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貼近他,輕聲道:“外人已經進來了,就別怪我不松口。”
明樓不知什麽時候會對她心裏産生抵觸,但肢體接觸卻能夠保持從前的親密,他聲音有些低啞的下命令:“這麽好的紅酒,小心別撒出來。”他低頭深深吻了曼春的眼睛。
套話是門藝術。
曼春雙頰緋紅,躺在明樓懷裏。她素來不願跟別人多說話,更別說交心。好容易遇到明樓回來,喝了點酒,嘴裏絮絮的就停不下來。從小時候聊到現在,從自己聊到別人,越來越颠三倒四想到什麽說什麽。
“明鏡姐不接日本的單子真是太可惜了,叔父一個季度賺下來的利潤是以往的三倍之多,而且最近許多日本人來了上海,每天的業績加倍的往上翻……”
明樓心道:你是不知道你叔父到底做的什麽交易能得到這麽多錢。
“我記得明伯父以前喜歡收集文物,我叔父這裏有一箱子南北朝的寶貝,可惜伯父現在也拿不到了……”曼春搖搖晃晃指着博物架:“那可是蕭梁一個王爺的,可惜謀逆被賜死了。但東西都是好東西,據說還有少數民族的器物在裏面……”
明樓想到父親的死怒火中燒,看着曼春醉醺醺毫不愧疚的提到自己的父親,他仍是面色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長發。
“對了,你知道南京那個杜宇要開什麽宴會吧?”明樓正漫不經心,思緒不知飄到哪裏,聽到這話眼中精光一閃,看向曼春:“知道,怎麽了?”
“我跟你說,你呀提早讓明鏡姐打點一下關系。我叔父送了他一個元代的青花瓷瓶。”
曼春伸出胳膊勾着明樓的脖子,暈暈乎乎道:“杜宇這次是要借機引出共@産@黨然後甕中捉鼈。”
明樓轉頭看着曼春,曼春醉醺醺笑着不停點頭,撒嬌一般抱着他。
“這跟共@産@黨有什麽關系?”明樓輕聲問。
曼春埋頭在他懷裏輕捶,咯咯笑道:“師哥變笨了。他這次就是跟那些疑似紅色資本家發難的啊。共@産@黨怎麽能不救那些他們呢?”
【三十四】
明樓在明鏡趕回上海的一個小時前回到了明公館。阿誠整理着衣服正往餐廳走,看到他西裝有些褶皺,不覺嫌棄的皺了皺眉,要他立即洗個澡換身衣服。
明樓行動迅速,二十分鐘後在餐廳見到阿誠,又是規規矩矩的大少爺樣子了。
阿誠沒說話,從明樓進門,他就感到大哥有重要事情要說。
“大姐有危險。”
阿誠看了眼廚房,阿香還在忙。
“杜宇這是個鴻門宴,通過逮捕紅色資本家,逼着組織營救。”
“他沒有理由逮捕啊。”阿誠嘴裏含着飯口齒不清的說。
“理由算什麽東西,都是信手拈來的,但不論是經濟還是政治,紅色資本家這頂帽子都不能扣在大姐頭上。”
阿誠咽下飯,輕聲問道:“那你想怎麽辦?”
明樓靜默的看着阿誠,半晌點點頭。
阿誠會意,起身拿了外套:“好,我去聯系王成棟。”
明樓看着他的背影說:“走內線。”
“知道。”
杜宇應該還沒有那個膽量監聽戴笠的線路。王天風看着上海站情報小組的內部專線發給自己的第一條電報,登時坐不住站了起來。
這太危險了。明鏡若只是獵物還好說,但明鏡如今是作為誘餌,不論獵物上不上鈎,她都逃脫不掉這場惡戰。
王天風平靜了一下心緒。這不能用營救方案。這件事必須在發生前就處理掉,這件事就不能發生。
杜宇在等待,但他沒想到第一個獵物來的這麽早,沒想到第一個獵物不是共@産@黨,更沒想到來的人是戴笠的下屬。
王天風不跟他多講廢話,站在他辦公桌面前跟他對視,眉眼冷峻,分毫不讓。杜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心中嘲笑,這個架勢到底是誰求誰。
“杜稽查,我不跟你繞彎子,今天來貴府,挑明了說,我要保一個人。”
杜宇有些驚喜的看着王天風,這人膽子太大了,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有趣。
他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伸手請王天風到沙發上坐。“王處長,”杜宇禮節性的微笑一下,“我們分屬不同領導,職務也不交叉,我姑且這樣稱呼,您不要介意。”
王天風警惕的看着杜宇,對他頗傲慢的态度特不計較什麽,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至于王處長要保什麽人,杜某卻是聽不懂。不過參加這次宴會的都是經濟金融界的名流,對黨國的工作也都是極為支持的,我自然會考慮到他們的安全。”
王天風嘴角微微挑起,他不趟這渾水卻看的更清楚,杜宇這是必然有條件。
“你要什麽?”
杜宇到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直白爽快的人,直白到讓人措手不及,都沒時間想一個冠冕堂皇的措辭。這明擺着也是挑明他陰暗的私心,卻也讓杜宇有些羞怒。
“好啊,王處長是爽快人,杜某真是頭一回見到黨國還有這樣的人物。”杜宇見他撕破臉皮也不用再裝着客氣了,惡狠狠說:“王處長也是從巴黎剛剛回來吧?我丢了一批貨,還得勞煩王處長找回來。”
王天風目光淩厲似劍刺向杜宇,盯了他片刻:“好,但你記着,不該動的人,你最好別動。”
王天風大步踏出辦公室。不就是找回一批貨麽,文物只要到了南京,這次要殺的就是你。
杜宇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西服袖口都攥出了褶皺。他哪裏受過這種氣,真是匪夷所思。
“随便找個由頭,查查他要保誰,然後一塊處理了。”
秘書立正輕聲應道:“是!”
從杜宇府中出來,王天風立即登上了去上海的火車。
【三十五】
明鏡回到家就開始整理明氏企業,并無暇顧及明樓阿誠兩個人些許言語上的奇怪。
“大姐,最近公司裏事務如果忙,我跟阿誠可以幫幫您的。”
“是啊大姐,要是有需要我跟大哥出面幫忙的地方,您就吩咐。”
“阿誠,看大姐剛剛回來這麽累,也不知道去拿點吃的喝的,讓大姐休息一下。”
“大姐去了巴黎這麽久,最近這一陣,是不用再出門了吧。”
明鏡終于把目光擡起來放到這兩個弟弟身上,有些煩,又有些無奈:“你們兩個乖乖去做自己的事,不用在這裏圍着我轉。真是越長大越沒數,還不如明臺聽話。”她拿過另一本賬冊,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說:“我大概半個月後會去一趟南京,可能要在那裏住幾天,到時候你兩個照顧好明臺,也不能總是麻煩明堂大哥。”
明樓心裏一沉,緊跟着語氣也急躁了起來:“您要去南京?什麽時候決定的?您去做什麽?”
明鏡有些不滿的瞥了明樓一眼:“自然是為了公司的事情。你這麽毛毛躁躁的要做甚麽?”
阿誠見狀上前圓場:“大姐,大哥這不也是擔心您一個人去南京住不方便也不安全嗎。您別生氣。”
明鏡放下賬冊,氣到發笑,這個弟弟到底是怎麽今日變的這般婆媽。“我去石大哥家借住。這個你放心。”
阿誠不動聲色跟明樓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姐這是還不知道王成棟也在南京。
“南京石家畢竟也是名門望族,是明樓多慮了。姐姐注意安全就好。”明樓一邊說着“大姐您忙”一邊帶着阿誠出了門。下了樓梯二人看着樓上半掩的房門,低聲商議。
“你給那個瘋子發電了?”
“是,大姐回來之前就發了。”阿誠頓了一下,又說:“但他一直沒回電,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沒有收到我們的消息。”
晚些時候,阿誠送明鏡去吳淞口。兩人在碼頭的角落裏站着,看着一船一船的貨物運進輸出。遠處一層一層的防護欄,碼頭一處燈光下,一個穿風衣戴禮帽的男子正在跟船長交談着什麽。明鏡攥着雙手,緊張的看着那邊的情況。阿誠望向漆黑的海面,他忽然想到一句話,沉默能掩蓋一切秘密。
王天風給船長看了手令,親眼看着那批文物裝了車。身後汽車轟鳴聲,他轉身看到同樣穿風衣帶着風帽的女子下車。
方步瓊在他面前站定,帽子在臉上擋下一片陰影,王天風仍然看不清她的神色。
“接下來的行動,你不要參與。”
王天風沒說話,低頭看着步瓊。
“你現在的任務只是要解救出明鏡和石楠同志。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非常重要。必要的時候,先保自己。”步瓊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柔聲說:“你是組織的特別黨員,上海的軍事和經濟情報都要依靠你來傳遞。要用一切努力保護劉雲同志的安全,這是周副主席的原話。”
王天風感激的笑了一下,頗有觸動:“如果有機會,替我向周副主席轉達我的感激之情。我會保護好自己。絕不暴露。”
一個特務如果被人發現,那他只會面臨着死亡。
王天風很清楚,方步瓊也很清楚。
【三十六】
步瓊來的快,去的也悄無聲息。碼頭來往車多,除了在暗處的明鏡,少有人注意到兩人有過對話。
“他就是來接運那批貨的?”
阿誠盯那背影半晌,自然也是看出了什麽。
“按時間來看,應該就是這個人。”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熟悉。”
阿誠只說:“大姐,咱們站得遠,也看不清。”
明鏡順着栅欄走,越看越覺得像一個人。那日在機場事出突然,她跟着明樓和阿誠走了小路離開,卻沒能見到王成棟是否安全,自那之後,便再度失去了聯系。想要找黎叔石楠幫忙尋人,可沒有一點線索,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阿誠這時候拉住了明鏡:“大姐,時間也很晚了,咱們回去吧。”
“阿誠,我想去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
“大姐,那人在碼頭,且不說咱們過去要繞遠道安檢,就算過去了,那人估計也走了。再說,一個接貨的……大姐為什麽這麽在意?”
明鏡轉身看了阿誠一眼,生生壓住了那是文物的事情。待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那人轉進黑暗就消失了。
王天風在夜色中的上海灘無聲的穿行。弄堂深處,瑩瑩爍爍亮着燈光。
他輕聲推門進去,蘇陽正在收電報。見到來人頗有些吃驚。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蘇陽拉王天風進屋,左右看看寂靜的街道,順手反鎖了門。
“用你的線路給南京小組發電,我要救一個人,請求支援。”
明樓和石楠幾乎同時收到了董岩的電令,也幾乎同時皺了皺眉頭。兩人先後向董岩發了回電,請求組織再思考。
這個電令是瞞着方步瓊下的。
明樓看着電令上幾個字頭都要炸了。
石楠點了一支煙,剛放到嘴邊,又掐滅了。他連夜收拾東西,準備回蘇州。
黎叔在蘇州的學校裏,看着電令有些措手不及。
蘇陽剛剛送走王天風,就收到了同樣讓她大吃一驚的電令。
阿誠剛剛跟明鏡回到家中,看着客廳裏水晶吊燈明澄澄亮着,阿香在屋裏忙來忙去搬箱子。
“阿香你這是幹什麽?”
明鏡站在門口看着阿香抱着幾件衣服出來。客廳裏幾個行李箱都是封好的。
阿誠轉眼看見明樓從書房走出。兩人目光短暫相接,又瞬間錯開。
“大姐,您最近也不能在家閑着了。蘇州老廠的黎叔剛剛打來的電話,請您回去驗收半年的利潤和支出。我想這跟您馬上要參加的那個會有些關系,便幫您應下了。我們先陪您去一趟蘇州。”
明鏡嘆了口氣。
當明樓提到黎叔的時候,明鏡就知道又将發生什麽事情了。雖說石楠早就叮囑過接下來的事情會越來越多越複雜,明鏡當時覺得心奇信心百倍,可真到面對鬥争,她仍感到力不從心。
她忽然很想成棟再次出現,因為只要有他在,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
徽音起得早,但她在到了學校的時候,乍一見到石楠的辦公室開着門,仍是吓了一跳。這時門口又來了腳步聲,徽音回頭一看,正是曾經來過的一個年輕醫生,她記着黎叔好像說這個醫生姓蘇來着。
徽音心中暗想,今天這是什麽重大日子,這麽多稀客都來了這個小學校。
【三十七】
當朱徽茵看到接下來到達的人時,心中一沉,敲開了黎叔的門。
黎叔向她點了點頭,徽音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緊張。
大人們聚在石楠的辦公室中,明樓明誠裝作閑聊的樣子,在那株紫丁香下信步徘徊。
“既然要做地下工作,我給你改一下名字吧?”
“阿誠哥想怎麽改?”
“換個字吧,”
明誠沉吟了一會,“音,改為茵。”
他在樹下木桌上,用手沾着茶水,寫下這個字。
“我看可以。”明樓點點頭,“徽茵,以後你的代號,就是夜莺。”
“好。”
朱徽茵點點頭。
這裏名為學校,實則是中@共地下黨的一個聯絡點。兩撥人裏,唯獨明鏡不知道,除了她全是共@産@黨,在明鏡看來,徽音跟她的兩個弟弟聊的正開心。
然而他們這邊的話題可是尴尬的很。
蘇陽跟黎叔面面相觑,都在示意對方開口。石楠走到窗前背對着他們,看着紫丁香下的明樓明誠和徽音聊的正開心。
“哎……阿鏡,我不知道怎麽說才好。這是昨晚組織的電報,你看看吧……”蘇陽難為情的把電報譯文推到明鏡面前。
明鏡眼中光芒一閃,看着折起來的薄薄一張紙。
“是組織給我的任務麽?我真的可以看嗎?”
蘇陽看着明鏡激動的眼神,內心有些過意不去,支吾道:“呃……算是任務吧……是吧黎叔。”
黎叔不吭聲,僵硬的笑着看明鏡,又僵硬的點了點頭。
石楠點了一支煙,向窗外吐了一口氣。
明鏡伸手拿着電文,蘇陽确定自己看到了明鏡面色從鐵青到慘白再到緋紅。
“這是……什麽意思?”
蘇陽急着解釋:“阿鏡,具體就是這個意思,組織想讓你跟石楠大哥以夫妻關系到南京活動,這次杜宇的邀請我們不能簡單的被動。當然你們可以只是假裝夫妻,但組織是希望如果真的有機會你們可以真的成為革命伴侶……當然也不是現在……就是可以晚一些……哎……也不是……”
蘇陽只覺得自己越解釋越亂,她求助的看看裝聾作啞的黎叔,又把目光投向窗邊的石楠。
徽音他們耳朵機靈着,早在窗外聽了個一清二楚。阿誠雖然聽明樓傳達了電文內容,但在自己親耳聽到卻仍是覺得不可思議。
“我從來沒見到有敢給明氏集團總裁提親的……董岩膽子太大了些吧他怎麽想的……”阿誠低聲嘀咕。
“想讓大姐嫁人,哼……”明樓冷笑了一聲,腦中飄過那個人的影子,在那個黑暗的機場護着自己大姐下了飛機的人,明樓從未見到過那樣的目光,但他知道那種目光将會是特務的死穴。“大姐肯定不會接受這個任務。如果要嫁,我打賭這世界上大姐只會嫁給那個人。”
阿誠是懂得明樓說得哪個人,朱徽茵卻是一臉茫然。
“明鏡姐有未婚夫?”
“……別讓大姐知道我們說了什麽……”
“……沒錯這是我們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
“……”
【三十八】
石楠自然也清楚,雖說他們相處了也不短時間,但遠遠比不得失蹤多年的王天風。他是明眼人,他看得出來明鏡跟那個王天風關系不一般。
當然,他也大致猜得出董岩的意思。戰亂時期,國土難安,不少适齡女子匆匆成婚後去到大後方,石家跟明家絕對的門當戶對,如果可以跟明鏡結為連理,既是争取到了一位堅定的紅色資本家,還方便發展她為黨員,更可以很好的保護她。想到這裏,石楠倒是有一絲渺茫的希望,希望她答應這個命令。畢竟王天風親口說他是軍統的人。
可現在問題的源頭在于,董岩為什麽要布置這種任務。南京跟上海是互不交叉的兩個小組。
“阿鏡身份太特殊,她只能作為紅色資本家活動,這次去南京,組織上如此重視,”石楠轉身懇切的看向明鏡,道:“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可以,我們可以只是假扮未婚夫妻的身份。”石楠走到黎叔面前坐下,問道:“不知道我這樣理解組織的決定可不可以?”
“那分明是董岩自己的決定!”阿誠氣道:“大哥,我請求向上級彙報。”
“董岩現在就是你的上級!”明樓轉身看着阿誠:“組織有紀律,不可以跨級彙報。”
“但大哥,他現在是跨級布置任務,組織上有允許這樣做嗎?”
明樓無話可說,不由得也是擔心。這次行動不論怎麽看都十分倉促。
明鏡心亂如麻,這種問題放給誰恐怕都難以回答。她感激的看了石楠一眼,總算也給她了一個臺階下。但當她看到黎叔和蘇陽急切的眼神,不覺還是心軟了。又有她本就打算到南京跟石楠一路,如果這樣方便行動更加安全,倒也是可以理解,她這才緩緩開了口。
“我可以試試……不過只能是僞裝身份……”
明樓明誠詫異的望向屋內。見鬼了。
“婚姻大事,我倒是還沒有想過,如今局勢動蕩,阿鏡跟我手頭的第一大事是組織,第二大事是公司,我感謝上級的關心。”石楠從收到電令到蘇州,就一直對董岩的安排感到不妥。
黎叔自然沒有異議,他決定散會後就跟董岩好好談談。
“你們的任務,就是取到杜宇手中的一份文件,關于他對這次長江救國商會各與會人員的身份調查。”
“明白。”
這幾條原本不相交叉的單線,因為明鏡的身份,不可避免的扭結在一起。
明樓同蘇陽回了上海,阿誠陪着明鏡石楠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車。
蘇陽剛回到診所,就看到一位“病人”裹着厚風衣在她辦公桌前坐着。方步瓊故意咳得很大聲,蘇陽急忙接她一人到了診室。
“誰給你們發的電令?”
“步瓊同志,這是董岩同志的專線。”
“那你為什麽不先報告我?”方步瓊聲音壓得很低,但字字如炮火炸開在蘇陽腦中。
方步瓊不知道董岩的這道電令?
“我才是華東區的總聯絡人,南京情報小組跟你們并不交叉,誰允許你們未經上報就執行的?”
“步瓊同志,董岩同志也是你的上級,他難道沒有給你傳達?”
步瓊聽到這裏又是一股怒火,他不僅跨區聯絡還跨級聯絡。“這件事情我會向周副主席報告,你們上海一個組跟南京一個組準備準備吧!這次就算想不發生流血時間都難了。”
“步瓊同志,請明确指示。”蘇陽一聽也心慌了,她本是只負責傳達,卻沒細想其中有那麽多關口。
“軍統要在杜宇的這次歡迎宴進行爆破,刺殺杜宇。這是國民黨內部的鬥争,原本我們能坐收漁利,可以讓石楠和明鏡借故不參與的。現在董岩卻讓他們取那份文件。”方步瓊氣道:“董岩為什麽布置這個任務,你們上海情報小組清楚嗎?”
蘇陽細想了片刻,不太确定的回答:“劉雲同志來過,說請求南京小組支援。除此以外,沒有再跟南京的聯絡。”
步瓊覺得董岩理解能力有問題,他這個人适合做任務而不适合布置任務。
“我即刻去南京盡量阻止事态惡化,你們兩個組,在這項任務結束後主動提交反思自我批評,關于對鬥争形勢認識不當處理不當。等着組織對你們的處分吧。”
“我明白。”
蘇陽話音未落,步瓊便圍上圍巾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