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蒸糕我是想要你

0 Comments

第82章 蒸糕 我是想要你。

若說虧欠, 并不準确。

宋闕的眼神中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情緒,他望着言梳的目光沒有挪開,顯得有些慌亂, 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中秘痛, 竟在這一刻沉默了。

有時沉默即是回答。

言梳等了幾個呼吸, 只能來了這一記讓她發悶的眼神,她似是自言自語般道:“原來如此,難怪我從未見過你。”

難怪這兩千餘年,她從未在山海小榭見過宋闕, 言梳本就覺得奇怪, 如若他們當真是所為的夫妻關系, 又怎會分隔這麽長時間。無非是感情不在,尚有餘痛,言梳因時間放下了, 宋闕不甘心而已。

她覺得宋闕……應當就是不甘心。

宋闕不知言梳心中怎麽想的,他不能說自己沒有虧欠過言梳, 實際上每回宋闕想起來, 心裏都有刀割似的痛, 那是他不願觸碰的回憶,就在兩千餘年前的這片土地上,就在團月湖中的小畫舫內。

隐秘而歡愉,痛苦又心疼。

他對言梳,不僅僅只有虧欠,也不單單只是想要補償, 但他看見言梳那個恍然大悟的眼神,知道她想錯了。

宋闕無法開口解釋,他一面覺得言梳忘了也好, 那夜船中的糾纏的确美好,可所有美好也僅存于那夜了,之後是生拉硬扯的痛;一面又在隐隐期待,是不是若有一日言梳全都想起來了,她對他的那份喜歡也能回來。

“上仙。”言梳輕輕嘆了一聲。

這兩個字喊得宋闕身形晃了晃,她又回到了最初的疏陌。

言梳道:“如若你是以前虧欠了我,想要補償我,那大可不必了。”

“不是。”這回宋闕開口反駁。

言梳愣了愣,等他接下來的話。

宋闕道:“我是想要你。”

這話他說得并不為難,只是怕開口聽到的又是拒絕,這些日子他見識過太多次言梳的冷臉了。言梳過去有多喜歡他,多黏他,如今就有多冷漠,多排斥他。

所以言梳看見了,宋闕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微微發着顫。

她還什麽都沒說,就失了往對方身上繼續捅刀的勇氣了。

“随你吧。”

最終言梳只對宋闕留了這句話,便轉身坐回了藤椅上,斜身靠着擡起書本,擋住了自己與宋闕之間的視線,她能察覺到他還在看她,不過言梳不太想理會對方。

宋闕靜靜站了會兒,若不是周圍還萦繞着忍冬香,言梳幾乎就要以為他走了。

宋闕道:“我給你做了芝麻蒸糕。”

言梳握着書本的手微微收緊,聽到芝麻蒸糕,心情又沒多好了。

言梳沒理宋闕,宋闕便走了,過了沒一會兒廚娘就端了一盒芝麻蒸糕過來,将芝麻蒸糕放在言梳跟前時,廚娘還說了句:“姑娘趁熱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言梳瞥了一眼放在藤椅旁小方桌上的芝麻蒸糕,與她那日在客棧裏見到廚娘做的不同,廚娘做的蒸糕是圓形的,像是一個大了好幾倍的饅頭,白白胖胖上點綴了芝麻,發出來的蓬軟孔洞讓人一看就知道很松。

這次的芝麻蒸糕是小塊的,方方正正,軟軟彈彈的,芝麻與幹桂花撒在上頭,正騰騰冒着熱氣兒,看上去一口一塊,很好吃的樣子。

言梳多看了兩眼,又望向匆匆跑進廚房繼續忙活的廚娘。她知道廚娘每日都受宋闕叮囑,一日三餐按時按點地給她送吃的,有時她一整日不出客棧,到了下午還會有花茶和糕點,言梳不是每一樣都吃,時間久了她自己也發現,她避開的食物大多都統歸為香香甜甜那一類。

大理寺的官兵一時半會兒沒離開,客棧門前守着兩個多少影響了些生意,掌櫃的雖然不直說,但已有意無意地來小院幾次,一會兒看看花,一會兒摸摸草,閑聊似的向言梳打聽她大約在這兒住多長時間。

言梳怎會不知他的意思,直言她在等一封信,等到了信,自然會離開。

掌櫃的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讪讪離開後沒多久,倒是對廚娘一頓數落,好似是因為今日客棧裏的人見有官兵不敢出門,縮在客棧裏點吃的,廚娘替宋闕看一盅甜品的火候,上菜慢了些。

言梳見那掌櫃的數落廚娘後,又朝她這邊瞥了一眼,趕人意味明顯,她也待不下去了。

直至傍晚,大理寺終于有了些奉樂公主的消息,有官兵在城外的靈風坡上看見了奉樂公主的發簪,那發簪掉進泥地裏被雨水沖了幾日,所有帶走奉樂公主的車馬痕跡也一點不留了。

這至少表明,奉樂公主如今已經不在燕京。

言梳兩本書看完,眼皮沉沉,傍晚時分沒用晚飯,只将最後一杯涼了的花茶喝下,便起身回到房間休息。

次日天還沒亮言梳便悠悠轉醒,房間的窗戶開了一條縫,她記得自己昨夜關上的,待瞧見站立在桌面上正在啄羽毛的引魂鳥時,言梳知道是這小家夥不請自入了。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怕我。”言梳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邊朝外看,原來是好不容易消停的雨又落了下來。

屋外寒風陣陣,薄雨似煙,落在院中的藤椅上滿是凝成的水珠,而小方桌上的芝麻蒸糕經過一夜雨水重露,泡軟成一灘,不成形狀。

引魂鳥天音飛到了言梳的肩上,張開翅膀展示了自己羽毛上還未來得及幹的雨水,就像是在告訴她,它不是有意闖入,只是為了避雨。

言梳伸手戳了戳它的藍羽道:“就連你的主人也不敢對我放肆。”

天音無所畏懼,歪着頭看了看言梳,又朝外看了看。

隔壁房間有了動靜,言梳本就是要來關窗的,窗戶只剩一指寬的縫隙,聽見宋闕的房門開了,關窗的手不自在地停頓了一下,而後她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嘆息,就像是錯覺。

宋闕撐着傘,鴉青色的長衣于雨霧中朦胧地像是籠罩了一層白紗,他走到藤椅旁,雙目呆呆地盯着方桌上的芝麻蒸糕。

細雨于紙傘上累成了水珠,一滴滴順着傘檐滴下。

時間仿若變慢了般,屋外無風,因為宋闕的發絲未動,只是他的雙肩有些頹喪地挂下,腰背雖直,卻比彎曲時還要落魄些,整個人都萦繞在落寞中。

最後他拿起了那盒開了蓋,卻始終沒動過的芝麻蒸糕,收拾幹淨後轉身離開。

言梳聽見他在與廚娘說話,他道:“棗粥去核,少放些糖,麻煩你了。”

廚娘已有為難:“宋公子,我這替你開了好些天的小竈,掌櫃的已經不高興了……日後言姑娘的三餐,您還是往掌櫃的那邊報,錢也給他。”

見宋闕不說話,廚娘又道:“其實言姑娘幾乎不在客棧吃飯的,您也不必費這個心,我給她送過去的東西她看都不看,沒有三餐,她說不定都不會發現呢……您瞧,這蒸糕在雨水裏泡了一夜,她早忘了。”

後面宋闕沒說話,廚娘也沒聲兒了,言梳想宋闕這個人向來不愛為難人,被廚娘這麽一說,日後恐怕不會再找她了。

不過那芝麻蒸糕言梳是真的忘了。

她突然想起來昨天宋闕說的是……他給她做了芝麻蒸糕,而不是讓廚娘做了芝麻蒸糕,摸淩兩可的話宋闕不會說。

言梳再看向小方桌上,回想起昨日與廚娘所做形狀完全不同的芝麻蒸糕,心想那或許真的是宋闕做的,她一口也沒吃上。

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言梳慢慢關上窗戶,只是天分明還沒到熱的時候,手心卻冒了一層汗,滿腦子都是方正芝麻蒸糕上點綴的幹桂花。

天音飛回了桌面,言梳瞧見它足上綁着的信筒,展開來看,這回不是隽秀如女子所書的代筆,而是梁妄自己的字跡。

僅有四個字:不日上京。

收到來信,言梳本想離開燕京的,仔細想想,她接下來能去哪兒也沒定,加上燕京因為奉樂公主失蹤之事,城內外看守都非常嚴謹,言梳曾被賣花燈的指認過,去留都有人看着,臨行前的準備也就慢了一些。

細雨遲緩地離去,又過幾日,城中的搜查終于松懈下來了,所有能被大理寺排查的地方都排查清楚,守着客棧門前的兩名官兵總算離開,客棧掌櫃的也長舒一口氣。

官兵一走,言梳也沒打算留下來,她沒什麽好收拾的,只是讓小二給自己的白馬喂好了糧草,便孑然一身離開。

言梳走得不快,燕京街上不準騎馬,她牽着白馬沿着湖邊慢慢欲往城外行去,宋闕就跟在她的身後。

他的馬病了,突然得知言梳喂了馬要離開,宋闕毫無準備,将馬送給廚娘當做補償後,他就獨身陪着言梳,等會兒出了城言梳駕馬而去,恐怕宋闕只能使法術騰雲駕霧跟上了。

照理來說,神仙于凡間不能亂使法術的,若被太多凡人發現,又是不得了的一件事。

言梳沒想到,她都已經牽着馬走到城門前,排着隊準備離開燕京,最終還是沒能走掉。

沖向城門的馬匹一路撞傷了兩個人,騎在上頭的官兵急匆匆地對守城門的人道:“快關門!皇城都衛軍有令,暫閉城門,不得任何人進出!”

一道命令下來,守城的官兵連忙關上城門,就連剛準備放出去的人也提着衣領拽回來,言梳前面還有幾個,她自然也是被困在城中了。

來者馬蹄急疾,停不下架勢,眼看就要朝人群中沖來,驚得言梳身旁的白馬擡起前足長嘶一聲,宋闕抓着她的手臂将人緊緊護在懷中,直到騎馬的官兵沖了過去,堪堪停在了城門下。

言梳的鼻尖撞在了宋闕的胸膛上,腰上手臂極有力量,摟着她很緊。

他一手護着言梳,一手牽着白馬的缰繩,等那白馬安定下來不會傷人了,他才以掌心輕輕順着言梳的後腦道:“不怕。”

言梳推開了宋闕,不自在地撇過臉,方才情況緊急,她的确沒在第一時間想到避險,不過那官兵的馬也撞不傷她,無非就是摔倒的姿勢會難看些。

官兵下了馬,将方才發生的事告知守城的官兵。

久和客棧失了火,前兩日還細雨連綿的,燕京上空仍籠罩在潮濕之中,照理來說這種情況很難走水,久和客棧又在團月湖旁,更不容易引發大火,遲遲不能撲滅。

因為久和客棧旁就是驿館,住的都是豐國人,而豐國的國師與七皇子都在久和客棧下榻,燕京上下皆知此事,前不久奉樂公主才失蹤,現下久和客棧就失火,很難叫人不将兩件事聯系在一起。

據說豐國的國師在火中受了傷,雖傷勢不重,但此事影響太大,皇帝聞言怒不可遏,立刻下令要捉拿放火之人,命令下達下來,衆人還沒來得及放松,燕京的守衛又在各路街道上紮了根。

言梳牽着白馬往回走時,眉心輕皺,倒是沒把久和客棧的失火放在心上,只是滿腦子想到方才宋闕下意識護着她時,她在他懷裏停留了那麽長時間竟忘了做出反應。

她以前應當沒少和宋闕擁抱過。

因為他的懷抱很熟悉。

言梳甚至能想象到,她的雙手穿過宋闕的臂下,環着他的腰,緊緊貼過去的感覺。

他那件鴉青色的外衣後方,繡了兩只夕雀,長翅長尾,首尾相對,彼此纏繞成了一個圓圈,言梳記得她的手指貼在那兩只夕雀上的紋路,包含着宋闕的體溫。

于是她腳下一頓,宋闕停在了她身邊,輕聲問了句:“怎麽了?”

言梳朝他看了一眼,心內五味雜陳,她搖了搖頭,但腳下落後半步。在宋闕跨出一步時她突然停下,目光朝他背後看去,果然,長發之下掩蓋的,是兩只相伴的夕雀,僅露出一半繡紋。

宋闕見她停下,甚至慢了自己一步,看向言梳的眼神透着擔憂:“小梳,你不舒服嗎?”

“你以前……”言梳眨了眨眼:“不是這麽叫我的吧?”

宋闕一愣,嗯了聲。

言梳問他:“為何現在這樣叫我了?”

宋闕坦言:“神仙不是萬能的,我以前下凡身上背着任務,所以事事克制,總想着來日方長。事實上,來日方長未必是我要的來日,如今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他想叫她小梳,便這樣叫了。

他想跟在她身後,便跟了。

見言梳瞥開視線,不再看向他,也不再問關于他們之間過去的事,宋闕嘴角輕輕揚起,難得的心情好。

言梳肯問,說明她對過去并非不在意,那她當初離開山海時說的讓過往都過去,其實也沒過去。

宋闕想,只要她不是對他們之間的過去無所謂,不是将他視若無物,那他就還有機會。

言梳不願意再回之前那個客棧去住,雖說小院裏的石榴花和藤椅她很喜歡,但今早言梳離開時客棧掌櫃的那一臉笑意擺明着是送走了麻煩,言梳也不想回去自讨沒趣。

燕京能住人的客棧有許多,大多離久和客棧很近,從久和客棧周邊展開,都是燕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繁華街巷,因為久和客棧失火,那附近官兵最多,一條街都被封了。

至于其他遠離久和客棧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客棧,只是沒有幾個像樣的,大多都是自家宅院改造,出門就能碰見主人家,不太方便。

思來想去,燕京也只有一處是言梳暫且可以落腳的了,等久和客棧失火一事風頭過去再離開。

五鼓街有一座還不錯的客棧,只因遠離燕京的喧嚣地,所以平日裏生意不算太好,客棧旁還有一間茶樓。茶樓很普通,三層高,雅間不多,一樓也無說書評戲,只偶爾有個眼盲的老人上去彈琵琶,掙點保命錢。

言梳牽着馬走到客棧門前,陽光灑下,隔壁與客棧挨着的茶樓二層圍欄邊上端着一個金鳥籠,金鳥籠于陽光下折着光,晃了晃言梳的眼。

她擡眸看去,正見藍冠白羽绶帶鳥蹲在籠子裏,似乎是與言梳對上視線,沒怎麽叫喚,長長的尾羽倒是擺了擺。

見到天音,言梳有些意外。

收到梁妄傳來信件也不過才是幾天前的事,不日上京,倒是比想象中要快許多,怕是他才讓天音帶出這封信,人就已經動身了。

見天音難得活潑,言梳瞥了一眼鳥籠輕輕眨了眨眼,鳥籠上了鎖的門突然打開,藍冠白羽绶帶鳥展翅飛來,直朝客棧前的言梳撲過去。

“咦!天音!”

一道明亮的女聲傳來,緊接着身穿綠裙的女子從茶館二樓探出半邊身子,高高的馬尾上銀簪斜插,明眸皓齒,容貌溫柔,表情卻尤顯得明麗動人。

引魂鳥盤旋于言梳的周圍,最後落在了白馬的頭頂上。

言梳則與那歪歪斜斜,看樣子随時能掉下來的女子視線直直相撞。

她記得這個姑娘。

梁妄曾帶她去過一次山海小榭,叫秦鹿。

只是彼時小姑娘坐在停在小榭外桃花林中的馬車上,她沒見過言梳,言梳倒是透過小榭的窗扉,遠遠看見過她。

秦鹿愣了愣,縮回腦袋,言梳聽見她小聲對一人道:“王爺,我好像看見神仙了。”

她話音剛落,便有一身穿籃袍的銀發公子手執羽扇輕輕扇風,右手搭在圍欄邊,背對着言梳的方向側身過來瞧了一眼。清風拂過,揚起他鬓角的發絲,羽扇上的雀羽微微晃動,像是被風刃割傷一般,飄下了兩根細不可查的絨毛。

言梳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站定在身側的宋闕,宋闕的目光已經沒落在對方身上了。

梁妄收回了羽扇,籃袍下的指腹捏了捏衣擺,見坐在他對面滿眼好奇往下看的秦鹿不安分地扭動着,瞥她一眼道:“坐好!”

秦鹿哦了聲,乖巧坐好後又朝樓下探眼過去。

她低聲問:“天音膽子真大,還敢騎在人家馬上……王爺,我沒看走眼吧,那人身上不像是靈氣的東西,是仙氣吧?”

梁妄沉了沉,起身道:“在這兒等我。”

“我也一起……”秦鹿話未說完,便被他的掌心按在頭頂,揉了揉道:“老老實實坐着。”

他頓了頓,末了又說:“等會兒帶你去吃八珍鴨。”

如此,秦鹿才揚起笑臉答應下來。

言梳入了客棧,只給自己要了一間房,讓小二帶着馬去馬廄,宋闕自然而然地要下了言梳旁邊的那間,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

言梳推開房門進去,轉身又要将門關上時,宋闕還站在她房門口,嘴唇抿着直直望向她,似乎有話要說。

言梳只看了他一眼,扶在門框上的手停頓了片刻後又把門關上了。

坐回屋內,言梳回想起方才客棧門前的一陣風,心中無奈,剛才關門時宋闕看她的眼神,只讓言梳覺得他莫名其妙。

羽扇上的絨毛僅掉了兩根,很難被人發現,風過梁妄收回了羽扇,可見他發現了。

分明是宋闕先對人無禮,方才卻在言梳這裏顯得更委屈。

古怪。

天音已經飛回去了,言梳也料到梁妄會來找她。

他很謹慎,只站在門外,手中銅錢牽着紅線落地,于客房周邊設了個簡單的陣法不叫旁人打擾,站直了身子單手背在身後道:“書仙。”

隔着一道門窗,言梳單手撐着額頭,右手端着茶杯晃着嗯了聲,梁妄便自行将他來燕京的事說清楚了。

他也是今早才到的燕京,只是梁妄在人間活了幾百年,門路和人脈都比言梳通許多,哪怕是如今大宣的朝廷官員裏,也有曾經受他恩惠願意替他辦事的人。

早在梁妄入京之前,就調查了一番奉樂公主,豐國人和鏡靈的關系,梁妄才入燕京,知道的不多,大部分說的都是他的猜測,不過他猜得很準,與宋闕告訴言梳的幾乎無差了。

豐國的國師是二十年前才入的豐國,原先是西齊人,名叫周放,他的聰慧險些記錄在史,梁妄還是西齊王爺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後來西齊滅國,梁妄成了道仙,意外又碰見過周放一次,只是見他樣貌沒變,心生疑窦,也沒從他身上看出一星半點不對勁來。

二十年前周放離開大宣,前往豐國,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哄得豐國皇帝信了他的話,封他為國師,之後他就在豐國一直到前段時間大宣皇帝壽辰,他才回到了大宣。

梁妄原只是聽朝中的大臣說,此番來到大宣為皇帝賀壽的豐國國師有些神秘,可今早他去了久和客棧見到對方,才認出此人是周放。

周放不知用什麽邪術練就了長生,在久和客棧的柴房裏堆滿了保存屍身不腐的藥物,客棧內也布了許多陣法,其中有一個陣法連接着七皇子的寝室,另一頭直往皇宮而去。

言梳對陣法不通,梁妄卻懂不少,猜出那陣法是為了奪魂所用。

“周放設的陣法不像是要給他自己續命用的,倒像是要複活某個人。”梁妄道:“我在客棧裏看見了一個魁梧的男人,名叫魯圖,他少了兩魂一魄,而所謂的豐國七皇子僅有兩魂一魄,二者的身體裏都有符水捆綁,應當就是替死符。”

“魯圖為七皇子受難,還得有一個人能讓他存活下去。”梁妄頓了頓,又說:“皇宮上方的陣法我看過了,不難破解,只是我不能理解的是……鏡靈已經不在皇宮了,為何皇宮內的陣法還能對他有效。”

梁妄說了許多,言梳只糾正了他一點:“你稱之為周放的人,原不是西齊的,而是夏國人,比西齊還要早幾百年,提他你可能不知,但他哥哥名叫周謙。”

“夏國……”梁妄挑眉,心想這人居然比他還多活了幾百年。

夏國的周謙……是個奇才,能文善武,十五歲便名動天下,險些成了夏國的皇帝,說是險些,因為他十六歲便死了。

他靜了會兒,問:“此事書仙要管嗎?”

畢竟一開始,是他指路讓鏡靈去找言梳的,也不知對方使了什麽法子,能讓兩千餘年沒踏出過山海小榭的言梳都千裏迢迢來到了燕京。

梁妄原以為,她來燕京是在意鏡靈之事的,卻沒想到言梳回道:“不管。”

言下之意就是全權交給他了。

“書仙何時離開?”梁妄又問。

他其實不是想問言梳何時走,只是大約猜出方才客棧門前,站在言梳身邊那位看不出深淺的男人應當會同言梳一道離開,故而多問一句。

他怕秦鹿心大,莽撞了那人。

言梳心中無奈,靜了會兒道:“本已要離開的,久和客棧失火,城門封了。”

“啊……”梁妄輕輕嘆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聲音帶着一絲不經意的寵溺道:“此事我替小鹿給書仙致歉,那火……是她放的。”

按照秦鹿的說法,她沒真打算燒了久和客棧,她只是看見久和客棧柴房裏那一堆保存屍體用的藥材覺得惡心,加上奉樂公主消失,梁妄覺得此事與豐國的國師脫不開關系,所以她才想了一計。

她說:“我放火燒了那一屋子藥,煙霧飄至前方客棧,吓一吓他們,等他們以為失火了,自然會跑出來,屆時他們都跑了,我們再去搜他們的屋子!”

誰曾想那藥裏藏着其他東西,遇火則噼啪炸開,還真把久和客棧給燒了。

秦鹿從火場裏跑出來時,鼻頭沾了一點兒灰黑,讪讪:“那個……計劃完成了一半,人是都跑出來了,就是那屋子也沒法兒搜了。”

梁妄自入燕京以來都沒遇見鏡靈,想再問一問言梳關于鏡靈去向的問題,才要開口,周圍的陣法便被人破開了。

銅錢于牆角裂成了兩半,紅繩收回了梁妄的袖中。

客棧樓下的喧嚣聲傳來,梁妄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隔壁房間緊閉的房門上。

這是……不許他設陣,還是不許他再和書仙說話了?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