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話音一落, 莫谷只感覺體內的元丹似乎想要破體而出。莫谷吓得魂飛魄散,奈何自己的整個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只能瞪大了眼睛, 眼珠子亂轉,期待孔德建等人能夠察覺到他的異樣。
可那明晃晃,懸挂在空中的嗅風狼元丹, 吸引了孔德建等人所有的注意力。嗅風狼為什麽消失,又是怎麽消失的?那小子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是故弄玄虛還是有所示意?紛雜的問題讓他們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難道是曼朱大人?”李有才的聲音很輕, 刑天卻聽到了。
“誰是曼珠大人?”刑天傳言問道。
眼前的墨非龍, 完全颠覆了之前在他腦海裏的印象。
原來的不羁荒誕, 浮誇纨绔。
而今, 他站在那裏, 一身黑袍,全身散發着猶如閻羅地獄般的殘忍和冰冷, 薄唇微抿,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裏仿若刀鋒交錯,殺意凜凜。
這樣的氣息,刑天自問只見過一次,那便是老将軍被害身亡, 老太君憤而出手,單方面虐殺留下一堆屍山血海。當年,遮天樓還未與李家結成親家, 他隐匿在暗處,看着那全身染血, 一臉蕭索的老太君,從來冷酷無情的超級殺手,竟心悸恐懼不已。
可李有才還沒來得及解釋, 便看到少爺幽暗深邃的冰眸冷冷地盯着莫谷。
他的身材高大,站在莫谷的身前居高臨下,猶如生殺予奪的君王面對低微猶如蝼蟻般的子民,他的雙唇微啓,聲音猶如玄獄幽泉,“吾賜你,丹留,身死,魂消。”
其他人或許只能感受到周遭的溫度驟降,但身在少爺眼眸底下的莫谷,卻感受到了死亡的來臨,他身旁的所有空間仿佛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所封鎖,他那原本屈指成爪,想給少爺一個教訓的手,此刻不聽使喚地往回,轉而向自己的身體緩緩靠近。
周圍的人,看到的便是接下來讓人心神俱震的一幕。
莫谷化掌為爪的手,來到了自己的丹田處,那是元丹所處的位置。
他的臉和他的手,形成了完全兩極的截然不同。
他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
他的手,卻堅定地,活生生插入了自己的腹中,将自己的那枚元丹,就這樣毫不猶豫的掏了出來。
扭曲的面容,腹間的血洞,鮮紅的手指,泛着蒙蒙青光的元丹。
啪嗒,啪嗒,那是手指尖鮮血滴落地面的聲音,卻仿若催命的音符,讓周圍所有人打了一個寒顫。
花朵兒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墨非龍。
他站在那裏,沉靜優雅,卻又那般冷漠無情。
剛棱冷硬的面容噙着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孤傲深幽的眼睛看似平靜,但眸光微閃間仿若雲霧翻湧,讓人不寒而栗。
他站在那裏,仿佛他就是那天,那地。
孑然天地間,傲視蒼穹處。
可她反而不覺得疏離害怕,反而有種渴望,想沖向他的懷中,将他緊緊擁住。
她想看他像往常那般沒心沒肺地對她笑,對她鬧騰,對她死纏爛打。
莫谷臉上的血色漸漸消散,雙腿緩緩下曲,跪下。
“莫谷,你瘋了!”孔德建大喊出聲。
莫谷手中的元丹緩緩地飛至少爺攤開的手掌中,盡管莫谷的手滿是血污,但那顆元丹,卻纖塵不染,潔淨如初。
少爺輕嘆一聲,手指輕輕摩挲着手中的元丹,“讓他們聽聽你們痛苦而不甘的聲音。”
就在少爺一念之間,他手中的元丹突然光芒大盛。
凄厲而怨恨,夾雜着各種元獸的叫喊聲突然不絕于耳。
衆人只感到靈海劇震,心神差點失守,幸得這陣令人心驚膽戰的聲音只在修習有成的人靈海處響起,若非如此,怕是毫無修為的花儒和村民們會被其奪走神志,成為行屍走肉。
“啊”莫谷的雙手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仰天長喊一聲,聲音中滿是驚懼和惶恐。
莫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下去,那驚恐的目光和腹腔的血洞,讓人望而生畏。
莫谷,亡!
元丹重回到少爺的手中,少爺突然轉身,看着花儒,微微一笑。
可憐花儒,方才與孔德建等人對峙之時還侃侃而談,此刻看到少爺對他展顏一笑,卻應激性地退後一步,随即才堪堪站定,一臉尴尬。
少爺抿抿嘴,竟然把自己的老丈人吓成這幅模樣。不過無妨,他給的補償足夠讓自家的老丈人對他另眼相看。
是的,花儒自娘胎中毒,身體孱弱,無法修煉。人族的功法對他來說難如登天,但莫家的功法,對他而言卻是另辟蹊徑。
莫谷和嗅風狼的元丹,便能為花儒打下最牢固的基礎,讓他一步登天。
他的子民,會以另外一種形式成為他最親近的守護,這也是他能為他們找到的最好歸宿。
“這,這是怎麽回事?”連一向膽肥的李六爺,也有點口吃。李六爺心裏連連後怕,他的修為,頂多與莫谷相當,如果這墨非龍不是朵兒的至交好友,而是對方的人,李六爺想到這,生生打了個寒顫,再度慶幸不已。
李家兄弟從未見過少爺出手,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少爺也只是動了口。
從他們認識墨非龍那一刻起,少爺向來插科打诨,纨绔不羁。尤其在李有福的眼裏,這厮還是條跟屁蟲,黏人蟲,每天都恨不得湊在朵兒的身側,化為連體人,不,這家夥眼睛裏赤/裸/裸寫着都是想跟朵兒合體的野心欲望。
李有福想到自己一路上對少爺的揶揄取笑,無理取鬧,再看看倒在眼前的莫谷,李有福的腿有點發軟。
詭異,這實在是太詭異了。場中就算修為最高的孔德建,不,就算是普通的聖階高手,也萬萬做不到如此輕描淡寫,談笑間便控制了一個地元階高手的所有神志,讓他自裁身亡。
不,莫谷并沒有失去神志,他的臉分明寫滿了恐懼和害怕,只是他的皮囊似乎已經完全與他的靈海分割了。
思及此,所有人的心裏不由一顫。
完全清醒的狀态下,生生挖出自己的元丹,這樣的事情,想起來簡直叫人從腳底生寒。
“你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麽身份?”遮天樓從來黑白通吃,這世間光明與黑暗之地,都有遮天樓消息的源頭。所以,刑天的眼界比在場所有人的高,都毒,包括剛愎自用的孔德建。
他知道強如聖階強者,可以對地元階武者或者修為較弱的天元階武者強行搜魂,也聽說過南疆之地,有巫族之人能夠利用秘法奪人神魂,将其制成猶如行屍走肉的傀儡。
但刑天從未見過,一個身無任何元靈之力的人,就這樣一句話,就能夠讓一個地元境強者神志清晰的情況下,按他的指令做事,甚至于虐殺自己。
元靈之力是無法遮掩的,你可以掩飾修為的高低,但從古至今卻沒有一種秘法能夠讓一個修行者與普通人無異。
墨非龍,他憑借的到底是什麽?如此可怕的手段,別說見所未見,簡直聞所未聞。
讓一個地元境武者自戕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輕描淡寫,如此俾睨衆生,怕是陛下,也不外如此。
就在此時,鐵背岩龍突然起身,頭也不回地朝遠處狂奔而去,瞬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內。
所有人錯愕。
“小子,你到底使了何種肮髒的手段,竟對莫谷下此毒手?今日,無論如何,你都休想從老夫的手下逃走。”孔德建恨聲道。
孔德建顧不上離開的鐵背,事實上他也管不了。只是他躊躇滿志,滿腔熱血地跑來十莽山,他所帶的助力,一走一死。鐵背的安全不用他擔心,但莫谷,莫家人都知道他帶着莫谷來十莽山,甚至借嗅風狼之力尋人。如今莫谷已死,他回去了要如何跟莫家交代。
對,必須把這小子擒拿回去讓莫家處置。不,這小子清楚莫家的不傳之秘,也說給他們聽了。若是讓莫家知道,勢必也将他視為眼中釘。再者,一個身無元靈之力的小子,莫家如何能信?
孔德建環顧四周,最終将眼睛盯在了刑天的身上。
這個鍋,必須是由李家來背。
只是小子所使的手段,比莫家的不傳之秘,有過之而無不及,所能帶回去讓老祖搜魂,那收獲可就大了!孔德建眼神閃爍,心裏倒有點拿不定要讓少爺是生是死的主意。
少爺輕笑一聲,環顧一周,“真是巧了”少爺眉尾一挑,聲音晦暗不明卻讓人不寒而栗,“莫谷已亡,莫不是你們以為,你們的運氣會比他更好?”
話音一落,花葫眼中的驚色一閃而過。齊魯和孔德建都是天元階的高手,獨獨他為地元階,莫谷的下場觸目驚心。花葫的身形,不自覺朝身邊的齊魯靠近。
孔德建仰天一笑,笑聲中盡是猖狂之意,“小子,天地二字,一字之差,差之天地。刑天尚且不是我的對手,你又有什麽資格狂妄?”
“天元境哪,”少爺拉長了尾音,帶着一絲感嘆,搖搖頭,“算個屁。”
朵兒噗嗤一笑,眼前的墨非龍,似乎有鮮活了起來,又變回那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混蛋。
刑天的臉色一沉,抿嘴不語。
李家兄弟的心緒卻開始放松,家人如今都平安,最大地心事早已卸下。至于孔德建,嘿嘿,反正天塌下來,有刑天頂着,刑天頂不了,還有豬頂着!
李六爺草了一聲,奶奶的,天元階算個屁,那他地元階算什麽?連個屁都不是?屎尿屁,層層遞進,那充其量聖元階也是一坨屎,這樣想來,李六爺心情好很多。
曼珠無奈地聳聳耳朵,朝少爺的手臂上拱了拱。它如今也是天元階的修為,為何每次輪到它出場,牌面都寒碜得很。
“小子,你好,你好得很!”孔德建沉着的臉幾乎能夠滲出水來,眼中殺意昭然。
“曼珠啊,他吓我,你說該怎麽辦?”不明所以的人只看到少爺站在那裏喃喃自語。
“敢吓少爺,罪該萬死,自然是殺了!”稚嫩的聲音傳來。
“誰在說話?”李六爺等不明狀況的人面面相觑,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