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種?”焚靈雞和金龍魚面面相觑。
暗冥尊上的手微擡, 趙家姐妹身子一軟,緩緩地趴下陷入了沉睡。
“暗冥,你說的魔種, 是,”焚靈雞的眼睛滴溜溜地轉,顯然不甚平靜, “是祖龍神印底下的那種?”
金龍魚的臉色一變,變得極為難看, 整雙眼睛都充斥着血色, 雙唇微啓欲言又止。
暗冥尊上沉吟了片刻, 點了點頭, 神色異常凝重地道了句, “是,而且是魔源極深的魔種, 不然,也不可能直接穿過了金縷衣”
“那夫人的性命可有危險?”大魚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壓抑的暗啞。
一人一雞,全數盯着暗冥尊上,唯恐錯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若說對魔淵的了解,禁說第一, 無人敢說第二,但若論對魔族所修行的魔元力的了解,即便是禁, 也不及暗冥尊上。
焚靈雞的眼神有些閃爍,說起來, 暗冥尊上有今日的成就與他是分不開的。
暗冥雖然貴為聖階,但對他們幾個卻一直禮遇有加,甚至有時候還任由他們調侃咒罵, 那是因為他是他們一起帶大的,尤其是禁,對暗冥來說已經是如師如父的存在。
獸族的天元階以上,禁活得最久,暗冥卻是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一位。而且,他的出身,簡直低到焚靈雞想起來都要抹一把汗。
宗雲澤是人族的不世之材,暗冥就是萬獸谷的天縱之獸。
論年齡,暗冥最多也只是比宗雲澤年長幾歲,在修煉的漫長歲月中,這點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當初焚靈雞把他帶到禁那裏,完全是因為他想烤只乳豬給禁吃,犒勞犒勞他整天整夜鎮守魔淵。
哪知道禁看着這樣一只毫無靈智,只适合出現在飯桌上的黑不溜秋的小豬卻突然不忍了起來。不但将焚靈罵走,還留着這頭小豬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随他守在祖龍神印的旁邊。
說也奇怪,尋常人在魔淵附近都會被魔氣侵蝕到失去神智乃至身亡,只要進入屬于魔淵的範圍,即便是有祖龍神印鎮壓,即便修為如同他們一般高深莫測,也渾身不得勁。
可小時候的暗冥,完全不受影響。他優哉游哉,憨憨傻傻地趴在祖龍神印鎮壓的魔淵附近,在禁的念叨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睡醒了吃,吃了繼續睡。
這樣日複一日,他睡出了靈智,睡出了修為,睡出了獸族又一位的聖尊。
所以若有人說暗冥尊上比宗雲澤要大上幾歲,兩人修為相當,天賦自然要數宗雲澤稍高一線,萬獸谷的諸獸肯定要跳腳起來罵娘。
誰人修煉不是披荊斬棘,不是千難萬險,不是揮金如土,不是命懸一線,想想那魚老太君,晉升聖階何等兇險可怕,想想苦修無數歲月仍然無法觸碰到聖階屏障的那些天元階們,跟暗冥尊上比起來,都是屎,連屎都不如。
若非獸族有意隐瞞,怕暗冥尊上的名號比宗雲澤還要響亮幾分。睡覺睡到聖階的修煉者,從古至今,怕一個都找不着,聽都沒聽說過。
“夫人,”暗冥尊上沉吟片刻,“暫時無妨。”
“暫時?”大魚急道,“暗冥,夫人可不能有絲毫的閃失。你,”
“你能不能好好聽他說。” 焚靈雞的翅膀狠狠朝大魚扇了過去。
大魚長年生活在囚龍東海,并不太了解暗冥的修煉方式,焚靈雞則不同。
雖說當初差點将暗冥尊上給烤了,焚靈雞還是自诩為暗冥尊上修行路上的引路人。
暗冥的修煉體系,除了禁,就屬他知道得最為清楚。
暗冥的一身元力,幾乎和魔淵一脈相承,可他偏偏不若尋常被魔氣沾染的人族或獸族,神智盡失,殺戮成性。相反,他那一身的魔力幾乎和尋常人獸兩族修煉的五行之力無甚差別,當然,邪惡了許多。
“祖龍神印鎮壓魔淵,可魔淵之下的魔族,卻一直處于蟄伏的狀态,”暗冥思考着,緩緩道,“禁曾說過,他不願人族也為封印魔淵出一份力,是因為有魔種逃出魔淵,寄生于人族之中。若引得已經魔化的人族過來,得不償失。”
暗冥頓了頓,“夫人體內,此刻便寄生了一顆魔種。”暗冥的雙眸微凜,看着他們兩人,“而且應該是深淵裏最底層最核心的魔種,換句話說,如果魔族也有皇族,那這顆魔種,便是屬于皇族層次的魔種。”
“魔種同樣會擇人而噬,層次越高的魔種愈加會選擇天賦絕高的人族吞噬。一旦魔種寄生在體內,将會逐漸與人相融,也就是所謂的化魔或成魔。你将不再是原來的你。”暗冥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惱火。
“那你呢?你雖然沒有種下魔種,但你這一身魔氣,在魔物中亦是頂尖的存在,為何你依舊保有神智,甚至能夠控制這一身龐大的魔氣?”焚靈雞幾乎不假思索便問道,“如果你可以,是不是代表夫人亦可以?”
“只是”焚靈雞嫌棄地看了暗冥一眼,“若跟你一樣一身魔氣,你倒好,夫人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一出手周圍黑漆馬虎,也太磕碜了點。”
“夫人,不會魔化吧?”不若焚靈雞樂觀,一直心存自責的大魚有些遲疑地出聲問道,“她不像你,你自小便在魔淵旁邊長大。”
焚靈雞脖子一僵,“這?”小小的眼睛裏多了幾分焦慮,“夫人有祖龍庇佑,肯定不會的。”語氣漸弱,反倒不那麽肯定了。
“我不敢确定。”暗冥的聲音沉了幾分,苦笑一聲,“你們知曉我的出身,我本就是擺在飯桌上的蠢豬一只,以我的資質,不會有魔種選擇我。我的身體能夠适應魔氣的侵蝕浸染,甚至于魔氣在我體內自行運轉,暢通無阻,還有我的靈智開啓且靈臺清明,這一切,怕只是因為陛下的庇佑。”
“是祖龍神印,是陛下精血中屬于陛下那股至高無上的氣息助我将魔氣馴服,讓我的身體順利與魔氣相融。”暗冥娓娓道來,“夫人的情況與我不同,因為選中她的魔種,是迄今為止我見過最為強悍的。”
“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卻無法察覺它的所在,更遑論将它抽出。但你說得對,”暗冥轉向焚靈雞,“夫人,有陛下的庇佑。逆鱗的氣息,還有夫人體內屬于冰鳳大人的氣息,都集中在那個位置。”暗冥說着,遠遠地指了指朵兒的腹部,“魔種,很可能就在那裏。”
“那怎麽辦?”大魚一臉焦灼,“我們馬上送夫人回萬獸谷,有禁,有玄大人,有陛下,他們肯定有辦法。”
“不,不能回去,起碼現在不能回去。”相較于焚靈和大魚,暗冥顯得極為冷靜,“按你所說,玄大人和陛下的修為都遠不及他們巅峰之時,甚至比我們還弱上幾分。若要最終解決這個問題,唯有等到陛下真正融合祖龍神印之後。”
“可你想想,若知道夫人受傷,陛下肯定要分出心思擔心。陛下要融合祖龍神印,魔族定然不會坐以待斃,若融合的過程有一絲一毫的分神,對陛下來說,極為不利。再者,夫人的氣息平穩,并未因為魔種而有任何魔化的跡象,有我在,尚能保證夫人的安全。”
“只要陛下平安融合祖龍神印,之後的一切難題,我相信都能迎刃而解。”暗冥沉聲道。
“這魔種,究竟是何時被種下?陛下離開後,按你說的,你們只經此一戰,是誰下的手?”暗冥看向大魚。
大魚閉眼,聖階的修為,當時的每一個招式,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個波浪的泛起沉下,都精準無誤地留在他的腦海裏。只要他細細回憶搜索,一切都清楚明了。
“火靈長老!”大魚睜開雙眸,殺意凜然,“是那厮,那道黑光,瞬間射向夫人,我當時與水靈老祖法域相抗,只以為是普通的元力攻擊,沒有想到,那竟是魔種!”大魚咬牙切齒。
“火靈長老?天靈山脈,火靈宗?”暗冥和焚靈雞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
天靈山脈與萬獸谷萬獸山相連,除了獸人族群,是最靠近萬獸谷的人族宗門。火靈宗分為兩脈,其中天易一脈,與禁向來交好。即便火靈宗兩脈之間不甚親近,獸族對火靈宗一直持着願意結交之态。甚至火靈宗不少長老,都曾進入萬獸谷,參拜過鳳凰一脈的聖火圖騰。
如果這顆魔種真的是出自火靈大長老之手,那整個火靈宗,還有多少人跟魔族勾搭在一起,成為魔族在風雲大陸的爪牙?如果天易亦是其中一人,那他是否能測算陛下的歸程,會否協同魔族出手阻攔,他的陣法,對獸族來說,簡直想起來頭都有點發暈。
“火靈宗!”大魚那絕美的面容怒氣騰騰,“老子這就去找魂王,不把整個東海的水搬過去溺死那幫丫的,老子就抹脖子死掉算了!”
“閑得蛋疼。”暗冥瞥了他一眼,“焚靈,你趕回萬獸谷,将這一切告訴禁,定要警惕火靈宗,或者幹脆,”暗冥雙眸閃過一絲恨意,“先下手為強,把整個火靈宗滅了。”
“擎天回去是最合适的,一力破萬法,火靈宗最值得吹噓的陣法,在擎天面前,好不好使還真是難說。”暗冥站在那,侃侃而談,“我倒是忘了,”暗冥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天易一脈,論算盡天機,玄老可是他們的祖師爺。”
“我和大魚陪夫人回京。陛下遠在萬獸谷,夫人定會想與父母兄弟團聚,有我們二人陪着,盡可放心。”
“好,聽你的。”焚靈雞幹脆地應了一聲,“事不宜遲,我先回谷。等回禀了玄老和禁,一切事情再由他們定奪。”
朵兒幽幽然醒轉的時候,愣了半晌。
想起了少爺的離開,想起了水中的惡戰,驀地回過神來,突然皺了皺眉,手輕輕覆蓋在腹部,眼中猶疑不定。
仿佛她的腹中,多了不屬于她原來身體的東西。這也僅僅是一種感覺,因為她并無一絲一毫的不妥,元力運轉通常,神志清楚,手腳亦康健有力。
“小姐,你醒了。”趙四喜端着早膳走了進來,一臉驚喜。
她忙不疊放下手中的膳食,疾步走過去,扶住了朵兒,“小姐,你感覺可還好。”
在趙四喜的心裏,她早已将朵兒視為自己的救命恩人,此時此刻,如若她舍了性命能讓朵兒一生無憂,她絕對甘之如饴。
一夜的沖擊,她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她沒有想到,她這一生,竟然能夠碰到這天下屈指可數的三位聖階,其中兩位,如今跟她還在同一條船上。更甚者,誰曾想暗冥尊上對五福疼愛有加,不由分說非要收她為徒。再甚者,大金竟然就是大魚,囚龍東海的金龍魚王,他對她的心思,想起來現在都讓她雙腿打着顫。
“我沒事,四喜。”朵兒柔柔的聲音拉回了四喜的思緒。
暗冥尊上和大魚闊步而入。
此時的暗冥尊上,容貌身材又有了些許改變。
咋一眼看去,就是一個皮膚略顯黝黑,相貌堂堂的男子。
“這位是?”朵兒有些疑惑。
“萬獸谷,暗冥見過夫人。”暗冥尊上铿锵一聲,随即跪地伏身施了一禮。
暗冥,暗冥?朵兒念叨了幾聲,杏目圓瞪,砰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