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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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認識将近一個月,申東權卻沒這個運氣聽崔芯愛叫一聲“東權哥”。此時聽她叫對方“泰錫哥”,心裏便很不滿。

但他很紳士地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無視面前兩人的互動,在搓完藥之後,拿了個冰袋放在芯愛的腳踝上,叮囑了句:“不要動。”

說完卻并不離開。

韓泰錫杵在原地,三人相對時間一長也覺得尴尬,見申東權完事,立刻抓住機會道:“芯愛,可以談談嗎?”

崔芯愛也有此意,又覺得自己未免有過河拆橋之嫌,申東權看出她想支開自己和韓泰錫說話,不由彎了彎嘴角,諷刺一笑。芯愛想到二人方才那樣親密,本該趁着機會把話說清楚,現在卻被中途打斷,申東權必定不悅,雖然自己也沒有打算要和他進一步發展,于是猶豫了下便道:“東權哥,你能不能先到那邊的咖啡廳等我?我跟泰錫哥說完話,就來找你。”

大約是“東權哥”這個稱呼很得申東權的心,他臉色和緩了些,把位置讓給了崔芯愛和韓泰錫兩個人。

他遠遠走開幾步,并沒有照芯愛的意思去到咖啡館,而是和救生員攀談起來,他身材高大健碩、面貌端正陽剛,沙灘上的女子無論是西方人和東方人,見他站在那兒,都頻頻回首,有膽大的早已上去搭讪。

崔芯愛氣他不聽自己的主意去咖啡館,偏留在這兒招蜂引蝶,想到韓泰錫還在等自己談話,立刻收斂心神,見他一臉苦悶,便問出自己的懷疑:“你怎麽不留在恩熙身邊照顧?”

“沒有骨髓的照顧有沒有意義,”韓泰錫苦笑:“再說她住在醫院裏,還有俊熙看着她,我是多餘的。勉強留在那裏,只是讓我自己倍感難過。”

崔芯愛默然,這也是她感到無奈的事情,她對恩熙的感情早已無關愛恨,然而這個女人的命運卻牽動着自己的親生父母和養母一家的心緒,出于對血緣的道義也好,為了養母多年的養育之恩也好,她并不想尹恩熙死。

在她已經找回了自我的同時,韓泰錫卻在迷茫。

她嘆了口氣:“那你以後怎麽辦?”

言下之意,如果恩熙真的和從前一樣病死,你要怎麽辦?還會一蹶不振,被人謀害嗎?

“不會,當然不會,那滋味并不好受。”韓泰錫想要掩飾什麽,把墨鏡從頭頂摘了戴上:“芯愛,我是不是錯了,其實歸根到底只有你我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不只是性情,還有相同的經歷。”

芯愛啞然,韓泰錫說得沒錯,然而他明白得太晚,就算他想要嘗試和自己在一起,芯愛也不想要了。他們都是如此渴望愛的人,又獲得了重來一次的機會,芯愛渴望有人能像對待恩熙一樣一心一意對待自己,而韓泰錫呢?他是韓社長最疼愛的小兒子,也是個私生子,他的母親老早抛棄了他,他在充滿着敵意的大房的照顧下長大,他是一個孤獨的孩子。

韓泰錫要的是一個不會像他母親一樣離開他的女人,譬如恩熙,她柔弱善良必須依附他人生存。但不是她崔芯愛,她可以堅強地轉身離開,但之所以離開正是因為曾經真心實意地喜歡過他,所以怎麽可能接受他只是嘗試在一起的想法?

他們都是渴望愛的人,卻給不了彼此需要的愛。

“泰錫哥,試着打開心扉,你會找到一個好女孩的。即使是對待恩熙,你單方面的付出也太多了,這不公平。”芯愛拍拍韓泰錫的手:“但那不是我,泰錫哥,我自問當初到底喜歡你什麽,也許我喜歡的是你對恩熙全心全意的百折無悔,符合我對另一半的想象,我也想要有人這樣對待我。但是泰錫哥,如果你有一天不再這麽地喜歡恩熙,那你吸引我的這一點就再也不存在了。可是作為一起長大的玩伴,我希望你能找到讓你幸福的人,那個人不會是恩熙,更不會是我。”

“真是諷刺啊,芯愛,你愛着的……是愛着恩熙的我嗎?”韓泰錫苦笑着搖頭:“我曾經的不顧一切,現在想起來自己都覺得害怕。但是芯愛,知道有人還在關心我真好。從前我死的時候,你有沒有哭?”

怎麽會沒有呢?芯愛想,韓泰錫的身後事如此凄涼,每每想起來,她都覺得痛心。無論是愛人還是青梅竹馬的兄長,韓泰錫早已成了她人生中的組成部分,甚至于一個烙印,但是從前的經歷也會讓她一個人獨自走得更久,因為知道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人。

芯愛含淚點了點頭:“泰錫哥,所以這次你千萬不要再這樣。不論恩熙最後是否會死,她的心裏只會有俊熙哥,你應該朝前看去找一份适合你的愛情。泰錫哥,好的愛情會讓人快樂,而不是讓你這樣痛苦。”

“對不起,我曾讓你這麽痛苦,芯愛。”他瞟了一眼雖然和救生員在說話,眼神卻時不時關注自己和芯愛狀況的申東權,含笑拍了拍芯愛的肩膀:“好的愛情,芯愛你說的是幼美姐的哥哥嗎?”

芯愛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不出來了,她有點窘迫,連忙否認:“不是的,不是的,他是……”

一想起申東權,芯愛就覺得嘴唇滾燙,否認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對着韓泰錫,這個如家人一般親密又是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芯愛的臉漸漸漲紅,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法欺騙自己。

“你領先了,芯愛,”韓泰錫決定想開:“從十年前你拒絕回到尹家的時候,你重來的人生就領先我了。我要對你道歉,我那麽狹隘,那麽卑劣,為了愛情不相信你、傷害你,十年中也沒有聯系過你。我這樣無情自私的人,難免要受到懲罰,所以我只配被你遠遠抛下,看着你已經遠遠走開了。”

崔芯愛松了口氣,正是韓泰錫這樣只對一人有情卻對他人寡情的性格造就了他最後的悲劇,他如果能把所有的注意力從恩熙身上移開,就知道除了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值得他的付出,也一定會有收獲。

二人友好告別,或許哪怕恩熙最後仍然死了,他們也可以在這個人世繼續行走下去,固然痛苦,也要痛苦地生活下去。

申東權卻顯然誤會了方才芯愛對着韓泰錫那含羞臉紅的模樣,芯愛再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同一個金發的外國女子聊得投入,西方女生比較奔放大膽,因為見申東權并沒有反感的意思,這會兒已經靠在他的身上,胳膊也搭在他的肩上,手指在他胸口撓啊撓的。

見芯愛條件并不輸自己,這女孩子也是好勝心大起,死死糾纏住申東權,芯愛既不能叫她滾開,又不好一走了之,見場面上不好看,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我先去換衣服,停車場等你和幼美姐。”

申東權見她要走,立刻甩開那個女孩跟了過來。

芯愛痛恨他明明在追求自己卻老也不肯說實話的個性,只覺得他這樣無非傷人傷己,甚至于自己現在根本不想看到他:“別跟着我,我現在想要一個人靜靜。”

申東權不肯承認自己吃醋,韓泰錫這個人在他腦子裏過了兩圈,已經是妒火交加。按照他調查得知,韓泰錫和崔芯愛幾乎根本不認識,哪裏來的話好談,更不要說那些親密的互動了,他申東權又算什麽?!

“讓我別跟着你,那剛才東權哥不是叫得很親熱嗎?還是說你只是在敷衍我?”申東權從未覺得自己會那麽容易喪失冷靜,然而他現在已經毫無理智可言:“怎麽?跟在尹恩熙屁股後面的老情人回來了,你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在一起了?!”

申幼美老遠就看到自己哥哥和芯愛氣氛不對,哥哥還對着芯愛憤怒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她心裏一緊,連忙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麽時候,沒想到申東權只是臉色鐵青,芯愛更是紅着眼一言不發,申幼美直覺這兩人不尋常,卻又不好發問。

到家後,申東權冷冷地對崔芯愛說了聲“對不起”,便提着自己不多的東西出門去住酒店,根本不給自己也不給對方臺階下,作風之淩厲讓崔芯愛目瞪口呆。申幼美已經覺察出什麽來,不着痕跡地幫着哥哥說話:“他就是這種不知妥協的個性,所以事業雖然做得很好,公事上很有原則,但是沒有辦法跟女朋友好好相處下去,單身到現在。”

因為後知後覺申東權一個大男人心思如此敏感,又不太容易溝通,芯愛後悔不該打發他去和韓泰錫說話。她就應該把兩個人都打發了,再一個個私下解決。

尹恩熙的事情自己還有求于他呢,芯愛如今卻沒法開口了。

申幼美也覺得不對勁,哥哥就算脾氣冷淡不好親近,也沒有看他這麽流露在外,就好像心裏藏着事一樣,她不免也擔心起來。

沒想到一周之後峰回路轉,尹家歡天喜地地接到醫院通知,說是恩熙的骨髓和志願者配上了,因為恩熙的病情已經不能再拖,他們會盡快和志願者溝通捐獻事宜,早日進行手術。

尹俊熙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從醫生那裏問出志願者的聯系方式,好上門和對方懇談,甚至親自帶對方來醫院。

這種要求當然被院方拒絕了。

崔芯愛得到消息的時候,沒有絲毫懷疑這是申東權的功勞,因為從前尹恩熙就是活活病死的,她所認識的所有人都無能為力,而這次唯一的變數就是申東權了。

她不知道要怎麽跟他道謝,如果能了卻尹恩熙不死這個心願,這次她就可以義無反顧又毫無虧欠地走自己的路了。

崔芯愛只好借了幼美的電話,自尊心使她沒法率先主動向申東權求和,而且經過這次,她覺得自己和申東權針鋒相對,脾氣都太過執拗,就算雙方都已經動心,也不适合确定關系。

申幼美在電話那頭毫無內容地寒暄了半天,這才結結巴巴道:“哥,你要不要和芯愛說兩句?”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申東權道:“把電話給她。”

芯愛接過電話,心裏抗拒不住陣陣動搖,她雖然有氣,但是的确對申東權有所動心,而且對方還幫了她的忙,她還是軟化下來:“東權哥,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謝謝你。”

對方低低笑了一下,突然問她:“崔芯愛,你是不是真的确定要救尹恩熙?”

崔芯愛很堅定:“是的,我要救她,這樣所有人都能幸福地活下去,我跟他們就兩清了。”

“我明白了……”申東權低聲道。

他還要再說什麽,卻被突然進來的醫生打斷:“申先生,手術室和設備準備好了,骨髓提取随時可以進行。”

芯愛心裏一慌,對方卻挂斷了電話,再打就沒人接,隔天後天再打,也都沒人接電話。

尹恩熙的手術順利進行,甚至沒有什麽排異反應,尹家人都歡天喜地。尹俊熙也很嚴肅地告訴尹夫人,無論恩熙最後有沒有挺過來,他都只愛恩熙一個,恩熙活他活,恩熙死他死。

看着病床上臉蛋漸漸有了血色的養女,尹夫人隐隐覺得她怎麽抗拒都沒有用了,她死了自己會傷心,她活下來自己卻還是傷心。

為什麽所有人都辜負了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發糖,今天放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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