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二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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坯子,身材姣好。他緩緩伸手擁抱着凱瑟琳。

這個時候,需要他,體現一種紳士形象,他需要掌握一種主動權來控制不可知的一切。凱瑟琳抱的更緊了,王天風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她是在抽泣。

“王先生,我只有你了。”

“你不是想殺我麽?”

王天風冷冷掃過屋子。一切擺設都非常的完美,完全沒有被入侵過的痕跡,他全然不相信,那是石楠的行動組做出來的。凱瑟琳的心思,未免暴露的太明顯。

“王先生,王先生……”凱瑟琳的聲音輕柔,玫瑰的香氣噴在耳邊,酥酥麻麻的。她細長的手指,輕輕滑下王天風的後背。

“殺了你,才能永久的把你留在我身邊啊……”

王天風轉過臉,正對上她迷蒙的雙眼,幽幽怯怯的淚光,把情話說得撩人心神。

“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只有你了。”

【二十六】

她的陰謀。

王天風心中這麽想着,卻仍是低頭淺淺吻上她的唇。

這個凱瑟琳到底想做什麽?凱瑟琳一把抓住他的手,往浴袍中探去。王天風反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了句:“去床上”。凱瑟琳不顧一切都吻着他,将他推到卧室,脫下他的西服外套,按到床上。

王天風立即警覺起來。

屋子裏,燈光幽暗,她的床上,都鋪滿了玫瑰花瓣。

凱瑟琳的眼淚還挂在睫毛上,她褪下了一半的浴袍,向王天風探過身去。

香氣濃烈,不由得讓人沉醉。

就在她要伏到自己身上,解開襯衫扣結時,王天風猛然坐起,想要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但是遲了。

凱瑟琳頗有興趣的轉着他腰間的槍,不顧滑落的浴袍,妖媚的玩弄着。

她突然把槍上了膛,直直對着王天風的心髒。

“王先生來看我,帶槍做什麽?”

王天風微微舉起雙手,“凱瑟琳……”

她輕笑出聲,把槍搭在他的下巴上,順着他的身體慢慢下滑。

“你說,我要是不小心開了槍,怎麽辦?”

王天風歪了歪頭。凱瑟琳看到了他從未有過的邪魅。

“你都說了,你要殺我。”

她把槍抵在他下腹,偏過頭去舐他的耳垂,輕輕呵氣:“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說罷她突然向着窗簾棍開槍。簾子“啪嗒”掉落下來。王天風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

明鏡和石楠,被凱瑟琳綁架了。這個位置,剛好看得見他進門以來發生的一切。石楠靠着面色發紅的明鏡,努力想要發出什麽話。明鏡呼吸都不穩了,整個人搖搖欲墜虛弱無力,模糊的目光死死盯着王天風,緩緩地搖頭。

她發燒了。而且很嚴重。

“你綁架明鏡和石先生,是什麽意思?”

凱瑟琳無辜的睜大眼睛,仿佛不解:“你憑空冒出一個未婚妻,而他在這時殺死了我父親,我難道不應該綁他們麽?”

石楠盯着凱瑟琳,眉頭漸漸緊促。

“你知道我有未婚妻,還要來引誘我嗎?”

凱瑟琳的眼睛直視着王天風。拿着槍的那只手有些顫抖。

“你在查什麽,你做了什麽,我都很清楚。我父親喜好收藏古玩,而我,還有一個醫學專業的第二學位。”凱瑟琳這是全然不像是沉迷情#欲的樣子,目光淩厲的看着王天風。“你處理的那個藥廠,裏面多半是我的秘密投資。”

“我小看你了。”王天風輕輕扭了扭手腕,袖中的刀片滑落到掌心。

“是你根本看不懂我。”凱瑟琳的槍在他下腹左右滑動,槍口發熱。

“我就是要當着你未婚妻的面折辱你。不過你放心,就算她看到咱們做了什麽,她也什麽都不會說出去。”

凱瑟琳突然向後轉身,扣動了扳機。

石楠在那一瞬間擋到了明鏡面前。王天風下意識撲倒了凱瑟琳,刀片向她狠厲的刺去。

槍打偏了,只是擦傷了石楠的後背。

凱瑟琳扔不放手,向着明鏡再次艱難的舉起槍。

明鏡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石楠聽到身後又一聲槍響,只知道他要緊緊抱住明鏡,将她護在懷裏。

血液順着床褥流下來,仿佛玫瑰花汁一般。甜膩膩的。

鐘聲敲響。一點半。

【二十七】

步瓊在一旁的小桌上趴着,堪堪入睡。明鏡這時候醒來,整個人還是像在雲端一般,輕飄飄的。厚重的窗簾把明媚的陽光遮住,屋子裏還是有些昏暗。

她忽然覺得硬生生躺着,身上格外的難受不得勁,想挪挪身子卻絲毫沒有力氣。她就像在空中卻沒有力氣扇動翅膀的鳥,正向着無底的深淵墜落。頭痛,精神也是弱弱的,她忘記了要去回想什麽事情,她不知道怎麽思考。

輕輕的敲門聲吵醒了步瓊,她揉揉惺忪的眼睛,起身去開門。

明鏡呆滞的聽着對話,是法語,她卻沒有想去理解想去聽懂的想法。她太累了。

步瓊拿了一個信封,輕聲送了送信的護士出去,轉身看到明鏡迷迷瞪瞪望着天花板。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明鏡感到一只柔軟的手覆上了她的額頭,暖暖的。

“還好打了一針,已經退燒了。”步瓊放下心來,轉身去倒水。

明鏡這才漸漸恢複了知覺,支撐着坐起身來。

“成棟呢?”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嗓子沙啞到近乎不能說話。昨夜真的是燒糊塗了。

“他跟石楠去處理詹姆先生跟那個凱瑟琳的後事了。”步瓊坐在她床邊,一一向她明說。

明鏡心中突然一跳,昨天發生的種種事情浪潮一般湧入大腦,一時間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國寶文物幾個小時前組織上的人就找秘密通道運走了,現在主要是在檢查我們內部同志的傷亡情況。有很多事情我不能向你細說,畢竟你還沒有加入組織。”

“你的鬥争經驗比較欠缺,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果然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夠,發燒了一整晚,王先生連夜把你抱到這家醫院,又聯系我來照顧你,我才知道你們昨晚上在凱瑟琳家有多麽兇險。若是因為這個而讓你們三位同志陷入困境,我真的要向組織做檢讨了。”

明鏡漠然喝完一杯水,嗓子上舒服了些。才緩緩開口問:“他們還好嗎?”

步瓊點點頭,“王天風沒受傷,石楠為你擋了下子彈,好在也是擦傷。”

“那……那個凱瑟琳呢?”明鏡不敢去想象自己昏迷前的畫面。

步瓊目光複雜的看着她。慢慢開口:“被王天風一槍斃命。”她遲疑了一下又說:“其實凱瑟琳之前做什麽你不用介意,那是她跟詹姆先生的計謀,據我觀察王天風只是表面上跟凱瑟琳親近些,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你是他的未婚妻,可不要誤解他。”

明鏡苦笑,“方小姐,我不是他的未婚妻。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方步瓊疑惑的看着明鏡,卻又不好多說什麽。原來之前董岩說的這兩人“關系複雜”是這個意思麽?

“對了,這是他留給你的信,你可要看看?”

明鏡拿過信封,熟悉的墨藍色鋼筆字,剛正不阿,遒勁有力。明明是自己看了數十年的字,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

明鏡伸手拉開了一半窗簾,陽光落在她臉上,暖融融的。她沒有心情沒有力氣更沒有勇氣去拆開信封,便随手放到一邊,扭頭看窗外的太陽。

她想回去了,上海或者蘇州,都好。

步瓊走到留聲機旁,找到了僅有的中文唱片。

王天風走到病房附近的時候,熟悉的樂曲聲飄進他耳中,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并蒂蓮開……

明鏡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籠着一層金色的光輝,但她的眼中,分明是疲倦和憂傷。

【二十八】

香榭麗舍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石楠坐在街邊長凳上,看着報紙。他跟王天風都是一夜沒睡,這時候臉上滿滿的困意,眼睛下一團隐隐約約的烏青色。

身邊忽然坐下一個人,禮帽把面容遮的嚴嚴實實。

來人問:“請問巴黎大學怎麽走?”

石楠:“我這裏有地圖您要看嗎?”

來人接過地圖卻沒有打開翻看:“他們在哪裏?”

石楠收起報紙道:“醫院。我帶你去,董岩同志。”

董岩跟着起身,剛要說話,卻被石楠制止住。

“董岩同志,您要說的我都清楚。我回去就向組織請求處分。”

董岩住腳轉身嚴厲的看他一眼,“處分肯定有,但現在重要的不是你。帶我去見明董事長。”

石楠恭敬的點頭,聲音卻有些低迷:“是。董岩同志這邊走。”

步瓊看到了門外王天風的身影,見他遲遲不進門,只得自己迎出去。

這門裏門外兩個人一樣的沉默。步瓊覺得,這時候當個瞎子聾子啞巴,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在當啞巴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

“她還沒緩過來,我想只有你才能勸勸她。但是一定記住你的身份。畢竟她……也不見得多麽安全。”

王天風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麽。步瓊無奈的看着他,只覺得這兩個人沒有董岩說得那麽簡單。自己還是先行離開的好。

明鏡知道他來了,卻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明家人從來不擅長逃避,家族從小對他們的教育就是直面困難。明鏡這時候理解了所謂的什麽“情關難過”之類的話,可又覺得荒唐。

想到這裏,她又無奈的嘲笑自己,哪裏來的什麽情關?分明就是自己和他兩個人互相別扭着。可她連別扭在哪裏都沒搞清楚。

大概是因為他的消失對自己打擊太大吧。

王天風走到她床前,坐在椅子上。在名利場上能言善辯的他突然詞窮了。找不到話題,更找不到言辭。

“嗯……那些文物我們都送回去了。”

“……”明鏡沒接話。

“據說是南北朝的文物,是以前金陵的一座侯府,還有一些宮裏的東西。”

“嗯。”明鏡輕輕點了點頭,把目光挪到被子上。

“說是還有出土的文獻資料,什麽‘寧國侯’的信件啊,什麽太後的筆錄,還有本書,專家複原了一點,據說叫《翔地記》……”

明鏡沒在吭聲。

這是個毫無意義,也是很尴尬的話題。完全沒有辦法開啓一個對話。

“哦,據說還出土了一根玉簪子,綠色的,我記得之前你說過,汪芙蕖帶去過你家一根。我覺得可能是相同時代的工藝。”

明鏡沉默了。

王天風也覺得用這個話題太扯,适時的住了嘴。看到明鏡,才發覺她有些失魂落魄。

汪芙蕖和那根簪子?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明銳東還在世,明鏡還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王成棟還在自己身邊。

那個時候,學校的柳樹下,她還在讀《玉臺新詠》。

那個時候,她哪裏懂那些思婦詩從哪裏來的那些纏綿憂思?

現在懂了,什麽叫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她的思緒蔓延太快,回憶就是洪水,她心甘情願的淹沒在回憶裏面。

“成棟,我想回去。”

回哪裏去?

回那個有阿鏡的成棟的時候吧。

王天風聽到了明鏡夢呓般的聲音。

他終于握住了她微微發涼的手。

“咱們回去。我的明大小姐。”

明鏡的眼睛忽然放出異彩。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王成棟。

【二十九】

董岩看了眼病房,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步瓊。

他這時提着一個簡易的黑皮箱,在走廊窗邊踱步。護士醫生來來往往,沒人在意這個穿風衣戴禮帽的亞洲人。

不知等了多久,王天風扶着明鏡走出了病房,兩人皆已是帶着行李。

董岩上前跟明鏡問好:“您好,明董事長,我是燕京大學駐巴黎大學辦事處的主任董岩。石先生把您的情況都告訴我了,這是明氏企業的合同書和您今日返程的機票。”

明鏡稍有詫異的接過牛皮紙袋。

王天風自始至終盯着這個忽然出現的董岩。他在巴黎大學不短時間,從來沒聽說過燕大在這裏有什麽辦事處。這應該是組織上的人。但為何步瓊和周副主席都沒有指示?

“麻煩董主任了,我是今晚的機票就要離開嗎?”明鏡從紙袋中抽出機票,下意識遞給王天風。

“是的,王先生和石先生跟您是同一班飛機。令弟明樓和明誠在北平等您。”

方步瓊跟着哈佛的學生下午便離開了巴黎。機場裏人來人往,明鏡跟王天風坐在一起,這種感覺有些陌生。

石楠坐在另一邊的貴賓室裏,隔着玻璃和一排盆栽,靜靜吸着一支煙。煙氣在他眼前蒙了一層他看不清別人,別人也看不清他。

他終于又成為了南京石家的掌門人,再怎麽僞裝,他體內仍舊流着貴族的血液。

侍者進來遞了一封信,戳着鋼印。挺厚的信封,內容看似很有分量。石楠掐滅火光,緩緩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打開了信封。

裏面是這次行動所攔截文物的名單。是南朝蕭梁皇室的一個墓,在金陵城郊,看似離石楠家的別墅不遠。墓主地位不一定高,但墓中都是精品。

他看到組織的密碼,按次翻譯出來,目光再次牢牢盯住遠處的王天風:

押送文物至南京,交與王天風後速報我。

上飛機時,明鏡回頭望了一眼巴黎。這個讓她一夕之間經歷了槍與火、分別與相遇的城市,也有皎潔的月光。

“請問先生和夫人,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空乘員是法國人,但明鏡聽得懂這句法語。

王天風沒有糾正稱呼的問題,明鏡一直看着窗外空曠的機場。他給她要了毯子,拉上窗簾。待到飛機漸漸平穩,衆人在雲層與月光中步入夢境。

明鏡迷迷糊糊也不知睡沒睡着,夢中感到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腦中頗為沉重,幾日的突變讓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梳理到底發生了什麽。

飛機的轟鳴聲和強烈的颠簸終究是吵醒了她。王天風坐在身邊合着眼養神,感覺到她輕微動了動,便睜開眼。

“馬上就要到北平了,明樓應該在等你。”

明鏡不想說話,眼睛無神的看着前方的椅背。

“到北平後,讓明樓快些送你回上海。最近國內都不大太平,在上海你還能安全些。保護好自己。”

王天風聲音很低卻極沉穩,明鏡聽到這話,扭過頭來不解的看着他。

王天風笑着看了看別處:“我不送你了,馬上我就要回南京了。”

“你不跟我一起走?”明鏡嗓子有些幹啞,王天風甚至以為她只是張了張嘴,沒發出什麽聲音。

“不了,我跟那位石先生正好都要送一些重要的東西。”

飛機落地,客艙中站起來幾個人。王天風借着微弱的燈光看清了他們的面孔,心中一沉。他抓起自己和明鏡的手提箱,拉着明鏡快步走下玄梯。

“看來還是得送你一程。”

明樓和明誠遠遠看着飛機上走下來兩個人,王天風正拉着大姐的手。兩人疑惑對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王天風一把把明樓拽到一邊,劈頭蓋臉的質問道:“你們的人呢?工作是怎麽做的?飛機上為什麽有汪家的人?”

忽然槍聲在空曠的機場響起,回聲蕩蕩。王天風和明樓下意識拔槍轉身,只看到明誠護着明鏡倒下,機艙門處,幾處火光閃耀。

【三十】

石楠無視機艙中慌亂的人群,鎮定的拿着手@槍,瞄準那幾個便衣特務,扣動扳機。機艙裏蔓延着火光和煙塵,他戴着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

汪兆銘的特務顯然沒想到除了王天風身後還有一個,一面應付機場裏開槍的王天風和明樓,一面又提防身後煙塵中不知是敵是友看不清面容的人。不過片刻,紛紛被打倒。

董岩的飛機這時也降落在跑道上。軍警不敢随意進入機場內部,只得遠遠看着,這給了明樓明誠足夠的時間帶走大姐。

王天風在兩架飛機錯過的一瞬間跳上艙門,跟着石楠走到頭等艙。他有戴笠的命令,南京石家在全國也不是虛名,軍警一時半刻又無法分辨暴匪分子是誰,稀裏糊塗讓石楠和王天風下了玄梯,登上去南京的飛機。

有驚,但不代表無險。認出那幾個汪家的便衣純粹是因為戴笠讓他認過汪兆銘及其手下的照片,今晚要襲擊他們的人中,王天風分辨出一個曾經出現在汪兆銘照片裏的一個秘書。若不是燈光照在他臉上的一瞬間王天風看到了他的臉,真不知今晚會怎麽過去。

戴笠親口傳達的命令由他跟中@共方面合作,在到達北平時截下文物運回重慶。而方步瓊的命令是同意由國民黨軍統接管文物,來放長線釣大魚,組織推測重慶內部存在着讓國民黨自取滅亡的因素。

原本是雙方都認為計劃的十分周全的任務,為什麽汪兆銘的人會混到飛機上。

又因為戴笠告訴自己明樓是自己新發展的下線,這趟飛機的安保由明樓明誠這個組保護。但明家這兩位少爺到底是誰的人,明樓可是跟汪芙蕖和他侄女關系都匪淺。

他到達南京是清晨了,戴笠派來跟他接頭的同志不甚健談,一直冷冷的保持着應有的恭敬。王天風身心俱疲也不願多說,遞交了文物,拿到他在南京的公寓的鑰匙便開始按照戴笠安排,為進入軍統上海站做準備。

這時,在去往上海的火車上,明誠在走廊上插着兜看着窗外,隔間裏明鏡和明樓正密談着什麽。

車輪和車軌摩擦出刺耳的噪音,讓人心神疲憊勞累不堪。明樓聽着姐姐講述數日的經過,臉上越來越嚴肅。

“我只是想不通成棟他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什麽他跟石大哥有相同的任務。而……我真的不想相信,他居然會開槍殺人……”

明樓不動聲色,看似無意的問道:“那麽對姐姐來說,王成棟應該是什麽人?”

明鏡倚着窗框,似笑非笑:“他應該只是一個學者,去研究經濟,我很難把從前的他,跟現在這個陌生的人物

聯系在一起……”

明樓又問:“若他一直是從前那個樣子,大姐你會怎樣?”

明鏡稍微歪了歪頭,目光精明的笑看明樓:“你是想說,他會成為你姐夫,是吧?”

“明樓不敢。”

阿誠聽到這話,微微偏頭笑了一下。他們都清楚,大姐雖然說着玩笑話,實則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還不能理解,大姐這幾日所經歷的所承受的,到底是內心多麽巨大的沖擊。

但不論發生了什麽,明鏡一旦成為那個明氏集團的總裁,就沒人可以輕易打倒她。

【三十一】

曼春聽說明樓回上海,清晨就借了汪芙蕖的車跑去了明公館。汪芙蕖大早上不見人不見車,一聽這大侄女跑去了明家,氣的摔了元朝一個青花瓷瓶。

摔完他就後悔了,這瓶子本是一對,是要拿來打點重慶的杜宇杜稽查的。那批被海關扣下的船,如果沒有杜宇從中下了命令,是沒法順利出航的。

管家膽戰心驚的看着汪芙蕖,下人們不知道這該是收拾還是不收拾。家裏這位姥爺發怒,可比大小姐平日裏吵吵嚷嚷嚴重多了。

“老爺……”不知屋子裏靜默了多久,管家終于小心翼翼開了口。

“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打掃了?”

汪芙蕖越是沒有聲調,給下人的壓力便越大。

忽然只聽門口猛烈的摔門聲,連汪芙蕖都震了一下。接着聽見高跟鞋“噠噠”快速跑向樓去。

“大小姐……您的……”司機在後面拎着曼春的小包跑進大門,轉眼看到汪芙蕖連着一衆人都在大廳,驚得他生生咽回自己要說的話。

汪芙蕖斜眼看着司機,他只覺得腦仁生疼,大怒道:“又發生什麽事了?一個個天天鬧騰,還有沒有清淨日子可過了?”

司機弓着腰小心翼翼答道:“老爺,大小姐一早去明公館,結果明家關着門,只說明大小姐明大少爺清晨剛回,正在休息不見客。大小姐生氣就回來了,然後……包落車上了,我給送進來。”

下人們忙從司機手中接了包,送上樓去。汪芙蕖聽說明鏡回來的消息,怔在原地。

他只知道數日前明臺去了明堂家,本以為同以往一樣,明鏡回蘇州罷了,但這次明鏡居然清晨回家,明樓之前據說在北平也回來了,這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秘書這時候夾着公文包敲響了汪家的門。

“董事長,杜稽查急電。”

汪芙蕖雙手捏着電文,指節漸漸發白,薄薄一張紙出現了深深淺淺的折痕。他的手在顫抖。

東西被劫,詹姆先生被刺。重點在于,戴笠有意要對付汪兆銘對付整個汪家。

日本發動的侵華戰争,無疑會讓這件簡單的經濟案件變成嚴肅的政治軍事案件。

“你去準備一下,我馬上去南京!”

汪芙蕖說着就要往辦公室走。

“杜稽查回重慶了。給您留言,南京最近不太平。”

汪芙蕖轉身詫異的看着這個秘書,頭頂一陣發麻。他都忘了,自己是幹經濟的,但這個秘書,是汪兆銘派下來的。

南京确實不太平。

王天風坐在石楠城郊的別墅裏,目光淡淡。陪同的不僅僅是別墅的主人,方步瓊和董岩一人坐一個單人沙發,細細品着茶。

王天風看着這屋子奇妙的搭配,四個共@産@黨,一個國民黨:一個富商,兩個學生,一個工人。

方步瓊擱下茶杯,環視正襟危坐的三個人。

“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是青年進步學生,民主愛國人士王天風同志。”步瓊指向王天風。

她細細觀察三人的表情,王天風呆滞了一瞬,不動聲色瞟了自己一眼;石楠默默端起茶杯,眼神淩厲毫不遮掩;唯有董岩,面色柔善向王天風點頭示意。

王天風判斷,除了方步瓊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石楠定然以為自己是國民黨混進組織的特務,董岩是出于支持民主人士工作沒有對自己過多追究。

“他不是國民黨。”

石楠提起嘴角微微冷笑。

方步瓊恍然不見,下一句話更有趣了。

“他也不是共@産@黨。”

王天風心中漏跳一拍,但仍是微笑着轉頭看向方步瓊。

步瓊這時從公文包內拿出文件。

“我們的魚釣到了。杜宇下令嚴查南京城。雖然面對民族危機,不同信仰不同組織我們應該抛棄偏見相互幫襯,但畢竟黨派有別,所以從現在起,在坐的,沒有一個是國民黨,也沒有一個是共@産@黨。”

【三十二】

什麽叫他不是國民黨也不是共@産@黨?

這是間接證實了王天風國民黨的身份嗎?

石楠送走幾位貴客後,回到書房陽臺,點着一根煙。他需要時間來思考消化,這個王天風,在這場血與火的博弈中,到底是怎樣的角色。

在巴黎的夜晚,他向自己坦明身份是戴笠的下屬。這不像是假話。但方步瓊跟他關系密切,又極為信任關照,很難說他真實身份是不是民主黨派愛國人士。

又或許,他是不是組織裏的特殊黨員……

半截煙灰落到手指上,輕微的灼傷感讓他膽戰心驚。

如果王天風真的是雙面間諜……

秘書不合時宜的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大少爺,杜稽查府上發來的請柬。是……私人宴請。”

杜宇去重慶就是讨抓捕共@黨的命令,這一點,戴笠沒法拒絕。況且這本是他的職責,杜宇此舉,擺明了打他的臉。王天風隔着電文密碼都能感受到戴笠想掐死汪兆銘的恨意。

哪怕他素來不關心官場這些垃圾事。

再加上剛剛傳來的幾條消息:

汪芙蕖親自拜訪杜稽查府上。

汪家旗下數家企業開始在上海對包括明氏企業在內的一批老牌企業展開攻擊。

金陵南北朝蕭梁皇室墓是杜宇的兵在看守。

他們冒着兇險從巴黎運回的文物,将要在上海被杜宇的兵接手。

所以這個時候收到處理杜宇的密電,很能解釋問題。

但王天風在這時候看出了人心薄涼,戴笠很明顯拿自己當槍使,他這是作為內部人員刺殺,一旦敗露,就會被“自己人”處死。

原本很讓他猶豫的一件事情,終于在石楠同志的個人行為中,逼着他下定了決心。

當然,一切也不能全怪石楠,畢竟汪芙蕖不是紙糊的。

幾天之內,杜宇向滬寧杭及長江中下游幾大有名的財團家族發了請柬,美其名曰建立一個“長江救國商會”,發揚實業救國精神,鞏固戰亂時期民生經濟。實則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這是打着旗號來搶錢。

當然,明鏡石楠都應邀在列。

明鏡閉着眼睛仰靠在沙發上。商場上的事情,她早已身經百戰。但她厭惡政治,而當她的經濟不得已同政治摻雜的時候,她會感到異常的煩悶。

石楠在落地窗旁背手走來走去。兩份大致相同的請柬被撂在茶幾上,不受待見。

“要麽給錢,要麽,別想活着離開南京。”石楠看着所謂的“官商共辦”法令條例,苦笑長嘆:“實業救國工商業剛剛起步最困難之時,也沒見着他們‘官商共辦’來分擔我們些什麽。現在廠子做大了,能盈利了,他就開始想着要錢了。”

明鏡看上去懶懶倚在沙發上,實則腦中急速運轉,要以什麽方式躲過杜宇這次不要臉的殺人搶劫。

“石大哥難不成真的以為杜宇只是為了要錢?”

石楠坐到明鏡對面的沙發上,又點上一支煙。

“我得趕在汪芙蕖前面回上海。那批文物我是攔不下來了,但交接那晚我會去吳淞口。”明鏡拿過手包,又道:“我本以為你們會直接把它們運往南京的。為什麽不告訴我走的水路運到了上海?要是早些告訴我,或許我還可以幫着轉移了。”

石楠搖搖頭,略有歉意的回答:“抱歉,這是組織上的絕密任務,不僅是因為你還沒加入組織許多事情不宜多說,我也是回到南京才知道,董岩做了第二套方案。”

明鏡起身,掩口輕咳了幾聲。“別抽煙了,嗆人,也對身體不好。”

石楠跟着起身,掐滅了煙頭無奈笑道:“記着了,你不喜歡煙味,我一定戒了。”他陪同明鏡出門,在玄關處又停步:“那,鴻門宴你是赴也不赴?”

明鏡長舒一口氣,轉身眯了眯眼看着石楠:“有我明家的地位名聲擺着,量他也不敢明目張膽殺了我。我明鏡十七歲接管明家,親手把明氏企業從低谷拉扯到現在,還不是他那麽容易就能搶走的。”

石楠看着明鏡不覺笑了,她那藐視一切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氣勢,讓他着實感到新鮮與敬佩。他都忘了,這個與他一同歷經艱險卻看似軟弱的女子,在屬于她的戰場上,也是一尊輕易動不得的大佛。

【三十三】

明樓哄曼春,那是一種天生的技能。他可以把刻意形成的情緒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恰當的氛圍下,沒有一絲造作之感。曼春一直覺得師哥的真情實意都在自己。

阿誠跟阿香兩個人坐在明公館的客廳裏,看着百鳥朝鳳的大座鐘時針卡到十一點。悠長綿厚的鐘聲在空曠寂靜的明公館響起,驚起林間飛鳥。

月色倒是清朗的很。窗簾沒拉,落地窗下鋪開一層耀眼的光芒。

阿香靠在沙發邊上差點睡着,聽到鐘聲驚醒過來。大小姐去了南京,大少爺傍晚去了汪公館,明臺又被扔去了明堂家,整個明公館,偌大的屋子裏只剩下阿誠哥一個人。他仍舊在研究着茶幾上的報紙。阿香之前瞟過幾眼,都是上海經濟新形勢。

“走吧,去睡吧。大哥今晚上不會回來了。”阿誠抖了抖報紙疊好,按時間收齊到一旁報刊架上。

阿香跟着起身揉了揉眼睛:“阿誠哥,不再等等大少爺了嗎?”

阿誠看了眼座鐘,搖搖頭道:“他不會回來了,鎖門吧。”

明樓跟阿誠說他得去“色@誘”汪曼春。

阿誠當時正在做飯,聞言冷笑了一聲,撂下鍋鏟,扯下圍裙塞到明樓手裏,大步走出了廚房。

大姐跟汪芙蕖都不在上海,這個時候去接觸曼春,是最好的時機。阿誠雖不是明銳東的親生子,但他牢牢記着是汪曼春醉酒後親口說汪芙蕖換了藥。明樓這種做法,要是讓大姐知道,他定然得去小祠堂跪幾天。

可惜曼春不知道,她倒是很開心師哥能陪她。杯子裏的紅酒搖搖晃晃,明樓眼神幽暗,但內心清明的很。

“老師怎麽能晚上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你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明樓聽到高跟鞋漸漸臨近,放下酒杯,擡頭看着拿着點心進屋的曼春,向她伸出手。

曼春坐到他身邊,笑嘻嘻道:“這裏可是汪家,怎麽能不安全?”

明樓給她到了酒,看似随意卻十分暧昧的碰一下杯。“要是有外人進來怎麽辦?”

曼春挽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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