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曼珠擡起小豬蹄的那一剎那, 孔翎雀鳥哆嗦着身體,仰天凄厲恐懼地長鳴了一聲。
它那被洞穿的翅膀還冒着冰凍之氣,它愣是撲騰着翅膀猛地展翅向遠處遁逃。
虎口脫險般的狼狽, 孔翎雀鳥漏風的翅膀在沒命地扇,伴随着她不絕于耳的哀鳴聲,她的身影在空中猶如醉酒般踉踉跄跄地消失為遠處的一點, 被曼珠踩碎的一只爪子軟綿綿在空中晃蕩,簡直聞者落淚, 見者傷心。
夾着萬衆敬仰之勢而來, 最後是夾着尾巴灰溜溜遁逃。
孔翎雀鳥的跑路, 幾乎預見了今日最後的戰果。
羅媚張大了嘴巴, “爹, 這,這是什麽元獸?萬獸谷只有一只暗冥豬, 可暗冥豬不是一只又黑又胖的大肥豬嗎?”羅媚突然醒覺自己失言了,下意識捂住了嘴,若非她爹站在她的身旁,怕此刻她的身子就直接癱軟了。用如此不敬的話妄言一只如此可怕的元獸,簡直是嫌命長的舉動。
是啊, 這是什麽元獸,所有人的心裏都在嘀咕。萬獸谷最出名的豬,非暗冥豬莫屬了。那可是聖階的超級強者, 據說天賦超卓,先于萬獸谷那幾位有着赫赫兇名的天元境王者突破成為聖階。
難不成, 眼前的小豬是暗冥豬的幼崽?
如此說來倒也合理。
萬獸谷的暗冥豬從未出過手,所以雖為聖階,聲名卻遠不如其他天元階元獸。且皆說萬獸谷的暗冥豬生性良善, 長期吃素,鮮少殺生。可誰敢小瞧了它?那可是聖階強者,再說了,萬獸谷那幫護短成性的禽獸,要真的是暗冥豬的孩子受了欺負,簡直就是對萬獸谷尊嚴的極大挑戰,按那幫家夥的尿性,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回清宗這回,真的是踢到鐵板了。
只是話說回來,暗冥豬的崽,修為能這麽高了?且不論修為,孔翎雀鳥天賦上可能比不上暗冥,但血脈上絕對稍強一籌,不至于見到了它的後代吓成這個樣子。
果真,空中的手突然猶如煙雲一般緩緩散開。
“你,可是萬獸谷暗冥豬的後代?”青玉仙子的聲音帶着一絲凝重。
青玉仙子不同于場中其他人,她是真正的聖階強者,
同為這天下最為頂尖的高手,不可能彼此之間毫不了解。
提起獸族,衆人只知道霸絕天下的印師禁,卻鮮有人提起暗冥豬。可青玉仙子卻知道,暗冥豬已經是板上釘釘下一任的印師。獸族的印師,從來都是獸族的第一高手。暗冥豬從未在與人族的争端中交過手,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據孔翎雀鳥所說,暗冥的手段十分詭異可怖,若是與之交手,怕要比對上禁更要小心幾分。
這只小豬如果是暗冥的後代,那身份之尊貴可想而知。青玉仙子只是同樣想不明白,為何今日孔翎雀鳥的反應會如此匪夷所思。即便是暗冥豬親臨,也不該如此。
“呸,呸,呸”曼珠一聽,跳腳了,圓嘟嘟的身子氣得直轉圈,“什麽暗冥豬,你才是它後代,你全家都是它後代。論輩分,本神豬大人是它祖宗!”
可曼珠的樣子實在太過可愛,那稚嫩的聲音說起氣急敗壞的話來,就像一個跟自家老子較勁的頑童一般,完全沒有說服力。反倒從側面印證了衆人的猜測還是頗有道理。
空中的聲音悠悠傳來,“他日,本尊定要向萬獸谷讨個交代,至于”青玉仙子頓了頓,聲音冷意凜然,“李家還有花無痕,兵谏大典上,本尊會好好跟你們清算今日之恥。”
冠冕堂皇的話,卻聽出了青玉仙子對兩者态度的截然不同。對萬獸谷明顯的忌憚和吃定李家的狠厲。看來魚老太君的傷勢絕對不容樂觀。
“珍绮,經此一事,方知天外有天,你馬上回蓮花山閉關,兵谏大典前,其餘瑣事,莫要再理。”青玉冷哼一聲,她聲音傳來的那一處天空,雲朵終于緩緩飄動起來,沒有了方才冷凝滞留之感。
花珍绮雙眸通紅,一瞬不瞬地盯着龍少爺的方向。
花朵兒在他的臂彎內,顯得那般嬌小可憐,弱不禁風。他将她的臉摟向了他的胸膛處,那模樣,就像是小孩子急着藏緊自己的寶貝,不願讓別人多看一眼。
而他自己,仿佛方才接連驚天動地的幾幕對他來說很是無趣,他的雙眸,巡弋在花朵兒的身上,只要她稍微動了動,他就會調整自己抱着她的姿勢,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愛不釋手。
這是她第一次動心,應該也是最後一次。即便是那飄然出塵的宗雲澤,她也從來沒有為他着迷過。
她原以為,只要她對他假以辭色,他便會欣喜若狂,然而他沒有,他對她視若無睹。
于是她以為,只要她在他面前展示最強大的自己,他便會為她如癡如狂,然而他也沒有,他狠心地看着她一次次受辱。
花珍绮突然咧嘴一笑,你喜歡花朵兒,總有一天我會毀了她!
她占有你所有的愛,我占有你所有的恨,這很公平,很美好!
花珍绮就這樣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明明孤孤單單應該是我見猶憐的背影,卻讓人看着莫名地心寒。
“珍绮!”狄晉驚呼出聲,忙追了上去。
而就在墨寶齋接連大戰要落幕時,百鳳城外的官道上,與常人無甚兩樣的宗雲澤正在一間簡陋的茶舍內喝茶。
茶舍安安靜靜,連老板也不知去了哪裏。唯有宗雲澤的身側,坐着一名中年人,顯然,那人坐着頗為拘謹。
就在冰鳳出現的那一刻,宗雲澤拿着茶杯的手一頓,“冰尊上?僅一道元靈,百鳳城裏,是何人叫醒了冰尊上的元靈,它的元靈,又寄付在何處?”
“尊上。”身旁的人還沒說完,宗雲澤的手指微微一擺,立馬禁聲不語。
過了片刻,宗雲澤“咦”了一聲,“青玉怎麽也出現了?”
看了屬下一眼,宗雲澤微微點頭。
那人吞了吞口水,忙道:“尊上,我聽說李家的李有才和李有福都來到了百鳳城,李八爺也奉命出京。昨日京城傳來消息,魚老太君沖關重傷,青玉仙子會不會是”那人擡眸,“沖着李家來的?”
衆所周知,青玉仙子與魚老太君之間,那就是針芒對麥芒,互為死敵。李家一直以來備受打壓,其中不乏青玉仙子在使力。奈何李家人也确實出息,魚老太君也确實強悍,即便受到不少挾制,李家還是穩穩當當地成為豪門大族。
只可惜,魚老太君要是出事了,李家可就麻煩了。
宗雲澤默然片刻,方道:“你說宗門內,已有人朝李家發難?”
“是”那人點頭,“尊上,洗心錄被盜,全宗上下震驚。恰逢魚老太君重傷的消息傳來。後來宗裏依稀有些風言風語,說魚老太君沖擊聖階,由于殺孽太重,無法戰勝心中魔念,以至于走火入魔,天下神物,唯有将洗心錄與魚老太君的靈海相融,才能讓老太君轉危為安。”
那人偷偷看了眼宗雲澤的神色,道,“所以以大長老為首的幾名長老,推斷應該是李家的人把洗心錄盜走了,如今已經開始朝李家施壓!”
宗雲澤神色莫名,冷哼一聲,“天下萬宗歸一,渺雲為尊,且莫論李家有沒有能力将洗心錄從渺雲宗的禁地裏盜走,堂堂首宗的神物竟于自己家門被盜,還有臉狗急跳牆。”
那人一愣,尊上出來的這些日子,身上倒還真多了幾分人氣,連粗口都說出來了,估計娶媳婦的日子也不遠了。尊上如此天賦和地位,若沒有血脈傳承之人,那實在太可惜了。
宗雲澤将手中的茶一飲而盡,“你遣人回百鳳城打探今日的消息,”頓了頓,“順便留意一下花家的花無痕。我們即刻回宗,我一不在宗內,那幫跳梁小醜倒是作妖作得很是歡快。”
說回到墨寶齋這邊。青玉仙子一撤,今日的大戰也最終落幕。
衆人心裏那是百感交集,只感覺今日這一幕幕要回去跟族裏的人一說,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失心瘋,苦惱于如何說才能取信于人。
衆人看着胡萬星的眼光更是複雜,沒想到離開了紀大将軍的羽翼,這老家夥竟找到這麽牛/逼的下家,一個連青玉仙子都能直面幹的主。
經此一戰,風雲年輕高手的名榜上,花無痕三個字不知該如何耀眼。衆人看着羅媚,突然靈光一閃,自家族內不知道有沒有适齡的女子,趁着花無痕還在百鳳城裏多親近親近,若能被他看上,絕對是美事一樁。只可惜,這個念頭在看到那只小豬時瞬間就熄滅了。
那呲牙男子有萬獸谷做後盾,他們有什麽?示好花無痕,等于跟青玉仙子作對,他們在場所有家族合起來都扛不住,只能扼腕嘆息。
他們眼光有限,可羅雄欽卻看得更遠。
兵谏大典,凡天元階以上不得參戰。
原來李家軍應該由李八爺統領。可如今李八爺已然突破,無法參戰。李家人裏,李有才有戰才卻實力不強,李有壽頗具實力卻不擅長領兵作戰。花無痕,身為五祖後裔,如果他的将才能有她實力的一半,他會是最适合帶領李家參加兵谏大典的人。
那個時候,是不是又要跟花珍绮對上?
不管如何,原本由于魔物肆虐而不打算赴京參加兵谏大典的羅雄欽改變主意了。
衆人相繼抱着各種心思告辭而去,羅雄欽也不例外。畢竟李家如今是多事之秋,就算想要交好也不宜選在今日。
等衆人離開,李家人和蘭軟軟回頭看向原來抱着花朵兒的龍少爺,卻發現那位置早已空空如也,竟不知道墨非龍何時抱着花朵兒溜走了。
“我靠”李有福瞪着蘭軟軟,“人呢?你外甥将我家朵兒抱去哪了?我家朵兒可是黃花大閨女,你說今個兒偷偷占了便宜就算了,竟然”
李有福邁開腿,朝胡叔吼道,“還不快點帶我們去朵兒的院子!”
他這麽一喊,李八爺和李有才也回過神來,唰的一下四道兇狠的目光集中在蘭軟軟身上。
胡叔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這麽一聽,心裏咯噔,“花朵兒,誰?誰是花朵兒?”
“哎”蘭軟軟拖長了聲音,跟妓/院的老鸨招呼客人時無甚兩樣,一擺手,“急什麽急什麽,你看看,你們李家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嗎?放心,放心,我家外甥會把朵兒照顧得妥妥帖帖。”
“放心?我他娘的就是放不下心。”李有福扯着嗓子,李家的變故帶來的打擊,讓他整個人都有點失态。
蘭軟軟突然一斂嬉皮笑臉,正色地道,“老子讓你放心你就放心,我家外甥出身名門,也不屑于做那宵小之輩的無恥勾當。”語氣一轉,又再度笑嘻嘻,“再說了,我們對朵兒的心,可昭日月,你若不信。”
蘭軟軟看着旁邊的曼珠,一把将它抱起來,扔到李八爺的懷裏,“喏,這頭豬先做第一份彩禮,你們看可以嗎?”蘭軟軟嫌棄地道,“我也知道太過寒碜。”
噗通一聲胡萬星堅持了大半天的定力終于崩潰了,腿一軟坐在了地上。花家三兄弟面面相觑,不停地在吞口水。
一只能把孔翎雀鳥的利爪踩個稀巴爛的元獸做彩禮,還說太寒碜,你是覺得把整個萬獸谷都當成彩禮才算有面子嗎?
仿佛為了回應他們的話,曼珠擡起她憨憨的腦袋看着李八爺,天真無邪地道,“你們要是不滿意,萬獸谷你們看上哪只元獸,回頭我把它當彩禮送到李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