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不讓,不退,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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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之令沒有讓京城掀起一番為魚老太君賀壽的喜慶, 氣氛反倒有些詭異地緊張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渺雲宗的洗心錄被盜,與李家的魚老太君脫不了幹系。李有壽與劍宗長老的孫兒發生争執,錯手将那人打死, 如今劍宗之人已來到京城,欲問罪李家。更詭異的是,據說孔家的孔德建, 花家的花葫,莫家的莫谷與李六爺一行在十莽山撞了個面, 之後李六爺活蹦亂跳地回京, 還在京城到處抹鼻涕吐口水, 而三家之人, 卻仿佛人間蒸發, 再無音訊。

這李家是現在是周身屎,用刀都刮不下的那種。若是魚老太君順利晉升聖階, 李家好歹還有些茍延殘喘的希望,可天下皆知魚老太君沖擊聖階時被反噬,身受重傷。要知道晉聖之階不亞于人仙之別,其難,難比登天, 一旦受傷,修為必受重挫。

這李家沒了魚老太君,還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任人宰割。

李家雖然跋扈猖狂,但多是針對那些高門子弟, 從不對尋常百姓耀武揚威,相反,李家的小輩和将士, 每年都會輪流深入民間,到田間耕作,與尋常百姓同吃同住。按李家的家訓來說,“為國盡忠,與民同甘。”所以李家在京城的尋常百姓中,口碑向來很好。所謂一物降一物,那些在百姓中嚣張慣了的官家子弟,一遇到李家人,那就是老鼠遇到貓,無處可逃,秀才遇到兵,無理可說。

所以此時此刻,百姓們在為李家狠狠地捏了一把汗的同時也在暗暗贊嘆皇室這番做下的決定。

在他們看來,皇室此舉無疑是為李家撐腰,且不惜耗費星願境天的寶物幫李家化解恩怨。無數曾受李家恩惠幫助的百姓甚至開始燒香拜神,保佑魚老太君健健康康,李家能夠度過難關。

可與尋常百姓所想的不同,李家人現在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劍宗下帖,要于魚老太君壽辰當天拜訪李家,李家人并不懼。此事是何內情,正好跟劍宗之人好好掰扯掰扯。

李有壽平時雖風流不羁,但從來極有分寸,當日與劍宗長老兒子的争執,就是喝個小酒聽個曲兒的事。

按有壽的話說,劍宗小兒非要找人家青樓姑娘親個嘴兒,那女子偏偏百般拒絕,一副清白女子羞憤難當的模樣,還頻頻給他抛來求救的眼神。有壽當時就煩躁了,你說幹一行愛一行,像我的人設就是一個放蕩哥兒,老子聞着脂粉味就想吐,還不天天做好心理建設來青樓逛一圈,以防人設崩了。都是一匹識途的老馬了,裝什麽無知小毛驢。有壽當時撩起袍子就撤。

哪曉得哪女子也不知道發哪門子的騷氣,一把就把他給死死抱住,口中還念念有詞,“郎君莫要抛下我。”有壽當場就抓狂了,去你大爺的郎君,老子一黃瓜大閨男,你特麽屁眼長在眼睛的位置嗎,不僅被屎糊了,還特麽亂放屁。

豈料那劍宗小兒也跟着發瘋,掄起袖子就上來幹了。有壽一甩一拳把兩人振出去了,哪裏知道那小兒就這麽挂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女子正好撲在劍宗小兒的身上,怕是做了什麽手腳。而後青樓大亂,連城衛隊的人馬也來了,那劍宗小兒的屍體也糊裏糊塗被帶走,根本沒有當場驗傷。諸多聯想在一起,實在巧得讓人生疑。

太子這一下令,不等同于大家都來奉旨騷擾李家?

李固在家裏那是上蹿下跳,輪着槍幾度要進宮去找太子談心,好歹被六個兒子給攔住了。這幾天李家不斷上演以李固将軍為中心的疊羅漢,兩個兒子抱大腿,兩個兒子抱手臂,還有兩個,一個貼前胸,一個貼後背,死活給勸住了。

身體動彈不得,李将軍還有一張能潑大糞撒狗血的嘴。

李将軍這兩天從早罵到晚,摻和幾家的祖宗十八代,這兩天都被李将軍的口水洗刷了一遍。

為母則剛,為母則強,為母則無所畏懼

作為唯一的兒子,李将軍知道自己老娘打從心底最想要的是什麽。自家老娘一輩子縱橫四海,讓人聞風喪膽,所做的一切不外乎為了保住夫君的赫赫戰功,為了保護李家老小歲月安穩。

誰還想起,她也曾走過不谙世事,情窦初開的青春歲月;也曾走過香了桂花,暖了斜陽的琴瑟時光;也曾走過喂乳稚子,平靜慈愛的溫柔日子。

自己娘親,最想過的日子不是轟轟烈烈的殺伐決斷,而是兒女繞膝,一床暖被一碗飯,幾處燈火幾家歡。今年娘親壽辰,小七也準備回來了,多年的心刺終于拔出,娘親最是高興,正是一家齊齊整整的時候。他都安排好了,戲臺搭了幾處,點的都是娘親愛看的戲,他還給小輩們都安排了任務,唱曲的唱曲,彈琴的彈琴,怎麽能逗樂娘親怎麽來,他甚至照着小時候娘親給他做的虎頭鞋和衣裳做了一套合身的,準備來一出母慈子孝。

多麽感人肺腑的主意,多麽催人淚下的安排,就這樣讓太子那個騷浪賤給破壞了。

這是存心給娘親找不痛快!李家的壽辰什麽時候需要你來指手畫腳。什麽以武會友?那是讓他們光明正大地來找李家的茬。若是他們要挑戰李家子弟,李家能不應戰?太子只說以武會友,可沒有說點到即止。要是失手打死幾個,那也是你技不如人。

在娘親的壽辰撺掇着那麽多人來跟李家叫板,還想着他們能踏着李家的臉面來得皇家嘉獎?娘親在他們眼裏已然受了重傷,以李家一家之力,要對上這麽多頂尖的世家門派,這是等着看一輩子為國為家的肱骨之臣在壽辰當日被頻頻打臉,頻頻受挫。

這哪裏是要給老太君添壽,這是要給老太君添堵啊。

“太子,你這雜種狗兒子連坨屎都不如,你這個屎樣的窩囊廢拽個屁。”李将軍一嗓子就嚎出來了。吓得李是一把捂住他的嘴。

“爹啊,親爹啊,您把陛下也罵進去了。”

魚老太君坐在首位處,冷冷地看着下方,道,“不用捂着他的嘴,讓他罵。”

幾個小輩喏喏地放開了李将軍,往上頭偷偷瞄了瞄,總感覺最近老太君的氣息越發可怕的。雙眸中的寒光猶如兩道劈山斬岳的刀芒,臉上每一道細微的紋路仿佛都繃緊了,偶爾露出白牙冷笑的時候,讓你感覺她是一頭遠古的猛獸,正在朝你慢慢逼近。

自家老爹說的可是要砍頭的大不敬的話啊,這要是傳出去,李家怎麽都不占理了。老太君這些年雖然對陛下頗有微言,但對陛下依舊是敬重的,自家老爹罵得這麽難聽,合适嗎?

他們不清楚的是,老太君聽着李固的話,思緒卻被拉回了三天前。

溫太師給她送來密函,邀她過府一敘。

風高月黑之時,她潛入了溫太師府。卻萬萬沒有想到,當天夜裏,她獲悉的密辛,直至今日,思及當夜一幕,依舊讓她一顆心此起彼伏,滿腔怒火,只待化為刀光如虹,斬個痛快。

那密室的冰棺裏,沉睡的竟然是她夫君最為敬重的花五将軍!

她與花将軍同為女子,雖無緣相見,卻敬慕已久。她這一生亦正亦邪,殺人如麻,匕下鮮血成潭,卻始終逃不過一個“情”字。她做的這一切,說到底,就是為了她深愛的李大仙,為了他們的小家。

但五将軍不同,五将軍是真真正正為“大家”的巾帼英雄,千軍之魂。

一箭穿雲破天闕,

一箭追風正氣存。

一箭蕩盡天下寇,

一箭力挽天将傾。

英雄路,何其漫漫,

生死路,何其迢迢,

名将已逝,風骨猶存。

當夜,魚老太君生平第二次流淚,那是惺惺相惜的遺憾,是紅顏芳華已逝去,徒留情愁幾多許的感傷。

眼前這安安靜靜躺着棺中的傳奇,最後竟然會死不得其所,魂不知其蹤。

聽着溫太師意簡言赅地說出這些年風瀾皇宮的密辛,魚老太君只感覺一顆心仿佛一會泡在醋裏,酸澀地想掉淚,一會擱在火中,烤得你恨不得将這天地炸出一片屍山血海。

冰棺的旁邊,還有一位幹枯得不成樣子的老者,口鼻皆有少許鮮血滲出,淡淡的元力氣息,依舊可以窺見這老者原先的修為何其強大。

溫太師站在那裏,一臉落寞和心疼,“老太君,這是陛下的随影,阿壽。”

魚老太君的雙瞳猛地一縮,心裏咯噔一下。

陛下的随影。

人與元獸可契靈,與人,用秘法同樣可以。

随影就是陛下的影子,與陛下同生共長。

沒有伴侶,沒有子女,沒有自己的生活,甚至沒有他自己。他只為陛下而生,為陛下而死,終其一生,他活在陛下的影子裏,無怨無悔,如影随形。

“昨天,阿壽的身體尚且無恙。”溫太師輕聲道,聲音裏難言痛苦和隐忍。

魚老太君的身體驟地一僵,緩緩轉過頭去,“此話何解?”

昨日無恙,以他的修為,意味着他短短這一天不可能在太師府受到攻擊而身受重傷。那便唯有一種可能,陛下受傷了,且是性命攸關的重傷。陛下死,随影亡,這是生死仆約的約束。

“陛下,”溫太師的雙眸布滿紅絲,痛徹入骨,“怕尚存一息。”

老太君身上的衣裙被風微微吹起,密室之內,何來微風,細眼望去,她所站立的地面,已成灰塵。

“我進宮受阻,狄親王府已結接手皇宮防務。”溫太師咬牙切齒。

“高手很多”,一旁的紀将軍沉聲道,“根本不知道是從哪鑽出來的。”

阿壽費力地睜開雙眸,厚厚耷拉着的眼皮幾乎蓋住了他的雙眸,只看到渾濁的淚水從他的眼中滲出。

他一生只為陛下而生,努力修煉,也只是希望能夠陪陛下再走一程。

他曾陪着陛下策馬笑蒼生,陪着陛下血漫黃沙路,為陛下柔腸百轉而悲,為陛下情有歸處而歡,嘆只嘆,太匆匆,他這一走,竟從此別離再無再見,此去黃泉,他竟無法陪陛下走完最後一程。

阿壽猛地擡頭,嘔出一口鮮血,死死地望着老太君的方向,“斬太子,斬血嬈!”聲音凄厲可怖,恨意重重。

溫小姐和紀将軍疾步走去,扶着阿壽,眼中盡是痛色。

“你放心。”魚老太君向前一步,擲地有聲,“我魚小佩,必斬此混淆皇室血脈,忘恩負義之徒,必斬此禍亂朝綱,心狠手辣的賤人!”

溫太師一臉蕭索落寞,“若斬太子,即斷國本,風瀾何以為繼?”

阿壽幹枯的手哆哆嗦嗦地從衣襟內拿出一塊龍形玉佩。他閉上雙眸,身上驟起一股強力将溫小姐和紀将軍振開,那玉佩,竟被他生生捏碎。

溫太師和魚老太君卻猛地身體一肅,輕呼一聲,“陛下。”

狄戎的氣息出現在了密室中,光影掠過,化為一行行的字。

密室衆人眼睛一瞬不瞬,随着字體不斷變換,連向來鮮有表情的魚老太君也眼露驚色。

風瀾陛下與花五将軍的故事竟以這樣的方式被揭開。

所有的字瞬間消失,密室內似乎暗淡了下來。

所有人均石化當場,腦海裏只剩下最核心的內容,傳位花無痕。

“無痕目前蹤跡難尋。”魚老太君一如既往淡定,似乎這一方帝位對她來說無關重要。

阿壽卻顫顫悠悠地站起來,望着魚老太君,聲音竟多了幾分清晰,“吳痕吳将軍,就是花無痕。”

餘下三人幾乎不約而同望向魚老太君,卻見魚老太君沉默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

連道三聲好,偌大的刀影帶着無匹的壓力,化為一道刀芒,沒入老太君的身上。

老太君轉身離開,她的聲音在密室中回響,“蕩魔除妖,保家衛國,我李家血脈,縱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不讓,不退,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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