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內的女子, 含笑含俏含妖含魅,身旁似有煙霞輕籠,不若塵世衆人。一襲黑裙, 如同黑暗中的妖精,如同深獄中的魔女,美得讓你僅一眼, 便願意與她同應劫,共沉淪, 僅一眼, 便願意将她奉若稀世珍寶, 守護一生。
她慵懶地躺在那裏, 黑裙搖曳, 垂到地面。裙擺處的裁剪,讓她微微曲起的小腿露出了小半截。白玉般的肌膚, 小巧的玉足,輕盈秀美,誘人心魄。她那塗着蔻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黑色的裙面上,深邃的黑, 熱烈的紅,還有那纖纖素手的潔白無瑕,即便沒有那傾城絕色的臉, 也美得叫人屏息。
如意殿。
殿外的兩側寫着:“世間諸事,皆遂我意。”
世人都說人生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即便是高高在上王侯将相,也不敢說這世間萬事,皆遂他意?
可如意殿的主人, 與衆不同。
在這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深宮大院,她就是獨一份的嬌貴無雙。
當今風瀾陛下狄翼,是風瀾國的第一任皇帝,也是這世間最為頂級的修煉者,甚至很多人都說風瀾陛下的修為,已經突破了聖元階,晉階仙元,因為他活着的歲月,實在太長太長了。
風瀾陛下自登基起便後位空懸。深宮裏的妃嫔不知道更新換代了多少,皇子不知道壽終正寝了多少,唯有陛下,依舊尊貴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上,容顏不變。
自陛下三百歲起,他的子嗣開始艱難無比,且每一個皇子,再沒有一個能夠活過二十七歲。
唯有一個例外,便是當今的太子殿下,算起來,已經二十八了。
這深宮裏還有一個例外,便是如意殿的主人,血嬈夫人。
沒有任何妃嫔封號,沒有任何子嗣傍身,血嬈夫人,依舊是後宮的第一人,無可争議的第一人。
她深居簡出,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的來歷,她的相貌。
唯有那些在深宮裏待久了的老人才知道,如意殿的血嬈夫人,修為高深莫測,更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只因她不願,陛下便讓後位空懸,即便無名無分,後宮沒有一個人,能越得過血嬈夫人去。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身材颀長的年輕男子出現在殿中。翩然華麗的白色錦袍,腰間束着玉帶,顯得他的腰更加的窄。男子溫雅俊美,唯一遺憾的是他的臉上,有點病态的白皙,他的雙眸,有點深沉的陰翳。
男子在看到簾內的女子時眼中閃過一抹火熱,夾雜着愛慕,欣賞,迷戀。
簾內的女子似乎伸出了手,手指向上勾了勾,猶如明珠相擊的聲音傳來,“狄沛,過來。”
男子聽到,眼睛一亮,闊步朝珠簾走去,急切地掀開了簾子,随即又愣在那裏。
比畫卷更勝幾籌的豔色,就這樣橫卧在他的眼前。
“傻子一樣。”血嬈夫人輕啐一聲:“過來,坐下。”
男子應聲坐在血嬈夫人的腳邊,身子僵硬如鐵,半分不敢亂動。
血嬈夫人輕笑一聲,她那精致得猶如上等白玉玩件的右足,緩緩擡高,來到男子胸口的位置。
蜷縮起腳趾,血嬈夫人的右足,就這樣伸進了男子領口處斜系的衣裳內。
“冷了,讓我取取暖。”血嬈夫人的柳眉一挑,慵懶地道。
男子的手略微帶着激動的輕顫,覆蓋在衣裳下的玉足處,“夫人,你可感覺到了我的心跳有多快?”
血嬈夫人的玉足在那胸口處畫着圈,引得男子更加的坐立不安。
似乎看夠了男子的窘态,血嬈夫人緩緩地将玉足抽了出來,腰肢柔柔地動了動,坐直了身體。
血嬈夫人右手,輕輕捏住了男子的下巴,将他的頭轉向與她對視的方向,眸中笑意蕩漾,“狄沛,我只聽到了你越來越強大的心髒和力量。”
血嬈夫人的食指繼而往上,猶如拂面而來的柳葉,撫過狄沛的雙唇,猛地按住。
她擡高了身子,湊過頭去,将自己的雙唇覆蓋在她自己放在狄沛唇上的食指,繼而一吻。
她的聲音猶如情人間纏綿悱恻的呢喃,“狄沛,洗心錄可好用?”
狄沛迷醉地閉上了雙眸,他不敢亂動,僵硬地坐在那裏,感受着唇間那美好的溫度和味道。即便已經融進了洗心錄的靈海,依舊随着女子的言語氣息而翻湧不止。
再張開眼睛,狄沛的眼神已經如常,輕嘆一聲,“夫人,我該如何報答你。”
“是啊,你該如何報答我?”血嬈夫人的眼睛一眨,猶如少女般嬌憨的神态讓人心動不已,“聽說朝陽殿的莞貴人,有了身孕,還是個男胎。”
血嬈夫人擡眸看了看狄沛,眉眼一彎,“狄沛,你快有個兄弟了,二十七年,”血嬈夫人輕嘆一聲,“陛下就要出關了,如果他多疼你那弟弟一些,你莫要生氣,終歸二十七年後,陛下就要閉關了。你跟你弟弟,是不同的。”
血嬈夫人定眼看着狄沛,“好好修煉,不要讓我失望。”
“我會的,夫人。”狄沛突然下了榻,單膝跪地,輕輕吻上血嬈夫人的右手背,擡眸專注地道:“我說過要把整個天下都獻給你,我,會做到的。”狄沛頓了頓,突然又加了一句,“我會比我父皇,做得更好。”
血嬈夫人掩嘴笑了笑,“去吧,我教你的,萬萬不能讓陛下知道。”
狄沛依依不舍地離開,臨到門口又回望了一眼,眼神滿是堅定和狠厲。
“血嬈,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大廳裏一個幽幽的男聲傳來。
殿內,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四十來歲的年紀,一身褐色長袍,身材矮小,白面無須,長相平平無奇。
“血嬈,你是陛下的人,何苦還要招惹狄沛。”男子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又怨又悲。
血嬈笑了,猶如搖曳多姿的花兒,腰肢擺動站了起來。
赤腳踱步而來,猶如淩波仙子,雨打碧荷,說不出的空靈飄逸。
“郝明,你不應該誇誇我,我發了善心,救了狄沛,不然的話。”血嬈眼睛眨了眨,說不出的無辜:“不然的話,去年死的,就不是齊貴妃心肝寶貝狄擎,而是他狄沛了。”
“陛下他。”郝明欲言又止,神情說不出的落寞。
“他,”血嬈夫人輕哼一聲,“他的兒子一個一個死了,可他還是那樣英俊潇灑,骁勇善戰。”血嬈的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調侃和戲谑,“只可惜,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最強大的狄翼,滿懷壯志要坐擁天下的狄翼,一心一意只有我的狄翼。”
血嬈突然看向郝明,“你知道,我要的,是這個天下最強大的男人。你要是能做到,我也可以是你的?”
走到郝明的跟前,血嬈的手掃過他的肩膀,引得他身體微微一顫,“這麽多年,你也突破聖階了,可惜,比起陛下,還略遜幾籌。”
“我聽說,渺雲宗的宗雲澤,相當不錯。”血嬈夫人的手捂着嘴,像小女兒一樣嬌态盡顯,“我還從未與他打過照面,這次兵谏大典,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你去取洗心錄,可能與他交過手?”
郝明苦笑一聲,“宗雲澤如果當日在宗門,洗心錄我如何可能得手?”
“哦?”血嬈夫人聲音微擡,眼睛裏閃過一抹驚喜,“果真如此厲害?”
血嬈夫人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郝明,你的異蠱蟬,是不是還在花儒的身上?”
郝明一愣,緩緩答道:“是。”
“這麽多年了,看着他的後代一代不如一代,淪為他當初開始蝼蟻般的東西,真是叫我開心。”血嬈夫人捂着胸口,笑得煞是開懷。
“他的後代竟然再無一人繼承他那無雙的天賦,真是可惜。”血嬈夫人唏噓一聲,“郝明,這出戲,我看夠了。你這就去把跟他相關的人,通通殺掉,不要留下一滴血脈。兵谏大典,我不想看到跟他有關的人,出現在陛下的跟前。”
“殺了?”郝明錯愕,“血嬈,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威脅,”
話還沒說完,血嬈夫人的長裙突然從她肩上滑落。
白玉無瑕,完美無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
郝明的呼吸一窒。
血嬈夫人的手指,在鎖骨往下的位置打着圈。
“你看到了嗎,郝明。”血嬈夫人指着她胸前一點淡淡的痕跡,“他的箭曾經穿過這裏,我需要他後裔的鮮血,來填補這個傷痕。你,能做到嗎?”血嬈夫人猛地走近一步。
注視半晌,郝明艱難地開口道:“我,能。”
十莽山,有群人,正躲在一處壁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