把自己最親愛的小兒子送到美國去,麻煩他照顧一下。而且因為尹家有兩個孩子,對兒子的個性十分頭痛的韓社長希望同齡人的陪伴可以軟化兒子刺猬一樣的敵對情緒。

韓泰錫原本對上尹家沒什麽興趣,一個是他多年的好友尹俊熙,對方光着屁股的樣子自己見多了,何況最後還成了情敵,自己恨不得給他一拳;而尹芯愛呢成天跟在自己後頭打轉,一個有點壞卻又不夠壞的可憐女孩,連面目都模糊。

只有恩熙的樣子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子裏。

以至于尹教授在向他介紹自己的子女希望三個孩子未來好好相處的時候,韓泰錫像個白癡一樣地呆住了:恩熙為什麽會在這裏?尹家帶去美國的不是俊熙和芯愛嗎?

尹芯愛那個死丫頭呢?!

尹恩熙好奇地扯了扯尹俊熙的衣服,偷偷地嘲笑韓泰錫:“哥,他那樣子好傻哦。”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韓泰錫也重生了

但我沒有下定決心要把他CP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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