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鳳城是風瀾國的一大要塞, 南面有着獸族的一大據點十莽山,北面與雲海帝國的湖城相鄰。正因如此,百鳳城的常駐軍便有三萬之多, 各大勢力也幾乎都在此建有聯絡點,其中包括京城的四大世家。
來到這片大陸,在鳥不拉屎的白峰村待了那麽些日子, 龍少爺和蘭軟軟終于見到了一個與他們家鄉規模相當,人氣相當的地方。
來來往往熱鬧的商販, 林立各式的酒樓茶館, 遠遠望去, 甚至能看到煙柳環堤, 翠峰如簇, 雲樹拱橋,別有一番安居樂業, 繁花似錦之像。
“我哥來了。”何蘭蕙驚喜出聲。她的大哥何向戴算是白峰村的名人,是白峰村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在沒有任何財力物力的支持下憑借自己的刻苦修煉突破了人元境,成為百鳳城一個護衛隊的隊長。
這對于世家子弟來說可能只是個笑話,然對于底層的平民來說卻絕非易事。
所為窮文富武,武者的修煉除了天賦, 還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持。靈藥,靈石,功法, 哪一種不是燒錢的玩意。
何向戴在百鳳城也待了幾年,花朵兒和何蘭蕙今日到達的消息昨夜也通過信鴿送信給他。雙方約定好了就在離城門外不遠處快意樓門口的小亭裏碰面。
何向戴跟何蘭蕙果真是兄妹, 同樣是圓滾滾的身材,一臉憨厚,加上他臉上笑容可掬, 看上去就是一個特別親切舒服的人。
何向戴見到龍少爺甥舅二人的時候同樣一愣,“這二位是?”
花朵兒易裝的事情他早已知曉,花儒一家與他們相交頗深,他與花無痕也是一同長大的好兄弟,沒有花無痕對他的指點,也不可能有今天的何向戴。後來無痕不辭而別,朵兒傷心不已。朵兒于他,就像是另外一個妹妹般,無痕離開了,在他心底,他是得替兄弟擔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奈何他能力有限,又遠在百鳳城,每個月省吃儉用寄回去給蘭蕙和朵兒的銀錢,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他身為小隊長,分有自己的一處小院落,朵兒和蘭蕙過來,住下自然沒有問題,可如今多了兩人,看樣子與朵兒關系匪淺,他那處下床伸手能摸得着牆壁的房子,還真的住不下再多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
“他們,”何蘭蕙原本是要把龍少爺給形容成狗皮膏藥,但經過林子裏那一戰,她就算是瞎的也知道龍少爺絕非他平日裏那沒心沒肺吊兒郎當之輩。何蘭蕙一點都不蠢,方才李八爺和岳海的表情,絲毫不差地落在她的眼裏。花家的下屬,那是連哥哥見到都要行禮的人,人家龍少爺一巴掌就給扇個半死,何蘭蕙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慶幸龍少爺一路上對她的惡作劇寬容有加,不多計較。
“他們是我的至交好友,這次同來,也是準備一同參軍,為國效力。”花朵兒看到何向戴臉上一閃而過不自然的表情,清楚何向戴的難處,“哥,還得麻煩您為我們三人找一處客棧先落腳。”
“住外面哪裏有自己家舒服。”何向戴連連擺手,“我那處房子有兩間房,還有一小間放置雜物,回去收拾收拾也可住下,你們四人暫且擠擠,正好這個月也輪到我值防,我就歇在城防處即可。”
“那怎麽行。”花朵兒急道:“我們在百鳳城估計也待不了多久,随便找個歇腳之處即可。”
“何兄。”龍少爺開口了,一臉溫和笑意,略帶一絲羞澀,“不瞞何兄,小弟略有薄産,出門在外,求的就是一個舒服自在,不知道這百鳳城裏,何兄可知道有哪出待價而沽的院落,若然有,盡管帶我們去瞧瞧。”
開玩笑,都住了幾天野外了,每天茹毛飲血,餐風露宿,雖說也別有一番情調,可問題是多了蘭軟軟和何蘭蕙這兩根可以捅破天的大蠟燭。他連找處僻靜之所,學着爹娘摘幾枝花,點幾根蠟燭,喝一盅小酒,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機會都沒有!
話本裏都說了,感情是需要培養的,獨處的機會那是相當重要。女人的心最沉澱,最柔情似水的時候自然是夜深人靜,月黑風高,迎着風,望着月,聞着花,唱着曲,飲着酒,吟着詩,四目相對,互訴心事。
瞧瞧他們這段時間過的是什麽日子,每天騎着馬塵土飛揚,荒山野嶺蛇蟲鼠蟻,時不時還有幾條人憎鬼厭的狗跑過來吠,打架鬥毆确實也能增進感情,可增加的是兄弟情,他龍少爺要的,可不僅僅如此。
就算是在百鳳城待不了太長時間又如何?他跟朵兒一起走過的路,經過的城,就應該有個能夠讓他們以後共同回憶的家。
話本裏不也說了嗎,故地重游,總得有個念想的地方。再者說了,差什麽他龍少爺也不差錢,紫玉戒裏那成堆成堆他弄來的寶貝,迫切地需要出來見見世面哪!
龍少爺越想越是心潮翻湧,他娘親說的,女人所求,無非是一良人長陪身旁,女人所思,無非是與所愛之人攜手游遍天下,那叫什麽來着,對,叫二人世界。當年他爹娘,坐玄皇龍的背上,游遍了千山萬水。他和朵兒,無需玄皇來幫忙,他可以背着朵兒遨游四海,上天入地。
果然,他還是比他爹拉風多了。被朵兒騎着,龍少爺的臉一熱,真不知道滋味如何。
所以別人看到的龍少爺此刻的表情,那就是一臉差什麽也不差錢,缺什麽也不能缺享受的底氣十足。
花朵兒一愣,心底灑然笑了,罷了罷了,自己終究還是沒有墨非龍潇灑,一直以來生活的壓力讓她有諸多考量,即便有了一定的實力也行事保守,不敢越雷池一步。認識墨非龍以後,意外之事頻頻發生,着實有悖于她往日內斂中庸的性子,但這樣的日子,卻是如此惬意自在。
掂量着背包裏那幾顆從十莽山取回來的元丹,如果變賣,買下一個小小的宅子問題不大。
何向戴看着龍少爺,不得不說,眼前男子的皮相果真不錯。何向戴能夠從一小小平民成為百鳳城守衛軍的小頭目,除了修為,待人,處事,眼光都有其獨到的地方。
這段日子來百鳳城的世家子弟也不少,眼前叫墨非龍的男子,身上的衣裳雖然款式尋常簡單,但仔細看去,用料卻十分罕見。他的身上并無絲毫元力,但站在一起,偏偏給他一種不亞于站在守備大人身邊的壓迫感。他的話聽起來有些輕狂,卻完全不像那些貴公子言語間令人反感,,反倒讓你有種視你為好友的灑脫和輕松。
而他的舅舅蘭軟軟,若非身上有修習元力的痕跡,否則,就是那種放在人群堆裏十分和諧的普通人。
“莫不是那些頗有家底的經商人家?”何向戴心中想着,卻有了計較。
“這百鳳城裏有一處宅子,論風情雅致,在城裏也首屈一指,價格非常公道,但卻又非你有錢便能将其收入囊中,宅子的主人定了幾條規矩,墨兄弟可有興趣一試?”何向戴眼眸含笑,問道。
龍少爺哪有仔細聽,只聽到了風情雅致首屈一指八個字,對于他老人家來說,這簡直就是為其量身訂造的,那還等什麽?
“有此妙處,定要一觀,勞煩何兄帶路。”龍少爺眼睛一亮,亭閣水榭,輕紗曼舞,他與朵兒碰杯清酌的情景已經自動在少爺的腦海中浮現。
“好。”何向戴從來就是爽快之人,“若是不能成交,可得先說好,按我方才的提議安頓下來。這宅子,說起來也算是百鳳城的一處妙地,權當我們今日結伴同行,游覽一番。”
幾人邊說邊走,一路上倒是看了不少百鳳城的人情風俗,街道樓景。
“哥,你說的這宅子到底有何特別之處。”何蘭蕙終究還是第一個按捺不住好奇心。
何向戴嘴角溢出一絲笑意,“這宅子,墨兄弟若真能買下來,再合适不過,宅子的名稱就叫墨寶齋。”
龍少爺眼睛一亮,墨寶,墨寶,豈不就是我墨非龍寶貝朵兒住的地方,甚得我心,也不知道這宅子原來住的是什麽人,哪天見到了,看在他未蔔先知地拍我馬屁的份上,怎麽都得小小感謝一番。
這宅子的主人絕對想不到,他取這個名字,完全是因為他希望自己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腹有詩書氣自華,所寫所畫皆成墨寶,哪來的什麽墨少爺的寶貝。可就是這麽巧,這宅子的名字,卻在以後給這位主人帶來遠遠高于其價值的回報。
“很普通的名字嘛,”何蘭蕙看不到她的話讓龍少爺不滿地一撇嘴,“所以裏面是有奇花異草還是奇珍異獸?這麽多年都沒賣出去,我覺得也好不到哪去。”
“你懂什麽?”何向戴輕輕擰了擰自己妹妹的耳垂,“墨寶齋的主人是誰你知道嗎?就算城主想買下墨寶齋,也得遵循它主人的要求,若非如此,墨寶齋早就落入他人之手,還輪得到我們去湊熱鬧。”
“城主大人也不是想住就住?”何蘭蕙睜大了眼睛。風瀾帝國的陛下離她的世界太遠了,在她的認知中,百鳳城的城主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
看到其他人都繞有興趣地挑眉望着他,何向戴談興漸起,放慢了語速,“墨寶齋的主人,叫紀敬。”
“紀将軍!”別人沒反應過來,花朵兒脫口而出,“風瀾堡壘紀将軍!”
出身将門,即便落魄,花朵兒在家裏耳濡目染,對軍中的一些消息很是關注。紀敬大将軍威名如雷貫耳,又是百鳳城一帶的驕傲,如何不知。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向戴笑着點點頭,大家茶餘飯後談論的那些紀将軍的趣聞,遠在白峰村那麽僻靜的地方無從知曉。
何向戴侃侃而談,衆人一時聽得也是趣味盎然。
要說這紀将軍,也是風瀾國近百年來的一個傳奇人物。他出身平民,卻天賦異禀,神力驚人。
也是他運氣爆棚,一次冒險的經歷讓他獲得一部煉體的密本,從此他如有神助,修為突飛猛進。
紀敬投入軍中,屢獲奇功,一步步帶出了屬于他的紀家軍,在與雲海帝國湖城一戰中大放異彩。他鐵拳如錘,偏偏身輕如燕,步法詭異莫測,單槍匹馬于最前線,猶如一座靈活移動的堡壘,所向披靡。
二十年前紀敬舉家搬遷到京城,到今天,紀家已經隐隐成為京城的新貴,以後取而代之四大四家其一猶未可知。
這紀将軍,長得那個叫黑粗壯,從小大字不識,胸無點墨,整一個從形象到內在,就是典型的粗人。
可紀将軍是一個有追求,有理想的人,紀将軍做夢都想做一個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的才子。
閑暇之餘,別人家的将軍是舞槍弄棒,恨不得提升修為,好在戰場上砍多兩個人頭,人家紀将軍是舞文弄墨,,恨不得提升文化修養,好在白紙上寫多兩個大字。
奈何,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無論紀将軍如何努力向上,奮發圖強,他會寫能記的字,雙手雙腳湊起來綽綽有餘。
紀将軍痛定思痛,既然自己注定成不了才子,那必須找一個才女佳人做老婆。于是乎,紀将軍拼命地上陣殺敵,不斷地賺取功名,終于成功地得到帝國陛下青眼有加,帶着紀家軍浩浩蕩蕩進京,落戶安家。
紀将軍的目标明确單一,瞄準的就是風瀾大儒,素有帝師之稱的溫良之女溫文。
據說溫文第一次見到紀敬的時候,手一抖,把手中的杯子摔碎了,滿臉橫肉的紀将軍溫柔地跟她說:“歲歲平安。”
重新端起杯子的溫文這麽一看一聽,手又抖,杯中的水溢了出來,兇神惡煞的紀将軍羞澀地說:“秋水盈盈。”
溫文還沒反應過來,紀将軍撓了撓頭,“溫小姐萬莫再抖了,好聽的詞我說不出來了。”末了還恨恨地加了一句,“幹他娘的,老子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全是狗屁。”
石化的溫文突然輕笑出聲,看傻了一代名将紀将軍。
而後順理成章,紀将軍對溫大小姐展開的熱烈的追求,比如說在溫家外頭舞刀弄棒,展現自己矯健身姿,比如說在溫小姐路過的街口表演胸口碎大石,長、□□喉,展現自己多才多藝,比如經常在溫大帝師面前朗誦詩歌,展現自己勤奮好學,不恥下問。
就這樣,紀将軍贏得美人歸。其中苦澀心酸,啼笑皆非暫且不表。
何向戴帶着花朵兒一行,已然到了紀将軍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