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兒頭皮有點發麻,想着一會怎麽收拾場面。本來還做着好事,若轉眼自己的元獸就把人弄得傷上加傷,怎麽想怎麽難為情,心裏不禁腹诽:“長得也不賴,怎的眼神這般差。玉玉哪點像雞了?”
木然地系好最後一個結,耳邊傳來墨非龍有點高興的聲音:“曼珠,不要這麽懶躺着不動,快過去,找小雞雞玩玩,人家可是我們的恩人,嗯,要熱情點,乖”。花朵兒只覺得嘴角控制不住地小抽搐,僵硬地站起身子來。
待她看向玉玉時卻驀地愣住,發現她竟然踩在泥地上,一雙小爪兒并得整齊,收攏着翅膀微垂着小腦袋,怎麽看怎麽有種怯生生小媳婦的模樣。
不對勁,玉玉太不對勁了!玉玉什麽時候對除她和家人以外的人和元獸和顏悅色過?
玉玉最喜歡的角度是居高臨下,最喜歡的動作是小腦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最喜歡的态度是你算老幾。就算是比她強大的元獸,她也有種莫名其妙的傲氣和不屑一顧。
要知道玉玉從來都是腳不沾地,就算是家裏幹幹淨淨的地面,她也絕對不會将她可愛的雞爪子,不,鳥爪子踩在上面。實在沒有旁的東西讓她歇腳,她會選擇騰飛于半空中。玉玉就是這麽沒有緣由的傲嬌。
然而現在她看到了什麽?十莽境的地面,那得有多髒哪。
花朵兒自然不知道,玉玉雖然還不十分清楚她面前男子的身份,但基于元獸天生的直覺和血脈裏的傳承,她對龍少爺,有着一股天生的敬畏和孺慕之情。
亦師亦父猶如信仰般的情感,這是玉玉不能放肆的原因。
在龍少爺面前,他站着,她必須站着,還要站得低,他坐着,她也只能站着,還要站得直。
這是骨子裏與生俱來的服從和尊敬。
下一秒的情景讓花朵兒的眼睛和嘴巴都驟然變圓。
那只粉色的小豬豬邁着小短腿兒,晃晃悠悠地來到玉玉的面前。
小豬豬半眯着眼睛,臉上詭異地呈現出一個微笑的表情。花朵兒眨了眨眼,沒有看錯,那只小豬就是在笑,憨憨無害地笑着。那表情,說多可愛有多可愛。
玉玉比曼珠袖珍多了,一大一小兩只各具特色又精靈古怪的萌寵站在一起,對女孩子來說,有着無法抗拒的吸引力,花朵兒也不例外。
花朵兒站在那一眨不眨地盯着兩頭小獸,長長的睫毛,帶着笑意的眼睛,彎起好看弧度的嘴角,挺翹的鼻尖,額角的碎發随風飄起,入畫般恬淡溫暖的側顏倒讓一旁的龍少爺看得有點心癢癢了。
就是違和的臉色打破了這種秀美,龍少爺撇撇嘴,有點不滿。
曼珠低下了小豬腦袋,鼻子哼唧哼唧聳了聳,用軟乎乎的身體朝玉玉蹭了蹭。
曼珠接近玉玉的那會,長久的默契讓花朵兒一下就注意到了玉玉的不自然。玉玉身上每一根細小的毛發都豎了起來,爪子下意識有點焦慮不安地踩動着,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拒絕。
只是當曼珠的身子挨上去的那一刻,玉玉的眼珠子突然間瞪圓了,卻又很快放松下來,甚至還回禮似的也蹭了蹭曼珠。
花朵兒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平易近人的玉玉,只能猜測着大概是粉色小豬實在太可愛了。玉玉平日裏對其他元獸抱着莫名厭惡和看不起的态度,此刻看來,估計是他們長得都太醜,太兇神惡煞。花朵兒甚至有點小遺憾,如果真的是這個原因,她早該找一些可愛的小獸來陪伴玉玉成長。
花朵兒并不清楚,元獸的世界弱肉強食更為嚴重,等級更為殘酷分明。曼珠即使再可愛,再讨人喜歡,假若她真的只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小豬元獸,一向高高在上,傲氣淩人的玉玉,怎麽可能允許她如此無禮?
剛開始玉玉的心裏是抗拒的,但本能地她不敢違逆龍少爺話裏的意思,可就在曼珠軟乎乎的身子與她接觸的那一刻,玉玉的識海處傳承的記憶轟然炸開,出現了讓她震撼的一幕。
遮天蔽日的紅色曼陀花,燦爛炫目的花影不停旋轉,如同一朵待人而噬的地獄之花,妖豔得讓人窒息。一頭大象大小的豬站在花影的前面,搖頭晃腦,貌似無害。可當她揚起腦袋,張開嘴巴的時候,她周遭的氣流幾乎形成一個龍卷風般的漩渦,所有觸及之物,統統被吸了進去,連那遠古強大的金翅鵬鳥一族,亦不能幸免!
無物不噬的吞噬神豬,遠古神獸中稱霸一方的異種!
玉玉的來歷非凡,她的血脈記憶傳承裏,有着很多遠古的秘辛。吞噬一脈在遠古之時地位何其卑微?他們一族天生遲鈍老實,有多少族人淪為他人的盤中餐。天道循環,他們終究還是延續了下來,更是憑着自己的本能逐漸形成了他們一族特有的功法。
沒有任何成功是偶然的,是無需付出代價和努力的。
玉玉一族與金翅大鵬一族從來都互相看不上眼,傳承記憶中吞噬神豬吞噬金翅大鵬的那一幕看得玉玉是又驚又敬。所以才有方才她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又親昵地回禮的一幕。
“我叫曼珠,你叫什麽名字呀小家夥。”
“以後你就跟着我,我罩着你,我曼珠大人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曼珠大人我後臺硬得很,你跟着我,絕對不吃虧,我從來不騙人!”
曼珠大人抖着前蹄,半仰着頭,盡得蘭軟軟的真傳,哼哼唧唧地說着花朵兒聽不明白的話。一旁的玉玉心情顯然極好,不斷地發出清脆的鳴聲來附和。
花朵兒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側過頭去,卻恰好撞上了龍少爺專注的目光
花朵兒感覺臉一熱,若非她男兒裝扮,恐怕她早就怒目而視拂袖而走。
只是這會,花朵兒倒沒有多想,估計這姓墨的家夥突遭變故,一時怔忪呆了而已。
這“小夥子”心可真大哪,蘭軟軟撮了撮鼻子,在自家外甥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下還如此泰然自若,果然是無畏者無知呀。
花朵兒并不清楚蘭軟軟一肚子對她的同情,反倒覺得今天救人的這個舉動還是值得的。自玉玉跟她在一起後,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玉玉有過像今天這般雀躍而興奮的心情,這種情感,與對她的依戀之情又截然不同。
花朵兒從身後的背包裏掏出一顆三指寬大小,泛着淡藍色光芒的元丹。
蘭軟軟目光一閃,就看到花朵兒将這顆珠子遞給了他。
“蘭叔,您先用這個恢複一下修為。”
蘭軟軟的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
他能輕易地分辨出這顯然是一顆水元素的元丹。五行元力當中,很顯然水元素的療傷效果是最好的。
但這顯然不是重點,重點是,蘭軟軟深知這樣一顆泛着淡藍光芒的元丹,起碼是屬于一只人元境中階的元獸。而這樣的元獸,對于普通人家,價值有多大蘭軟軟心裏是十分清楚的。
墨非龍方才已經把他通過神識對這個空間的一些了解告訴了他,基本與他們以前生活的地方無甚兩樣。
蘭軟軟自小生活在最底層,即便後來他憑借着妹妹妹夫的關系站到了那個大陸的最頂層,他帶着妹妹颠沛流離,艱難求生的那段經歷在他心底的痕跡卻從未磨滅,反而更加彌足珍貴。
所以花朵兒的這一舉動,切切實實觸動了他。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何況他們萍水相逢,即便再怎麽聊得來,也得多大的胸襟和良善,才會讓眼前的人拿出了他來之不易的元丹,僅僅是為了給他療傷。
似乎看出了蘭軟軟的為難,花朵兒笑了笑,道“蘭叔你身上有修煉元力的痕跡,墨兄弟卻非修煉之人。如今他的腳行動不便,這裏出去還有不遠的距離,我一人能力有限,蘭叔能夠稍加恢複,也能搭把手加快速度趕路。蘭叔您覺得如何?”
再吊兒郎當不修邊幅,此刻的蘭軟軟也有點腼腆了。以往他相識的人,要麽口無遮攔極盡嘲弄戲谑地跟他說話,要麽因為他背後的力量而卑躬屈膝極盡谄媚奉承之意。
說真的,從來沒有人像花朵兒這樣,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長輩,謙和有禮,溫柔可親。
蘭軟軟只覺得心裏頭有股熱流竄哪竄,四肢百脈都舒暢無比,就算此刻花朵兒要他拿着刀戳瞎家裏這個眼神肆無忌憚的墨非龍,他都不帶猶豫的。
蘭軟軟輕咳了一聲,撩起了散落在額頭的頭發,以難得一見的正經神色鄭而重之地接過花朵兒手中的元丹,“還未請教恩公高姓大名,日後若有需要之日,在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龍少爺在一邊簡直要為自己的舅舅喝起彩來,不是為了自家老舅彬彬有禮的态度,而是終于把他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來了。
名字,搞了半天,他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花朵兒微愣了一下,很快拱手道:“在下花無痕。”
“花無痕,花無痕。”墨非龍輕聲念了念,眼光從花朵兒的身上來回掃了掃,微微撇了撇嘴。
蘭軟軟潇灑地抱拳回禮,也不再矯情。他了解自家的情況,墨非龍暫時失去了元力,可能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是如此狀态,原因無他,他龍少爺現在是玄武的奶媽,擠出來的奶都得先把玄武喂養大。
曼珠那小身板接下來的日子也是光進不出,除了吃啥活幹不了。一家四口,真如他方才哭着喊着那樣,就要靠他一把屎一把尿來拉扯了。他要不趕快恢複實力,這偌大的世界,可沒有妹夫那樣的存在給他們當靠山。至于墨非龍的禽獸身份,也不知道那些無腦的玩意靠不靠譜,還聽不聽他吆喝。
一句話,靠啥不如靠自己,一分鐘都不能耽誤。
蘭軟軟走到那棵大樹後,盤腿坐下,将元丹握于手中,開始閉目療傷。
整個空間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曼珠和玉玉擠在一起,低聲地哼哼唧唧交流着。
花朵兒突然覺得有點尴尬,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看向何處。
若盯着玉玉看,它們兩只小家夥嘟喃着她聽不懂的話,未免有些奇怪。
若盯着蘭叔看,他心無旁骛地運功療傷,再說一個老男人,未免有點唐突。
若盯着花草樹木看,身邊就一活生生的人,未免有點不近人情。
可若要她盯着龍少爺看,再說多那麽幾句話,花朵兒莫名地覺得有壓力,說不上來的壓力。
明明一個毫無元力的普通人,明明眼神就是有那麽點肆無忌憚,可奇怪的是,他站在那裏,偏偏無法讓人生出反感之意。
花朵兒只得這樣對自己解釋,全賴他養了一頭好豬,一頭能為他加分的好豬!
蘭軟軟入定時告訴花朵兒僅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
只有半個時辰,可花朵兒開始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龍少爺倒是閑适自在,幹脆倚着岩壁坐下來。
挑着眉看了下花朵兒,龍少爺咧開嘴熱情地笑了笑。
在花朵兒尴尬又拘謹,正要開口說話的瞬間,龍少爺猝不及防地閉上眼睛,養起了神。
留下花朵兒微張的口在樹林裏被灌着風,說多憋氣就有多憋氣。
龍少爺其實并非有意冷落花朵兒,相反,作為一頭金字塔端的禽獸,不,神獸,他就算閉着眼睛也能洞察人心,花朵兒的尴尬和不自然他都了然于心。
時間還長,何必唐突“佳人”,忍得了一時,害怕調戲不了一世。當然,這話言之過早,只不過沒必要找一時的不痛快。
更何況,龍少爺也想暗趁着這會,好好檢查一下自己和玄武的狀态,看看如何能使玄武恢複修為重塑肉身。
作為英明神武的龍神大人,身上紋只烏龜算什麽事?普通人也不帶這麽玩好麽?這跟一個瘦不啦叽,白白嫩嫩的娘炮胸口紋着只振臂咆哮的黑猩猩有何區別?嘔死了!
綠毛龜綠毛龜,龍少爺現在一想起這個綠字就渾身不舒坦。
龍少爺沉浸于心神之中,在花朵兒看來是累極了了在打瞌睡。
這樣也好,花朵兒心裏暗自慶幸,她自幼就并非一個多言之人,家庭的變故讓她在與人相處時更加小心謹慎。今日若非玉玉的反常親昵,她是斷斷不會将足夠村子一戶人家富足生活半年的元丹相贈。
整個林子裏只剩下風吹過沙沙的聲音。兩頭小獸奇怪地不再交談了,連動作也突然輕了下來,依偎在一起,偶爾饒有默契的碰碰腦袋。
花朵兒就這樣一個人站在那裏,身體卻繃得緊緊地。
過度的安靜反而讓她心驚肉跳,不安的情緒在蔓延。
想起今日十莽山一路上的異象,莫名的危機感讓她恨不得立刻叫醒蘭軟軟,一行人趕快離開。
但運功療傷之時被打斷是件極為危險的事情。花朵兒只希望是自己多疑了,畢竟,一向最為警醒的玉玉并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
花朵兒卻是不知,此時的玉玉哪還在乎這十莽山的動靜,她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和曼珠的八卦中。
“嗖”地一聲,一道銀光随着破風之聲向龍少爺的方向沖去。
“箭!”花朵兒心裏一驚。
射箭之人的功力不在她之下,有道是離弦之箭,迅如閃電。
箭來得突然,且來得毫無聲息,花朵兒驚覺的時候已于十米開外。
想要拔出身後的弓,射出一箭将其打偏已是太遲。
弓箭,與花家人的血脈密不可分。
花家一族,一輩子都在與弓箭打交道。
弓箭于花家人,就猶如自己延伸的手臂一樣,無一處不熟悉,無一處不了解。
正因如此,這來勢洶洶的箭所對準的方向,讓花朵兒驚怒交加。
花朵兒眼光一凜,側轉朝雲少爺的方向大步一跨。
伸手,手腕在空中一轉,五指一抓一緊,
電光火石間。
花朵兒的身體一頓,腳步的急剎使得塵土飛揚。
銳不可當的箭就在離龍少爺右眼毫厘的地方,停住。
也就在此刻,沉浸于心神中的龍少爺睜開了雙眸。
眼前的一幕在他的腦海中放大。
淬着銀光的箭頭帶着詭異的紅。
再往前看一點,箭身處覆蓋着一抹初雪般的潔白。
芊芊玉手,緊緊地握住了箭身,指縫間,滲着血。
龍少爺能夠清晰地看到手掌下慘烈,那是千鈞一發時握住利箭,箭頭穿梭而過所掀起的皮肉翻飛。
龍少爺能夠清晰地聽到花朵兒倒吸一口冷氣,“呲”地一聲,她的臉色轉刻煞白了起來。
好看的兩道秀美微微攢起來,花朵兒如釋重負輕呼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明顯放松了下來。
“幸好,幸好,”花朵兒的聲音很輕:“差一點,就差一點。”
對上龍少爺的眼睛,花朵兒身子一僵。
幽如深潭的眼睛就這樣看着她,專注而熱烈。
“謝謝。”意簡言赅,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花朵兒的耳邊響起。
花朵兒臉頰一熱,略微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将箭甩出,遮掩着受傷的手很快過身去,站在龍少爺的身前,眼睛凝重地望向前方。
轉過身的花朵兒自然看不到,身後的龍少爺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花朵兒的後背看。
那瘦削颀長的身段,還有那腰,雖然讓寬大的長袍和故意松松系上的腰帶遮掩住了,龍少爺還是覺得他透過表象看到了實質,那就是盈盈不堪他少爺龍爪一握的小纖腰。
花朵兒能感覺到後背灼灼的目光,那仿若要從她後背燒灼出兩個洞來的目光。
花朵兒甚至有點後悔方才為何那般沖動挺身而出,素昧平生,她不該冒這個險,若是箭上有毒呢?她救了他,誰來救她?
可是,花朵兒輕嘆一聲,若是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麽做。
原因無他,花五一脈名揚天下,從來不畏強權者,不懼功高者,不欺勢弱者,更不會置無辜之人的生死于不顧。
她,即便不能再現先輩的榮光,也決不能違背先輩堅守的信念和德行。
花朵兒卻是不知,身後的龍少爺的心思,卻已經在這一刻間轉了好幾轉。
如果花朵兒沒有以身犯險,這箭,也傷不着龍少爺分毫。龍少爺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一句,這樣的破箭,以他現在肉身的強大,怕是連他的眼睫毛也打不彎。
沉浸于心神之中的他并非完全無感,只是不屑,連擡眼望一下的反應都不屑給。
他出生高貴,除了他爹能讓他稍微忌憚,就算是遠古神獸,在他面前也要任打任罵,任勞任怨,區區一根凡夫俗子的箭,連放在他眼裏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卻不顧自己安危擋在了他的前面。
龍少爺的心情很複雜。方才眼神觸及的一幕讓他堅如磐石的心有了一點悸動,而這點悸動,又化為一股暖意,流遍他的四肢百脈。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十分新奇的感受。
他從小到大一直順遂,甚至過着及其霸道桀骜的生活,若非要提及曾遇到的棘手麻煩,無非就是他爹恨鐵不成鋼的家法伺侯。通常這種時候,四大神獸都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他的前面,就連自小就跟随他父親的血狼王也不例外。
可那是因為,它們天性裏有着對他無條件的臣服和敬畏。
而眼前的人,比他弱小那麽多,對他無所求,無所取,卻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站在了他的前面。
龍少爺突然覺得他有點理解他老爹說的那一番話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跟老爹兩人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套出來的心窩話。
他爹說起了與他娘親初遇的那一幕。
那時候他父親已經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天下第一,可那沒眼見力的母親卻以為他父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見他被人欺負,腦袋瓜子一熱就沖在了他爹面前。
按他爹的原話,那就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說了一句:“窮酸,我罩你!”
龍少爺還清楚地記得說這話時他爹的眼神,除了寵溺再無他,而這種眼神,只要跟他娘親在一起,就會自動浮現,跟蘭軟軟呲牙就說髒話一樣有種自娘胎裏就修煉而養成的自然而然。
堂堂一個武林的無冕之王,什麽大風大浪,大豔大雅沒見過,就算他娘親頗有姿色,只這樣叉着腰站在他面前說了這麽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就心潮澎湃了,就獸血沸騰了,他爹的內心是得騷成啥樣才會因着人生這麽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兒足足花癡了兩輩子還意猶未盡。
而方才這一幕,要比他爹娘相遇那會唱曲般的小場面更加驚心動魄得多了。
龍少爺突然間對他爹當年蕩漾的心情感同身受了,就仿若有人拿了根羽毛在你的心尖上撓了撓,撓得你的心又麻又癢,蠢蠢欲動。
他爹說得太對了,一只小羊羔挺着白白嫩嫩的身體站在老虎身前說要保護它,這羊若不入虎口,老虎豈不是徒有虛名?
他龍少爺,有威名,有大名,有聲名,有盛名,有臭名,有才名,有美名,有英名,有罵名,有功名,有惡名,就是沒有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