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你是笨蛋嗎?”
看到門口的人,琴葉瞪大眼脫口而出,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罵完後她回過神,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又沉默不語。
童磨高大的身形把門口遮得嚴實,被說了笨蛋’,依舊是笑着用以往的語氣說, “我這個人很守信的。”
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難道琴葉認為我不會來?”
他眨眨眼問。
本來就不應該來,琴葉在心底回應,擔憂的思緒在眉目越聚越濃。
伊之助完全不知道大人們的事,聽到熟悉的聲音,快樂的揮着手,示意自己在這裏。之前被童磨恐吓的事,已經完全忘了。
東倉嘴角抽了又抽,很想說些什麽。推了推眼鏡,推開童磨把行李箱放在琴葉的床邊。
“東、東倉先生?”
琴葉失聲喊道,傻了,“您、您怎麽在這?”
“啊~您、您是過來嗎?”
“您、您怎麽會過來?”
琴葉語無倫次,大腦混亂,最後沮喪的垂下腦袋。離開時東倉先生的叮囑歷歷在目,現實卻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東倉先生是過來收拾自己造成的麻煩吧。
東倉面上笑着安撫的拍拍琴葉的肩膀,“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需要自責。”心底開始吐槽,該死的鬼,就知道給我找麻煩。
都說了不要過來了,非要送東西,還一定要自己送,有病。
“這不是你的問題。”完全是這個任性、自大、做事不考慮後果的該死的鬼的問題,這點工資根本比不上補償我的辛苦。
“發生的事,童磨大人已經跟我說了。”也不知道這個鬼的實力到底如何,每次問都是沒問題,我相信你個鬼,做事要謹慎都不懂嗎?
東倉微微嘆息一聲,表情憂傷。
“東倉大人?”
東倉的表情讓琴葉有些心慌。
“琴葉,你傷得不輕,暫時先留在這治療。”
“…..童磨大人,受傷了嗎?”琴葉抿抿嘴,小心翼翼看着童磨問。
“嗯?”呆站在一旁的童磨有些疑惑眨眨眼,“沒有啊。”
琴葉舒了一口氣,聽到童磨受傷,她的心一直都提着,此刻終于放下。擔憂的眉頭也舒展開,“那就好,他們說你受傷了。”
“鬼殺隊?”
童磨漫不經心的問。
“嗯。”
老奸巨猾的東倉立馬嗅到不尋常的意味,追問起當時的情況。
琴葉快速的重複一遍,說到自己找的理由時,停頓了幾秒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
東倉……
完了、完了,麻煩大了,這已經不是懷疑的程度了。東倉面有微笑,心裏大喊,些許煩躁,幹脆讓童磨大人都殺了吧。
他有些出神,思考有哪些關系可以掩飾這麽多人的死亡。大腦飛快的過濾着人際關系,從中搜尋有用的人選。
如果在東京,會簡單很多,可惜了。
哎,都怪自己操心太多,早知道就不叮囑旅館出了事要聯系自己。不知者無罪,也不用管這些糟心的事。
童磨絲毫沒有察覺強烈要求跟過來的東倉,心裏有這麽多吐槽,只覺得對方真關心自己。
大概是因為可以用自己賺錢吧。
嘛,原因不重要。
桑島慈悟郎幾人趕來時,門正好打開,門內外的人互相對視。
“你是誰?”
東倉微微颔首,金絲眼鏡、西裝革履,胸前的口袋拖着一條鏈子,應該放了現在很流行的懷表。和鬼殺隊的幾人仿佛處于兩個世界。
氣勢逼人。
他的眼神落在松崗腰間的佩刀上,輕笑了下,朝桑島慈悟郎伸出手,“初次見面。我是東倉悟,姑且算是童磨大人的管家吧。”
桑島慈悟郎略有拘謹的伸手回握,移了一步擋住松崗。
對舊時代的人看到新時代的人,總會帶着些未知的不安,這種不安不是個人的問題,而是知道新時代終有一天會取代舊時代,是時代更新的惶恐。
武士終将從日本消失。
山田直司的眼神微微有些不爽,到底是年輕氣盛,看明白東倉方才的微笑,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東倉邀請幾人借一步說話,從提着的皮包裏拿出厚厚一疊錢放在桌面上。
“這是什麽意思?”
桑島慈悟郎一點也不明白東倉的意思,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雙眼發出清澈的愚蠢。
“這是琴葉小姐的診金。”
“不用。”桑島慈悟郎脫口而出,趕緊把錢推回去,這個醫院本身就是救助性質的,只收醫藥費。東倉拿出的錢都夠醫院半年的開銷了。
東倉不慌不忙道,“我們很感激各位及時救助了琴葉小姐。”
“琴葉小姐現在不适合移動,接下來還要勞煩醫院多多關照。”
“但是我和童磨大人還有其他工作,所以,這點錢不成敬意。”
“工作?”
桑島慈悟郎和松崗異口同聲,鬼…工作?
“是啊。”東倉的眼神微微疑惑,似乎不明白幾人為什麽這麽驚訝,但還是耐着性子接受,“我們是做生意的,這幾天空了,童磨大人聽說大阪這幾天在辦‘火神節’,說過來看看。”
“本來大家都要過來,但是還有點事,他們先過來了。”
“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東倉拿下眼鏡,神色疲憊的揉揉自己的鼻梁,這倒不是演的,完全發自真心,“但是做生意,不能随便停下來,底下有那麽多嘴要養。”
“所以,我準備提前到下一個生意點吧。”
“畢竟,現在也沒心情玩了。”
“童磨閣下也去?”桑島慈悟郎小心翼翼的詢問。
“當然。”東倉笑了下,眼含驚訝的看着桑島慈悟郎,“這些生意都是需要童磨大人去完成的,他自然要去。”
桑島慈悟郎有些茫然,眼前的事已經超出了他對鬼的認知。
“東倉先生是做什麽生意的?”山田真司突然出聲詢問,目光犀利的盯着東倉,仿佛在說我知道你在說話。
東倉不慌不忙的拿出手帕擦擦眼鏡,戴好後輕輕笑了聲,才開始回答山田真司的問題,“主要是幫客人們處理一些事,具體的事涉及到客人們的隐私,不太方便告知。”
“什麽工作這麽神秘?”松崗不信的反駁,“必須要在晚上做。”
東倉笑着看着桑島慈悟郎,“先生應該知道世上只能在晚上做的工作。”
“很多。”
桑島慈悟郎沒有說話。
他說完,也不再解釋,繼續道, “因為工作特殊,倒是和普通人的作息反過來了。”
東倉失笑,“琴葉小姐才過來不久,又很可愛也很善良。”
“沒想到出現了一些誤會。”
“其實,幾位可以直接問童磨大人。”他探身将收在一旁的杯子一一擺在三人面前,拎起茶壺,發現沒有水,自然自語道,“沒水嗎?”
這話頓時讓桑島慈悟郎和松崗坐立難安,這種你暗搓搓的試探卻被當事人戳穿,并且不計較你的失禮還告訴你可以直接問的對比,簡直尴尬的想腳趾扣地板。
山田真司內心冷呵一聲,知道自己的師父和朋友已經完全被拿捏。
松崗一把奪過水壺,大喊道,“我去裝點水。”
“麻煩你了。”
東倉颔首淺笑道謝。
松崗瘋狂搖頭,一溜煙的跑了。
見松崗的樣子,山田真司有些煩躁,他感受到自己被眼前這個男人壓住了,當下質問,“就算工作特殊,琴葉小姐也和你們生活了一段時間,不至于白天一次都沒出過門吧。”
“那是因為我們的工作不适合琴葉小姐知道,自然會避開她。”
東倉無奈道,“想必幾位也看出童磨大人對琴葉的小姐的特殊。”
“自然想在心上人的面前,留一個好印象。”
桑島慈悟郎的表情有些沉思。
“鬼只能被日輪刀斬殺。”山田真司不為所動,冷聲。
東倉點點頭又搖搖頭,起身自己的皮包裏拿出一把匕首,遞到桑島慈悟郎面前,“您說的日輪刀是這個嗎?”
桑島慈悟郎從刀鞘中抽出匕首,一眼就認出這的确是日輪刀,但日輪刀并沒有哪位成員是做成匕首的。他仔細觀察起來,刀柄粗糙并且也沒有匕首發的弧度,不是出自刀匠們的手筆,更像是長劍折斷做了個刀柄和刀鞘。
不用他詢問,東倉就解釋起匕首的來歷。
明明是前幾日那個男人的刀,經過加工,從東倉的嘴裏說出來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主人。
東倉的故事合情合理,他從一開始就表明自己不是什麽好人,無論是私自留下刀、沒有救人,也無法讓人指責。
“和陌生人人突然打交道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還請原諒我們當時沒有救人。”
“所以,當時童磨大人發現你們莫名的跟蹤他,還以為自己被誰發現了。”
東倉打趣,“難得約會要被破壞了。”她突然停下來,像是想起什麽臉色有些難看。
是啊,約會确實被破壞了。
桑島慈悟郎面色又低落又慚愧将匕首還給東倉,已經退役的他未能看出其中的不對勁,加上東倉語氣中的指責他聽出來了,啞着聲音,“抱歉。”
琴葉的受傷和同伴的死亡,都讓他的痛苦萬分。
鬼殺隊不畏懼死亡也熟悉死亡,活着的人連死去的人的屍體也找不到,只知道從那一天開始他再未出現。
這種死亡是最最痛苦的。
他們連收屍都做不到。
桑島慈悟郎考慮到匕首拿回去他們也無法使用,既然童磨閣下能用上,那不如留在他們的身上,也可以保護活着的人。
至此,桑島慈悟郎怼童磨的懷疑已經消除了八成。
所有的不對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原本感受到鬼得氣息已消失,一直和人類一起生活,他實在找不到理由再去懷疑。
“既然你們能用,也說明有緣,就不必還給我們了,留着防身吧。”
“這樣可以嗎”
東倉不好意思的問,而後大大方方的說,“其實,我是想留下的。剛剛拿出來的時候,還在想,要是你們拿回去,該怎麽辦,那個怪物用普通的武器沒辦法殺死。”
“那我就收下了。”
東倉坦然的态度讓桑島慈悟郎內心很廉更加慚愧,當下為自己的無禮猜測道歉。
“童磨閣下是鬼嗎?”
沉默好一會的山田真司冷不丁發問。
“當然不是。”東倉看着山田真司的眼睛,斬釘截鐵的回答,“童磨大人絕對不是鬼。”
“明天白天我們會離開,如果還不放心可以過來送我們。”
“好啊。”
山田真司幹脆利落笑着答應。
東倉有些無奈的笑了下,似乎在說果然是個小孩子。
“東倉先生….”桑島慈悟郎臉上的愧疚更深了,他這輩子也沒有幹過這麽無理的事,實在有違他的性格。
“無妨。”東倉擺擺手,溫和的笑,“謹慎是應該的。”
只有那只愚蠢的鬼,才幹愚蠢的事。
我怎會就跟了這麽個愚蠢的鬼。
真是不痛快,這幾個人也讓人不痛快,算了。
琴葉沉默不語,燈光照在她依舊青紫的臉上,手背也滿是蹭傷。
還是童磨先開了口,比起琴葉複雜的心情,他很冷靜。
在琴葉驚訝的視線中,摸了摸她的頭,溫柔的道謝,“謝謝你,琴葉,你是擔心我才那麽做的吧。”
童磨大人知道了?
琴葉緊張的瞳孔一縮,随後心裏苦笑,也是,童磨大人這麽聰明,猜到很正常。
“您不應該回來。”
【琴葉小姐問您的時候,應該直接否定。】
童磨的腦中響起東倉說過的話。
【現在也不遲,您等下和琴葉小姐好好解釋。】
但是,我果然不喜歡這麽說。
更喜歡實話實說。
“我是個很普通的人類。”
琴葉忽然開口,“我是個普通的人類。”
她重複。
“我知道。”
童磨回答,他走到窗戶旁,月亮很亮,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俊美異常。
真是個美麗的夜晚。
不管聽多少次都會覺得非常悅耳的聲音,總是很溫柔的和她說話的聲音,對她說,
“琴葉,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是做選擇的……”
“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