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禍國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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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本來很親近餘烨,知道了這些事之後,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餘烨,連他出差回來都不像以往那樣興高采烈地去迎——因為總是在擔心自己的表情裏會不會不自覺地露出那麽一點恐懼,被餘烨捕捉到。

周末,月在家裏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到餘烨堆在洗手池又好多沒洗的咖啡杯,在心裏直嘆氣——餘烨還是餘烨……

“你怎麽了?最近總是很低落的樣子。”忽然出現在身後的餘烨,伸手摸摸月的腦袋,“淩欺負你了?”

月回過頭,乍一看到餘烨的笑臉,竟然有一點恍惚:“……沒,他沒幹嘛。”

“你最近是在躲着我吧?”餘烨拿起月剛洗幹淨的幾個杯子,用毛巾擦幹,往杯架上挂,“別不承認——你原本太愛纏着我了。”

月望着手裏嘩嘩的水流,在心裏回憶着淩說過的關于餘烨過去的那些線索,不禁脫口而出:“餘烨你有殺過人嗎?”

“我活了那麽久,不可能一個人也沒殺過。”餘烨不太有所謂地答道,“淩也是啊。都是上過戰場的家夥,怎麽會沒見過血?”

“我是說,”既然問都問了,月定下神,極認真地扭頭問他,“成千上萬的人!”

餘烨見到她這擰成一團的眉頭,稍微愣了一下:“淩跟你說了什麽?”

月搖搖頭:“淩說他也不清楚,是我自己猜到的。”

餘烨噗嗤一聲笑了:“難怪前段時間淩跟我說,其實你很敏銳,應該讓你嘗試更多的事。我還以為是他談了戀愛就偏心眼。”他擡起彎彎的笑眼,又摸摸月的頭發,“好了,免得你胡思亂想。其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知道平山太後嗎?”

“什麽?”餘烨忽然提起一個四千多年前的人,月愣了兩秒——但是這個女人是歷史上太過有名的禍國妖姬,所以她是知道的,“那個歷史人物嗎?”

“那就是我。”餘烨依然那麽風輕雲淡地笑着,好像只是在說自己曾經和隔壁鄰居拌過嘴一樣,“我身上的怨念就是這麽來的。”

月張着嘴愣在那兒——月沒那麽了解歷史,只知道個大概,平山太後是個妖女,生的兒子是邪魔,卻是個戰神。她兒子的征戰功績,基本上奠定了這個國家四千年來的大致版圖。但是歷史總是仇恨女性的,哪怕她的兒子開疆拓土,也免不了她被打成妖女。

“別浪費水。”餘烨見她愣在那兒,任水龍頭嘩嘩地淌,伸手把水龍頭一關,“沒什麽好驚訝的,歷史都已經成定局了。”

餘烨擦完手裏幾個咖啡杯,把毛巾放回架子上,回頭對月說:“累了的話,就回房間歇會兒吧。”然後他回他自己屋子,關上房門。

月緩過來,把手在毛巾上蹭了蹭,往客廳沙發上一坐,掏出手機開始查閱關于平山太後的資料。

平山太後韋氏是祎國的一個貴族家的小女兒。年輕的時候深得祎國皇帝喜歡,在後宮幾乎專寵。後來生了一個兒子祎瑜玱。在祎瑜玱快成年的時候,祎國皇帝請法師做法,說韋氏是個禍國的妖女,她兒子是邪魔之子,母子将來必将毀滅祎國。皇帝把祎瑜玱流放邊疆,韋氏囚禁冷宮。

結果祎瑜玱和邊疆一個部落的公主相戀,生下兒子,繼承了部落首領的位置。為了救自己的母親,率兵攻打祎國。最後祎瑜玱殺了自己的父親,當上祎國皇帝。

實現了法師預言的平山太後,坐實了禍國妖女的标簽。

而嘗到戰争甜頭的祎瑜玱不甘心困于朝堂和繁政,便将朝政丢給自己的母親和年幼的兒子,帶着已經成為皇後的公主四處征戰,把周圍的國家幾乎都攻打下來,捧回家給母親和兒子治理。自己則在征途上戰死——也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敗仗。

平山太後派援軍趕到的時候,連祎瑜玱的屍體都沒找到——但也是足夠酣暢淋漓的大半生。可這在史書上卻并沒那麽好聽,雖然有一些争論,但那是到近代才有人出來平反。在古時候的史書上,禍國的妖女和好戰的邪魔人人喊打,檄文無數,後世所有關于他們的典故,都是非常極端的負面用詞。

看完這些資料,月在心裏思考:難不成祎瑜玱打的那麽多仗,殺意、怨念全被算到平山太後頭上了?那這也有些不講道理了吧?雖說四千年來史學家一直不遺餘力地污名化平山太後。但是到了現代文明社會,史學家已經拿出足夠多的證據,證明平山太後沒有做什麽禍國殃民的事。甚至治理能力非常出衆,也沒有霸着大權不還給祎瑜玱的兒子——畢竟是餘烨嘛。

那祎瑜玱有領兵的才能,也是平山太後的錯?

月看看餘烨緊閉的房門——他既然都告訴自己了,應該不介意再多說一些吧?于是她上去敲敲門。

餘烨打開門,一點也不意外地先開口問她:“找了資料了?”

月點點頭。

餘烨讓開房門:“進來吧。”

月遲疑了一秒,磨蹭着步子,走到門邊的椅子上坐下:“真的能告訴我嗎?”

“算是獎勵你的敏銳吧。”餘烨把旁邊椅子上一大摞的書都挪開,自己坐上去,“其實讓你知道也沒什麽。”

“那,為什麽祎瑜玱的征戰帶來的怨念,會被算在你頭上?”

“其實祎瑜玱不是我的孩子。”餘烨拿過桌子上已經涼了一半的咖啡喝一口,“我是影魈,沒有生育能力。我的家族為了自己的榮耀,說我專寵那麽久卻沒有孩子,會丢家族的臉。就安排了一個孩子塞進來,裝作是我生的。後來事情被告發,所以祎瑜玱被流放,我被囚禁。但是,皇帝覺得丢臉,所以對外稱我是妖女,祎瑜玱是邪魔之子——這件事讓祎瑜玱受了很多苦。”

“難怪他對皇帝痛下殺手。”

“嗯。其實祎瑜玱這個孩子挺好的——很懂事、很聰明,非常勇敢、非常強壯。”餘烨說到這裏,眼裏露出一絲留戀,但只是一閃而逝,“他的兵法,是我教的。”

月恍然大悟:“所以他打的仗會被記在你頭上?哎?等等,還是說不通啊!”

餘烨嗤地一聲笑了,放下咖啡杯:“你果然很敏銳,淩不是偏心眼嘛!其實,有一件事,這世上可能只有我知道——這件事才是我真正保密我的過去的原因。既然你都猜到這一步了,我可以告訴你:影師和影魈都認為,影魈變強大,在于它們能越來越像地模仿人類,直到變得幾乎就是人類,成為影魁——其實不是的。影魈的成長,來自于它身上積累的業。也就是,影魈自身存在,對這個世界上的因果造成的改變。因為影魈在不斷扮演人類的過程中,會積累業,這讓它們誤以為是因為自己越來越像人類,但其實它們不知道根源。人類為了阻止影魈打亂人類社會的秩序,用影師阻止影魈去幹預人類社會——千年來,這變成了一條紅線。因為如果有影魈知道了變強的根源,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人類社會,來給自己積累業,後果将非常嚴重,所以我選擇保密。”

月聽得幾乎忘了呼吸,把臉都憋紅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作為平山太後,你不小心對人類社會造成太巨大的影響了,所以你才會那麽強?”

“是的。原本的韋氏小女兒已經死了,是我讓她繼續活下去,遇到了祎國的皇帝。我對皇帝不感興趣,也不想引起那麽多注意——所以我才會挑小女兒下手的。但是那個皇帝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喜歡別人對他冷淡……”餘烨一臉無奈的表情,撓撓自己的頭發,嘆氣,“加上我是影魈,所以才沒有生育能力——這一點,讓原本只是一個農夫的兒子的祎瑜玱,忽然變成了皇子,從小就受到尊敬、得到最好的教習。之後又因為這件事,他被流放,被踐踏,讓他的不甘心被完全激發。他後來的行動,徹底改變了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運。這些業的源頭,都在我身上。至于我積累的那些怨念,大部分是因為歷史總是愛把亡國的仇恨給女人來背;加上平山太後早年因為是妖女被囚禁,在那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作為禍國妖姬,被記恨幾千年,也很正常。”

“所以,力量是你的,怨念也是你的。”

“是,所以歸根結底,我要不是影魈,就沒有這些後續了。”餘烨停頓了一會兒,回想着,“其實……在平山太後之後,我有幾百年都躲在山林裏,但是力量卻依然在瘋長。所以我才會領悟到這件事。你也千萬別說出去——反正你們幾個的力量我會給的。”

月忽然覺得自己帶着一個躺贏的外挂……“我不說——也不會有人問這種事吧。等等,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讓我們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去活,從來不刻意要求我們模仿人類地成長?因為你知道模仿也沒用,反正我們從你身上刷經驗……”

餘烨咯咯笑了:“所以說你很聰明很敏銳!”

從家裏出門,月忽然覺得大大松了一口氣——餘烨果然是餘烨嘛!那麽重要的事,他只告訴自己,樂得她像個剛戀愛的小姑娘。

“一個人傻笑什麽呢?”剛好淩回來,在門口撞上月。

月見到淩,差一點脫口而出餘烨告訴自己的事,但是又怕解釋起來沒完沒了,于是便搖搖頭:“沒什麽,我回去寫作業了。”心裏還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畢竟淩對自己已經知無不言。

淩有急事,也沒多管她。開門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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