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滅滅的七彩螢光, 宣告着多少七彩瑩雀為了傳遞一個訊息的死去。
整個十莽山,仿佛每個角落都亮起了星星點點地七彩光芒,如果能于空中俯瞰, 那必定美得猶如仙境一般。
那麽美,卻又那麽殘忍。
弱小的生命往往看起來如此微不足道,可當他們周圍無處不在的螢光猶如昙花一現般湧向遠方, 伴随着輕微的卻又絡繹不絕的落地聲,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攥在一起。
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李有福緩緩問道, “它們将如何找到孔, 齊, 花三家之人?”
少爺不可置否一笑, 懶懶道,“不是有鐵背岩龍嗎?那個大蠢貨, 吃得多,拉的也多。找它比找幾個老頭容易多了。”
原本酸酸澀澀有些悲傷的氣氛,倒讓少爺這句話給淡化了一些。
“你如何能夠驅動瑩雀?”刑天的聲音沉沉傳來,帶着審視的目光。
少爺打了個哈哈,“我哪能哪, 我這就是狐假虎威。”少爺言罷,還朝玉玉的方向努努嘴。
看着刑天一臉不明所以,李有才輕咳了一聲, 方壓低聲音道,“邢叔, 朵兒的元獸,是冰鳳的血脈。”
刑天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聽到冰鳳二字。
花朵兒的元獸, 他們一行人,除了牛角馬,就只有那頭小豬和一直在朵兒身旁的白色小雀鳥。
白色雀鳥!
刑天的雙瞳猛地一縮。
冰鳳血脈!
刑天幾乎下意識地猛地看向朵兒的方向。
那只白色的雀鳥,正安安靜靜地待在花朵兒坐着的那塊大石頭上。
冰鳳血脈,那是什麽嗎概念?刑天一時語噎。冰鳳尊上,那可是萬獸谷首屈一指的最強高手,和印師禁一樣是整個獸族如今的精神領袖。
冰鳳的隕落,無疑是整個獸族的巨大損失。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冰鳳竟然還有血脈留下,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血脈,如今竟然就活生生地停留在他的眼前。
刑天的嘴唇禁不住嗫嚅着,集中元力去感受,才能體會到玉玉身上那斂而不發的氣息,冷得叫人心悸。
十莽山存在突破的消息,比起此刻的冰鳳血脈,實在不值一提。
不得了,不得了,刑天的心裏不斷重複着,花朵兒,花儒,花五一脈怕是要重新崛起了,猶如展翅翺翔,俯瞰大地的冰鳳,假以時日,必定高高在上,萬衆敬仰。
刑天的腦袋如今一片漿糊,甚至都忘了思考高貴如斯的冰鳳血脈,怎的會跟那個放蕩不羁的墨非龍處得如此和諧。
“邢叔,你是不知道,”李有福正想吹噓一下當日朵兒玉玉與孔翎雀鳥那一戰,便看到有一點七彩螢光落在了朵兒的手背上。
“有消息了?”李有才脫口而出,衆人的身子不約而同地往前傾。
袖珍到如同女子首飾一般精致的雀鳥兒停在朵兒瑩白的肌膚上,美得就像在白脂玉上鑲了一枚寶石。
朵兒的眼力驚人,自然能夠看到雀鳥那猶如血紅細痣般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她瞬間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
“墨非龍,等她告訴了玉玉消息,它也同樣會離去了,對嗎?”此刻的花朵兒,不若平時一樣刻意加粗自己的聲線,柔柔軟軟的聲音帶着一絲鮮有的,屬于女孩的傻裏傻氣。
少爺的心,就在這細細膩膩又帶着女孩那懵懵懂懂的聲音中徹底沉醉了。
少爺的手緩緩地覆蓋在朵兒的手背上,連同那只雀鳥在內,一樣嚴嚴實實包裹在少爺的手掌中。
“你不願意,它就不會!”少爺的眼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深深望進朵兒的眼裏。
朵兒只感覺心口一顫,突然鼻頭就有點發酸。仿佛這樣寵溺的眼神和語氣,她曾經期待了無數個霜臨霜去,無數個日起日落。
淡淡的紫光在少爺掌心下一閃而沒。玉玉展翅飛至與少爺手掌持平的高度,口中發出陣陣低鳴。
底下的曼珠,豬眼睛一溜,突然間攤平在石頭上,四條短短的腿兒亂蹬,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那模樣,所有人一看,腦海中都自然而然聯想到小孩子搶不到奶喝時那種氣急敗壞。
少爺無力再用上祖龍心髒的龍神精血,但作為天地初開第一個誕生的生命,他與生俱來便有那原始的沌濛之氣。
沌濛之氣無法像龍神精血一樣徹底改變血脈,卻可以提供最為純粹的靈氣溫養之地。當初少爺的娘親受傷沉睡,同樣是他父親傾盡所有沌濛之氣溫養她的身體。
換句話說,七彩瑩雀等同于重新孕育它自己的生命,能夠成長到哪一步,便全看它的造化和運氣了,總而言之,再差也差不到哪去,那畢竟是禀天地而生的第一道靈氣。
果真,那小小的瑩雀緩緩閉上了雙眸沉睡了,它的雙腳,細如長線,突然奇怪地延伸,末端細爪相接,竟猶如精致的手镯,環住了朵兒的手腕。
皓腕如玉,螢光如霞。
“它這是?”朵兒疑惑地看向少爺。
“睡着了。”少爺的眼睛裏都是暖暖的笑意,與他平時桀骜荒唐的時候判若兩人,“等它醒過來,一切就都不同了。”
少爺轉向大家,聲音中帶着幾分遐想。
“你們可知道,遠古的七彩瑩雀,跟如今這可憐兮兮的小玩意,差別太大了。”少爺輕嘆一聲,“七彩瑩雀,天生就是被賦予好運和天賦的種族。”
少爺侃侃而談,竟連刑天也忘了打斷他,“尋常修煉者,身上能夠擁有一種靈根,已屬不易,七彩瑩雀為何如此璀璨,那是因為,”少爺頓了頓,“它的身上,金木水火土,五種靈根皆備。”
“什麽?”衆人不約而同睜大了雙眸。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比起身上半點元靈靈根都沒有墨少爺更讓人吃驚。
“遠古的七彩瑩雀,比起孔翎雀鳥,威力還要更勝幾分,霞光所到之處,五種靈力相生相克,綿延不絕,殺機遍布。只可惜,集萬千靈氣于一身,如此逆天的賜予終歸還是有落盡繁華的一天。所以當遠古浩劫來臨之後,七彩瑩雀,再也沒有出現往日的強者,血脈凋零,天賦隕落,能夠保持這一分屬于五靈的彩色霞光,已是對過去所有的緬懷。”少爺心中感慨,萬物一起一落,盛極必衰。孔翎雀鳥一族被他憎惡而将一蹶不振,而七彩瑩雀,他給的造化,希望他日,能夠重現遠古瑩雀一脈的卓越風姿。
少爺突然轉頭看向朵兒,朝她手腕指了指,“這小家夥一旦醒來,往後只要它在你的身上,形随意轉,只要你心中所想,它便能夠幻化成你身上最美的衣裳。”
“小瑩雀,我大婚之日,你必須蘇醒。那一日,我的妻子,必要披霞沐光,天上地下,無人能夠奪走她一分光彩!”
少爺看着朵兒,眼中越發旖旎多情。
“當真有如此神奇之物。”刑天喃喃自語,突然擡起頭看向少爺,“這等遠古密辛,你如何知道?”
刑天不得不說,他徹底被墨非龍帶進去了,無論是他的形象,他的聲線,還是他方才的氣質,仿佛有種讓人沉浸其中的魔力,讓你所有的思緒,被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所牽住。
相見的頭一回,刑天看着墨非龍的眼神,多了一份審視的目光。
可惜少爺伸了伸懶腰,百無聊賴地道:“我就随口說說”少爺眼睛一瞪,臉上帶着奸計得逞般的笑意,“天哪,你們不會都信以為真了吧。”
“小時候在茶館裏聽書,果真沒白聽,”少爺擺擺手,“沒想到我竟還有如此能言善辯,舌燦蓮花的本事。”
看着刑天他們盡皆要暴起的模樣,朵兒忙道,“收到了什麽消息,你和玉玉倒是快點說出來。”
少爺臉色一斂,“鐵背岩龍此刻就在西面,離我們大概五百裏的路程。”
衆人神情一肅。
“我們馬上出發。”刑天盡管心裏有無數的疑問,可他為人從來幹脆利落,不喜追根究底。
刑天深深看了少爺一眼,看來這墨非龍還真的不是一般出身。要知道遮天樓幹的行當,最厲害的就是情報的收集,至于到底有多牛逼,風雲大陸數得出數的他盡皆想了一遍。除非是哪個大佬的私生子,要不然他還真想不出來這一代的年輕人,有哪一個修為這麽差,自信卻這麽足的人物。
莫家,剛剛提到莫家小子的時候這墨非龍笑得可還真的有點意味深長,難不成還真的是從同一個莫家出來的?
五百裏外的十莽山,十幾個人正在稍作歇息。
其中目标最為龐大的,自然是那約有三米高的鐵背岩龍。
那家夥正來回走動,凸起的眼珠裏滿是暴戾的神色。它長長的背脊上全是坑坑窪窪,鋒利的牙齒猶如一把把匕首安插在嘴巴裏。
鐵背岩龍那粗糙有力的尾巴重重地甩在地上又迅速卷起來,它的身子猛地一轉,砰的一聲,血霧飛揚,最靠近它的那匹牛角馬已經化為碎片。
幾名屬下模樣的人馬上後退,臉上皆有懼色,後怕不已。
連其中最年輕的男子身邊同階的嗅風狼,都低嗷了幾聲。
年輕的男子,正是莫家的莫谷,眼中不耐之色一掠而過,低聲咒罵了一句,“又發什麽瘋。”
“孔老。”一名中年男子拱手道,神色有些無奈,“鐵背大人怎的又發怒了?從昨日起已經第三次了。再下去,我們恐怕連代步的牛角馬都不夠用了。”
孔德建看了鐵背岩龍一眼,這家夥暴虐成性,除了族長,從不曾将誰真正放在眼裏。雖然未曾突破天元境,但這家夥的戰鬥力,連所謂的風瀾堡壘紀大将軍都心羨不已,直言如果能夠跟着上戰場,打不死,傷不壞,一個猛撲上去,那就猶如天外隕石,砸死一大片。
紀大将軍還不知道,這家夥一旦暴怒的時候,血脈進化,身體和力量起碼要再漲兩倍,就算是面對天元階的元獸和高手,也渾然不懼。
孔德建也不知道這鐵背岩龍怎的突然情緒爆發,別人都認為它發怒,但熟悉它的人都知道,如果是發怒,死的就不是單單一匹牛角馬了。
它在不安,莫名的不安。
可孔德建不明白,當初想來十莽山,是鐵背岩龍自己的選擇,當日他跟族長,甚至都能感受到它的興奮。
所有的聖階高手都能感應到多日前,有一股相當可怕卻又淩駕于風瀾力量的氣息降臨了十莽山,孔家族長也不例外。
所以鐵背岩龍的興奮,也側面印證了這一點,十莽山有機緣,恐怕有大機緣。
孔德建想了想,“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不願随我們去見見李家老六。”
花家的花葫和齊家的齊魯對望一眼,心底罵了一聲,“老狐貍。李家如今蒸蒸日上,為了打壓李家,三個底蘊深厚的老牌家族暫時聯合,你想置身事外,又想不勞而獲,天底下哪有這般好的事情。”
花葫幹笑了一聲,“哪需要孔老和鐵背大人親自動手,李老六和花儒,實在不值一提。倒是這十莽山,仿佛變化不小,都說十莽山近些日子大有不同,連陛下也在閉關時也難得問了一聲,真不知道到底所因何事。”
花葫心底自然清楚,孔家來了孔德建和鐵背岩龍,若只是為了李老六一事,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他們來此,真正的目的怕是京城上層的圈子裏所提到的十莽山的機緣。
花葫和齊魯也暗暗心喜。天下八大聖階,人族占五,獸族占三。除了渺雲宗,回清宗的兩位宗主,就是陛下,孔家家主,還有雲海的劍宗宗主。
孔家來的人越重要,越證明這個情報的可信度。
孔德建顯然也清楚他們的心思,自然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解釋,打了聲哈哈便道,“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緊動身,找到了人也算完成了來此的任務。”言畢,轉頭看向莫谷。
莫谷點點頭,“離此僅有幾十裏的距離了,頃刻便到。”
李老六他們已經在山洞裏住了些時候,這倒是多年來他過的最悠閑最自在日子。
每天都有元獸送來一些肉類和果子,不少還是他平時鮮少吃到的。外頭的烈火虎和毒芒蠍,倒沒有時時刻刻守在這裏,但李老六就是放心,覺得整個十莽山裏,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這裏了。
有時候他自己都能産生一個錯覺,他是不是跑十莽山裏頭來當山大王了。
“六哥。”李蓉錦無奈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李老六竟然在哪裏畫地為棋,為了悔棋一事跟何村長吵得臉紅脖子粗。
邢偉朝李蓉錦搖搖頭,“別管他,他就是這個臭毛病,棋臭,棋品臭,最可惡的是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臭在哪。”
李蓉錦展顏一笑,他是棋臭,棋品臭,可她的哥哥她知道,人品好。你去找找整個京城的少爺老爺們,有哪個願意坐在地上跟一個普普通通的鄉民下棋下得這般真心實意?
砰的一聲,遠處似乎傳來陣陣巨響,就連他們的地面也随之出現幾次輕晃。
李老六猛地站起身來,與邢偉對視一眼,摸了摸下巴說了句,“難不成十莽山的元獸要争地盤,召集人手準備開打了?娘的,那我們怎麽辦?話說這烈火虎和毒芒蠍聯合起來,在十莽山的牌面還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