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是…”如癡如夢,何向蕙覺得這股沖擊簡直比方才兩人的親昵的行為更加讓她頭暈腦脹。
“我是,小胖子。”眸中含笑, 花無痕開口了。
小胖子是小時候花無痕調侃何向蕙的昵稱,因為這個稱呼,何向蕙對朵兒的這位大哥真的是又懼又恨, 以至于每次遠遠看到花無痕就掉頭走。
“真的是你?”何向蕙的雙眸裏盈滿水霧,“真的是你嗎, 無痕哥?”
“是我, 花無痕。”花無痕的聲音中帶着安穩人心的力量, “我花無痕, 回來了。”
這瞬間, 何向蕙眼中的晶瑩終于忍不住往外湧,她的雙手第一次主動地撫上他的臉, 輕輕的描繪他的眉眼。
嘴一扁,何向蕙的手臂環住了花無痕的脖頸,輕聲嗚咽。
不怪乎她激動難抑,她與花朵兒情同姐妹,自花無痕離開後, 朵兒有多想這位哥哥她看在眼裏,疼在心上。
久而久之,朵兒的期盼也變成了她的期盼, 朵兒對花無痕的那刻骨的思念也成了她的思念。再見到花無痕,已然成了朵兒一家和她同樣的心願。
“你怎麽才出現, 怎麽才出現。”何向蕙肉肉的拳頭輕輕地錘在花無痕的背上,環在他脖頸上的手越發收緊了,仿佛怕一松開, 人又消失了。
花無痕此刻在痛苦與甜蜜之間煎熬着,一顆心卻軟得一塌糊塗。
以妹妹的冷靜與內斂,即使她再怎麽激動萬分,再如何欣喜若狂,如若有一天他們相見了,她也肯定不會像小胖子這樣撲進他的懷裏痛哭流涕。
何向蕙的眼淚和嗚咽,精準擊打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所有冷漠和麻木的硬殼一下子分崩離析,心底的情緒猶如雷雨天氣裏波濤洶湧的海浪,只想把懷中的女子徹底席卷,吞噬。
豐/腴的身子緊/貼着他的胸膛和大腿,花無痕只感覺一陣陣的氣血翻騰起伏。
他的手輕輕撫過何向蕙的長發,末了又在她的腦袋瓜子上攏了攏,暗啞的聲音道:“莫哭了,我這次出現,就不會再離開了。”
是的,不會再離開,不會再逃避,亦不會再任人魚肉。
那天夜裏,花無痕甜蜜又痛苦了一夜。
何向蕙坐在他的腿上,跟他絮絮叨叨了整夜,說的都是他離開家之後家人的生活。
在何向蕙嬌嬌憨憨,時而迷糊的話語中,他離開後的花家,生活的點點滴滴如同涓涓細流,滋潤了他那顆因擔憂而焦躁不安的心。
在何向蕙的口中,他知道了墨非龍,認識了蘭軟軟,卻唯獨不知墨非龍對花朵兒情根深種,亦不知花朵兒的修為節節攀升。
這是何向蕙的小私心,她跟他分享的是花家平凡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至于花家那些“突出又重要”的變化,應該由花無痕自己的眼睛去發現,自己的心去感受。
花家,不止他一個人在努力,在堅持,在經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磨砺。
何向蕙估計也不知道,十莽山和東海之行,花家的變化可謂翻天覆地,且這變化,如今還一直在持續着。
由于十莽山遭遇了三家的圍堵,出山的時候李家人特地兜了一大圈,回京的行程被生生耽誤了好些時日。
距離京城還頗有一段距離的同屏鎮上,此刻福來客棧的二樓雅間裏,一婦人正坐在床上,一臉悶悶不樂。
正是李家的七小姐,花儒的夫人李蓉錦。
花儒吶吶地坐在床邊的八仙椅上,一臉焦灼擔心,關心地問了句:“蓉錦,你今日感覺如何?”花儒的眼神往下掃了眼,“肚子可還疼痛?”
“都是你這個老混蛋。”李蓉錦沒好氣地瞪了花儒一眼,“要是耽誤了回京給祖母祝壽,我跟你沒完。”
“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這,這算是個什麽事呀。”李蓉錦擰了擰身下的被褥,咬了咬下唇,瞥了花儒一眼,“讓朵兒和無痕知曉了,你說。”
李蓉錦的拳頭在床上輕錘了下,随後雙手捂住了臉,“太丢人了。”
“哪裏丢人了。”花儒坐直了身子,“那兩小混蛋要敢取笑你,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哼。”
此時的花儒,原本隐忍退讓的性子已經随着自己的修為實力一天天上漲而有所改變。作為地元階的強者,還是攻擊手段非常詭異的強者,還是腦子非常好用,心性極為堅韌的強者,花儒确有自傲的底氣。
“教訓誰?你說教訓誰?最該教訓的不是你自己嗎?”李蓉錦急了,狠狠地瞪了花儒一眼,“你還好意思,要不是你,你,”李蓉錦整張臉漲得通紅,委屈的模樣讓花儒一下子心疼了起來。
“你莫氣,莫氣。”花儒站起身來,輕撫着李蓉錦的肩膀,“我的錯,我的錯,你原諒我則個。你莫要氣極了傷了身體,連同肚子裏的小不點也遭罪。”
老來得子,但得來不是時候最能形容此刻的花儒了。
在魔物開始肆虐時,白峰村一行決定要進入十莽山避難的前一夜,抱着此去可能再無歸期的絕望心裏,花儒和李蓉錦情難自制,水汝交融,耳鬓厮磨了一夜。
也就是那一夜,花無痕和花朵兒多了個意料之外的小親人。
花儒此刻的心情跟兒子花無痕是一般無二的,痛苦又甜蜜。
老來得子該是高興的事兒,可進入十莽山前的花儒,身體那破敗的光景,可以說那一夜花儒是用生命在努力耕種了。
老爹底子差,意外懷上的胎兒也弱了幾分。
這正是最令花儒痛苦之事。
你說要是他跟娘子那一夜的你侬我侬能往後挪一挪,等他獲得莫家內丹和異蠱蟬的認主再做上那一場,這孩子身體的底子肯定就完全不一樣了,哪會還沒長出根毛來就三天兩頭鬧騰得他娘親不得安生。
是的,李蓉錦懷上了,肚裏的小不點很不安穩。
正因如此,花儒瞞着李六爺,怕那大嘴巴知道了到處瞎嚷嚷吵得人腦仁疼,尋了個借口将李六爺先支走了。
都說頭三個月難熬,當初蓉錦懷着無痕和朵兒的時候,也不見得這般辛苦,如今三天兩頭就頭暈乏力,腰酸背痛,東西吃了吐,吐了吃,将李蓉錦折磨得生生瘦了一大圈。
花儒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想着幹脆不要費力保着這一胎了,省得生生折磨得愛妻這般辛苦,可這個想法拐彎抹角這麽一說,又把李蓉錦給生生氣得差點岔過氣去。
花儒真的是進退兩難,他也舍不得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但更舍不得愛妻受苦。
還好這幾天,在花吉的精心調理下還有曼珠大人時不時用元力溫養下,李蓉錦的胎像好不容易穩定了些。
敲門聲響起,花吉推門而進。
花儒趕忙起身行禮,卻見花吉一臉惶恐地避開了身子。
“花叔,李姨”花吉每次這般叫着,心裏都打着鼓,又是激動又是惶恐。
這可是龍王陛下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啊,自己能叫聲叔和姨,足以羨煞旁人。
花吉仔細地把脈,點點頭,輕松地道:“您二老放心,胎像已經漸漸穩定,再過三天,我們就可以繼續趕路。”
二老兩個字,讓李蓉錦再一次紅了臉,但聽到胎像已穩,懸着的一顆心也放下了。
“曼朱大人已經找了六頭犀角獸,我們請了匠閣最頂尖的工匠為我們打造了一頂轎子,過兩天出發,肯定保證李姨舒舒服服,平平安安。”花吉笑着道。
犀角獸比那牛角馬金貴得多了,那可是皇室血脈出行才有的排場,且一般有兩只犀角獸拉車就已經夠拉風了。
花吉咋舌,曼珠大人出手真的非同凡響,也不知道她從哪找來的犀角獸,一找就是六只,按曼珠大人說的,兩只太寒碜,四只不夠寬敞,六只剛剛好,六六大順。
犀角獸的後背極為寬敞,六只分兩列并排走,背靠背,在上面翻跟鬥都綽綽有餘。
這還不止,曼朱大人讓他去匠閣找了最好的工匠,在六只犀角獸的背上造了一頂無比豪華的轎子,不,應該說是移動的閨房比較恰當。
花吉想到他牛逼哄哄地走進匠閣,掏出一袋築基丹作為報酬時,匠閣那美豔的小閣主對着他猛抛媚眼的酸爽勁。
倒是當匠閣之人看到是在六頭犀角獸背上裝上坐轎的時候,所有人對他的态度都規矩了不少,連同那美豔的小閣主,姿态也端莊了起來。
六頭犀角獸哪,除了隐世的大宗門,誰有這麽大的手筆?
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一個小小個匠閣豈敢放肆。那小閣主甚至還十分恭敬地請求出發之日,能允她來送送這坐轎的主人。
匠閣雖非修煉為主的宗門,但煉器方面卻有獨到之法,在修煉界也有一二分的位置。讓匠閣的小閣主如此謙卑相待,從小慣了看人臉色的花吉心裏慨嘆不已。
他的路,已經與以往截然不同了。
天下的格局,正對他緩緩打開。
這方李蓉錦頗不安寧,那方的朵兒也遇到了些許狀況。
“暗冥,這是咋回事?”一裝飾豪華的房間裏,大金好看得過分的臉上一臉焦灼,“夫人怎的不明不白又睡了過去。”
“這一天天的,一天天的,”大金一頭秀發此刻雜亂如草,不停地踱來踱去,“動不動就昏睡過去,沒有絲毫征兆,沒有一點苗頭,想睡就睡,這到底什麽狀況?急死魚了。”
“還好四喜在,好歹能攙着夫人,要真倒在我們兩的懷裏,那可是對陛下的大不敬,大不敬哪。”大金壓低了聲音嚷嚷了起來,“不行,我得再去找多幾個丫鬟在夫人旁邊候着。”
這些日子以來,原本以為可以陪着夫人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地出發去京城給夫人一家長長臉,結果夫人動不動就暈睡過去。那一日正騎在牛角馬上,夫人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吓得暗冥黑不溜秋的臉白了幾分,大金就更不用說了,下馬的時候腿都軟了。
得虧兩聖不是蓋的,兩人的元力幾乎同時湧出,連人帶馬都包裹得瓷瓷實實,朵兒倒是無恙,馬卻給生生吓死了。
“暗冥,你他奶奶的倒是說句話呀,夫人這個情況到底怎麽了?實在不行我們直奔萬獸谷找陛下吧。”大金一甩袖,都火燒屁股了,這天殺的暗冥,還坐在那發豬癡。
“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暗冥看着朵兒的方向,幽幽地道。
“我草你大爺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大金狠狠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暗冥輕輕轉過頭來,看着大金,輕聲道,“夫人,好像有了。”
“有了?有了啥?你奶奶個腿,你還能不能把話講明白了,蠢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