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盯梢也無聊,淩教了月變成原型還能在體內偷偷玩手機的方法。月也沒那麽緊張了,抱怨了好一通自己八卦纏身老被人指指點點——淩竟然都耐心聽完了,讓月生出一種老虎頭上拔虎須的驕傲感。
回過神發現天都亮了。
“去吃早飯吧。”淩先提起,“你不是有早課嗎?吃完陪你去上課。”
月連忙化形成人——這一晚上折騰的,她把早課的事都忘了。還好淩讓她回原型,不然上課該打瞌睡了。
洗漱完剛準備出門,蛟在她身後驚訝道:“我說你起那麽大早,約了淩了?”
“嗯,吃早飯。”月自動屏蔽了蛟那副暧昧的語氣,拎着包匆匆跑出門。
“早,”見到等在樓下的淩,月跑上去打招呼,“昨天有收獲嗎?”
淩低頭看看她這幅衣服随便挑一身,頭發随手梳兩把的造型,在心裏感嘆,這家夥離談戀愛的心态還差太遠了……
不過這有什麽辦法?都在餘烨家一起住那麽多年了,現在跟她說約別人好歹要梳妝——估計不現實。
想想自己還回寝室洗了澡換了衣服,忽然覺得虧得慌……
“沒有,後來他就乖乖睡覺,什麽都沒發生。”所以淩才跟月聊得不亦樂乎。
“其實我之前就覺得張骥有一點陰晴不定,好像揣着什麽心思。周天楊總得來說,也算是好性情的人,會和張骥處得那麽水火不容,我覺得不太正常。”月現在已經能很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真是那只來去無蹤的影魈,那他通過這麽做,成心把你往風口浪尖上推,說得通。”淩很自然地想把月裝滿課本的包拎過來。
月死死地護住懷裏的書包,貓着腰往後縮:“我求你了,這個還是免了吧!我心理壓力太大了。”
要習慣她這種怕……于是淩沒再強迫她。
“張骥如果是影魈,那和我們的敵人肯定有關系,”淩接着分析,“要是人類,可能就是個潛藏的殺人犯——哪種可能都說得通。”
現在還沒到吃早飯的高峰期,所以人很少,他們倆在路上就聊着這種話題,也沒關系。
“說到底,是我太過自信,掉以輕心的緣故。”昨晚是打字看到淩說這話,所以不知道他的語氣,但是此刻聽他親口說出來,才感覺到他語氣裏很深的自省。
月第一次聽到淩那麽低落的語氣,手足無措地想安慰他:“餘烨又不會責怪你,你不必那麽大壓力,就像你跟我說的。”
淩聽着覺得好笑:“你不必安慰我,反正對我也不會起作用。”
月尴尬地撓撓耳朵,趕緊找了另一個話題:“我能問問你,為什麽你會聽從餘烨的指示麽?你倆明明都是影魁。”放在之前,月肯定是不敢問這種問題的。不過趁着淩這會兒好說話,趕緊把自己想知道的都問出口。
淩果然也沒太避諱:“如果沒有先生的血,我應該還不是影魁吧。”
出乎月意料之外的簡單:“僅此而已?”
淩摸着下巴思考起來:“你猛地一問,我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開始和他一起行動,确實只是個交易。後來時間長了,多少建立了信賴和默契吧。”
月在心裏偷笑——明明就“超級”信賴餘烨,還說得那麽勉強。不過這又牽扯出另一個月關心的問題:“餘烨的血那麽厲害嗎?”
淩神神秘秘地一笑,顯然月這問題問到點子上了:“影魈可以随心所欲‘定制’自己的身體,所以同樣的道理,先生可以随心所欲‘定制’自己的血液。”
很神奇的答案,但是一想好像又确實是這個道理。“所以為什麽那幾個家夥喝下餘烨的血就會狂暴呢?”
“先生被帶走那會兒,剛拿自己的血喂過你們倆。那幾只小家夥太弱了,又沒有理智,承受不住一下子暴漲的力量。”
“但是後來那只有一點理智的影魈喝了就沒事?我其實一直在奇怪這個點。”
“嗯,所以說先生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
聽到這裏,月撅起嘴巴,氣哼哼地說:“一想到餘烨給外面的小浪蹄子‘定做’口糧,還有點不爽!”
淩噗嗤一聲笑了:“你變得有一點‘人味’了。”
月看見薄薄的陽光下,淩難得沒有一點奚落感的純粹笑容,臉紅了紅——這算是說自己有點長進了吧?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蛟跟我說過,你是為了保護我才非要跟我交往的。我也得配合你一點,努力完成餘烨的交代吧。”
見現在氣氛正好,月便大着膽子問:“淩,你要是不會生氣,我就問了。餘烨好像知道殺害林曦南的兇手,也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了?他是怎麽知道的?”
“餘烨只是懶得向你們這些小家夥解釋,你們知道了也沒什麽幫助。不過,說起來其實也是你們的功勞。”沒想到淩很大方地就告訴她了,“是你們找到的那件外套。那件外套上有線索,讓餘烨找到殺死他們的影魈了。眼下我們還有的疑問是:第一他們是如何精準高效地培養出那麽多影魈的;第二他們要這些無心智的影魈來做什麽。”
“為了讓他們去殺人?”
“這他們自己就能做到,沒必要非得交給這些難以控制的小家夥。”
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餘烨想不通的事,她就不必跟着費腦細胞了,于是她轉而又問:“那他們為什麽對餘烨下手?”
淩忽然嘆了一口氣,別開目光意味深長地說:“這個,和很早很早之前的往事有關——那時候我都還沒認識先生,而他也似乎不願意多提。”
月連忙乖乖閉上嘴巴。但是她低着頭想了很久,還是鼓足勇氣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保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淩側頭看着月烏亮的眼睛裏怯生生的光——這張臉還真是殺招呢!“你問吧,我沒有必要因為你的問題而生氣。”
“餘烨之前說過,會讓影魈恐懼的東西,是人類的殺念和惡意——就像凝聚在那把刀上,被那把刀殺死的那些人的怨念。但是餘烨他自己也可以吓到連,甚至他說過他可以殺死流——我不認為他是在開玩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餘烨的身上凝聚着超過一場戰争級別的惡意和怨念?”
淩聽完她這個問題,表情由驚訝漸漸專為由衷的佩服:“沒想到你那麽敏銳!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些事應該發生在我認識先生之前。不過你的猜想,我跟在先生身邊百年後,也開始一直在思考。而你竟然那麽快就意識到這件事了!”
“他殺過那麽多人?”在月的眼裏,餘烨一直非常溫和有趣,只是有一點愛捉弄人而已——無論如何,她也無法相信餘烨做過這樣的事。但是,餘烨活了多久誰都不知道,也沒有人清楚他活的那麽多時間裏都經歷了什麽。
淩忽然朗聲笑起來:“我真是有點慶幸認真和你聊天,雖然有一點天馬行空,但是你實在太敏銳了。我可以很确定地說,他沒有殺過那麽多人——也許你對人數沒有概念。靠自己要殺這麽多人,就算我用我活着的全部時間都做不到;而且殺死這個數量級別的人類,絕對會在歷史上留下大名。”說着,他忽然斂起笑容,語調陰冷了兩度,“所以,是用別人的手殺的。”
月觸到淩這種眼神的時候,本能地往後一縮:“……影魈……不是不能幹預人類世界的因果嗎?”
淩像是惡作劇得逞一般收起眼神,随口回道:“更多的,我是真不知道。先吃早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