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狂妄!”對面雅間裏沉沉的女聲傳來, 帶着一絲淡淡的嘲弄之意,“那就獻醜了”。
從對面的雅間裏,兩道手臂粗細的水鏈徑直射出, 帶着淡藍色的光芒。兩道水鏈在空中交錯擰成一團,猶如一根小腿粗細的麻花繩,那團團凸起, 刀光淩冽,竟猶如一道道弧形的刀片。
那粗大的水鏈在空中驟然一停, 然後突然直直豎起, 在電光火石之間狠狠地朝朵兒所在的雅間劈了下去。
掌櫃大驚失色, 這房間毀了便毀了, 可如此可淩厲的攻擊, 屋內的小兄弟是否能夠接住?
施三小姐臉上出現一抹怨毒的笑容,貴人出手, 你能躲到哪裏?再者說了,你攔得了一時,還攔得了一世不成。我們的人,已經跟着趙四喜那個賤人過去了。
朵兒冷哼一聲,豐潤白暫的手指在空中像搖曳的小草般微微卷動, 指甲泛着柔和珠澤。
她的手指,猶如綻放在空中的玉蘭花瓣,如玉的手腕輕輕轉了一圈, 手掌平推向前。
“去”朵兒低呵一聲。
她前方的空間似乎泛起了波紋,一閃而沒。
“獻醜, 你倒是還有點自知之明。”
随着朵兒的聲音響起,那劈下的水鏈,卻在朵兒雅間的門口無法在寸進一步。
一道淡淡的水紋泛開。任憑那水鏈狂暴地不斷旋轉鑽營, 那道水紋就像無盡的漩渦一樣,溫柔地湧動,無聲無息,無形無影。
“你确實不配。”
朵兒的話音一落,她的手掌猛地一抓。
那道波紋忽然将那水鏈的前端裹住。
水鏈猶如溫順的孩子般停止了狂暴前沖和不斷的旋轉抖動。
空間瞬地一窒。
整道水鏈突然凝結成冰。
朵兒的手忽而化掌,往自己身前的桌面上壓下。
以手掌落桌那輕輕的一聲“砰”,連續不斷的爆裂聲響起,房間外的那條結冰的水鏈瞬間爆裂開來,化為一道道棱角分明,鋒尖銳利的飛刀。
朵兒灑然一笑,嘴角勾起絕美的弧度,好像一朵綻開的白蘭花。
壓在桌面上的手優雅地揚起,“去!”
輕輕的一個字,房間外的飛刀卻猶如離弦之箭,向之前所在的房間爆射而去。
玄水陰脈,任何水靈脈武者在其面前都要俯首稱臣。
掌櫃看得目瞪口呆,那大水鏈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水鏈上叫人心寒的氣息他也感受得明明白白,可怎的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又變成冰刀殺回去了?
方才自己見的,到底是李家的那位公子?也不能啊,前些日子暴打狄小王爺,李家的公子哥們可都是出了力,不可能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只是,掌櫃眼神一暗,李家如今如烈火烹油,再樹一門勁敵可不是好事。
那施三小姐吓得魂不守舍,下意識就往酒樓外跑了出去。
雅間內幾聲悶哼響起,一名風韻猶存的婦人狼狽地站在那裏,身上藏藍的長裙已被冰刀割得褴褛不堪,發絲已亂,嘴角隐有鮮血滲出。
“怎麽可能?”女子的眼裏盡是無法置信,猛吸了一口氣,聲音沉了下來,卻依舊有幾分輕顫,“閣下到底是誰?可敢報上名來?”
朵兒側頭,卻看到少爺已經走到她的身邊,淺笑吟吟,眉宇舒暢,眸中多情。
朵兒突然出聲,聲音清朗有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墨非龍!”
“墨非龍?”婦人眉頭緊蹙,風瀾和雲海,何時出現如此深不可測的人物?
婦人也不遲疑,她的身上水霧漸起,片刻後房間內已空無一人,唯有淡淡的水氣彌漫在空中。
低笑聲響起,朵兒甚至能夠感到身邊少爺胸膛的起伏。
朵兒抿抿嘴,她就是覺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花朵兒”太沒有氣勢了,脫口而出便用了墨非龍三個字。
“真是辛苦朵兒了,我這聲名來得不費吹飛之力。”少爺低笑道。
“不怕給我給你惹麻煩?”朵兒眨眨眼,淺笑。
“媳婦真是見外!”少爺站在那,玉樹臨風,“就算捅破了天,都有我替你撐着。”
“盡吹牛,”朵兒瞄了少爺一眼,眉梢的風情看得少爺整顆心酥脆酥脆,“還有,誰是你媳婦,墨非龍,你再亂叫,我不客氣了。”朵兒一拍桌。
“媳婦可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少爺一挺胸,恨不得把自己送上去讓朵兒為所欲為,“媳婦惹的麻煩,自然是我來擦屁股,”少爺說着說着,眼睛開始往朵兒的屁股瞄,舔了舔唇,“媳婦的屁股,自然只有我能擦。”
“你”朵兒噎住,這人怎的就有本事把所有的話題都扯到亂七八糟的事情上。
“李家少爺”掌櫃蹬蹬蹬跑了過來,态度比方才恭謹了不少。
“李家少爺,那浣紗門是水靈族在我風瀾界內建立的門派,國民有別但修煉無界。浣紗門雖然不是出挑的門派,但因為背靠着水靈族,大家多少都會給幾分面子。方才那施三小姐口中的貴人,很可能就是水靈族的人。”掌櫃的話也是挑重點的講,“李少爺,你俠義心腸,幫了趙姑娘一把,我怕那水靈族的人不肯善罷甘休,李少爺要赴京,如果那趙姑娘願意,可否讓李少爺帶她們走一段路,離開這裏。我想幫忙,可确實,”掌櫃無奈搖搖頭。
“掌櫃,你放心。”朵兒出聲道,“我一會就去尋趙姑娘,定會将她們姐妹安排妥當。”朵兒心中對這掌櫃的好感驟升,“倒是你,會不會有麻煩?”
“應該不會”掌櫃抹了抹額頭的汗,心裏着實沒底,施三小姐心胸狹隘,殺了他可能不至于,但尋個麻煩估計必不可少了。
朵兒看了掌櫃一眼,有點為難。
“拿着”少爺突然将一塊紅布遞給了掌櫃。
掌櫃傻愣愣地接過來,這是?掌櫃攤開紅布,目瞪口呆,小娃兒的紅肚兜?
朵兒定睛一看,這不是前些日子小猴子穿的紅肚兜嗎?後來還是玄老給他換的衣裳。
“拿着它到十莽山,”沉着聲說話的少爺莫名讓人心生信服,“你會有意外之喜。”
少爺突然一笑,整個人又懶散了下來,“信不信随你。”
掌櫃懵懵懂懂地又将頭轉向朵兒的方向,卻看到朵兒朝他點點頭,“盡可一試。”
她知道少爺雖然渾話不少,但從來不講虛話,他說到,就必定做到。
所以如果自己哪日将天捅破了一個窟窿,他真的撐得起嗎?朵兒想了想,心中一笑,或許并非渾話,亦非虛話,應是情話。
可朵兒不知,他為了她,豈止可以破蒼穹,他曾為了她,魂消九重天,生死幾回渡,一手轉輪回,一手逆乾坤。
掌櫃的一腦袋漿糊地走了出去。幾日後施三小姐果然過來尋仇,接連幾次,他實在忍無可忍,遣了兒子帶着紅布去了十莽山。
兒子才到十莽山外圍,就被一只大老虎和幾只身形彪悍的狼犬圍住了。
他兒子當場就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那老虎馱着他在走。
他試着指了指方向,那老虎還真的順着他指的方向走。
等回到酒樓,他爹也跟着暈了一回。
醒來後聽說施家來尋仇的人被那幾頭狼犬咬的遍體鱗傷,才知道那幾只狼犬,竟然都是人元中階的元獸,那只猛虎,甚至快要突破至地元階。
那幾只元獸一直呆了個把月才離去。掌櫃的酒樓已經無人再敢來尋仇,這麽有紀律的元獸組織,必定跟萬獸谷有關系在。
掌櫃把那肚兜洗得幹幹淨淨,熏了香供着,等來日他有了孫子,肯定要穿穿這個肚兜保平安。
這廂掌櫃出了門,朵兒卻望向少爺:“小猴子的肚兜?”
“小猴子呢?”朵兒環顧四周,才發現擎天不見了,連同玄老也消失了。
“他說他感受到老友的氣息,出去一趟。”少爺姿勢優雅地舉起茶,抿了一口。
“老友?”朵兒這一路上對小猴子雖有疑慮,但他實在是太過可愛無害,她只要心裏稍有懷疑也很快把念頭給摒棄了。
“小猴子到底是什麽身份?”朵兒有些遲疑地問道。“墨非龍,別瞞我。”
“我如何會瞞你?”少爺實在不想再看到朵兒一見擎天就恨不得抱起來揉搓的模樣,“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擎天。”
朵兒手中的茶一抖,杏目圓瞪,“墨非龍,你?”
少爺攤攤手,“就是那只大猩猩。”
“聖階,擎天”朵兒覺得她此時比迷糊的掌櫃也好不了多少。
“那他為何叫你爹?”朵兒瞬間抓住了重點。
只可惜少爺伸伸腰,姿勢優美地舉手從自己的頭頂捋到腰間,“我如此高大威猛,英俊潇灑,氣質卓然,博學多才,哪個娃娃不想要我這樣頂天立地的爹?”
朵兒閉了閉眼,想起擎天猿奶聲奶氣叫她娘的樣子,只覺得自己信奉的修煉體系都在崩塌,聖階,那可是聖階啊!整片大陸已知不過數不過十的聖階。
難不成是因為晉升聖階化為人形,所以仿若幼童出生,天真無暇?但萬獸谷的禁晉升聖階,可完全不是如此,他的實力更加可怕,他的才識更加驚人。
若并非如此,朵兒突然想起了十莽山時那驚鴻一瞥的少爺的爹。
一個能讓聖階強者乖乖當兒子的家族?朵兒用力甩了甩腦袋,看着少爺,眼神驚疑不定,即便他無法修習元力,她要如何努力,才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小猴子去哪了?”朵兒艱難問道。
“他去找方才的趙姑娘了。”少爺刮了刮朵兒的鼻尖,“放心,咱家的娃娃丢不了。”
朵兒渾身一顫,“咱家的娃娃,小猴子,擎天猿。”
帶着擎天猿回京城,朵兒的眼神漸漸明亮,李家被困之危,怕是從她回京之日就能迎刃而解了。
趙四喜腳步匆匆。
她的家在城郊的江邊,簡陋的土房子,從那幹淨的藍色窗布和那整整齊齊的籬笆上爬滿的牽牛花,能看到屋主的心細和對生活的希冀。
“姐姐,你回來了?”一個比擎天還要矮上幾分的娃娃跑了出來,娃娃面色有些蒼白,身子幹瘦,大大的眼睛閃閃亮亮讓她多了幾分小孩的生機活力。
“五福,”趙四喜将她抱了進去,“你等等姐姐,我得趕緊讓大金離開。”
“大金要走啦?”趙五福怯生生地道,“姐姐,我舍不得。”
趙四喜匆匆走向屋裏的大水缸,“五福,大金再不走,就要給別人抓走了。”
瓷陶的大水缸,可能是家中最大的家具了。
走近細看,竟仿若波光潋滟。
水缸裏,一條大魚靜靜地待在那。
魚身修長,身上的鱗片泛着淡金色的光芒,最奇特的是它的頭部,竟有兩個細細的犄角,魚嘴周圍,還有幾道奇特的長須。
“大金,謝謝你”趙四喜的聲音異常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