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感覺怎麽樣？”餘烨笑着問進門四個表情不太好看的人，挑了走在最前面的淩不着痕跡地奚落着。
下午還沒開始上課，于是他們四個回到餘烨的屋子，打算商量一下之後的對策。
餘烨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讓他們覺得是不是根本就被耍了？
“先生，我們又不是去W大學玩的，您真的覺得現在的局面沒有問題嗎？”淩終于憋不住，直接問出了口。
“你們能在W大學呆四年，有的是時間。”餘烨又恢複了冷靜而淡然的表情，“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一個自己想成為的人，不好嗎？”他回到辦公桌後面，認真地看着淩的臉，“之前你都是在演別人，現在這樣，不好嗎？”
淩無話可說——所以這次出發前，明知道是有任務的，餘烨卻沒有給任何多餘的交代。
“那不管怎麽樣，那麽多雙眼睛盯着我們，總不能露馬腳吧？”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側頭用詢問的眼神看了淩和蛟——看樣子，餘烨是不打算處理他們的問題了。
果然，見他們開始對口供了，餘烨置身事外地低頭寫他的教案去了。
把人設對的七七八八了，蛟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餘烨：“我接到這次任務是臨時的，我不知道先生怎麽部署。但是……要是有什麽打算，還是早點跟我們說吧。”
“為什麽忽然給我們全新的身份？一般不會那麽做吧？尤其是月和連，根本都還沒适應人類社會。”淩也開口了，“給她們找一個幼童的身份，不才是一般的操作嗎？”
“而且讓我們四個都一起行動……這事非同小可吧？”蛟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嚴肅，“說什麽讓我們按自己的心意去活，未免太冠冕堂皇了。”
餘烨擡起頭，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們就對我對于你們的感情一點信心都沒有嗎？”說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有事當然是有事的。總之你們先玩一段時間，有什麽不好嗎？”
把教案往辦公桌上一丢，餘烨推了一下眼鏡，語氣帶着一絲冷淡的命令：“趕緊回去上課吧。”
坐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
“哎，我好想還原哦！就可以不用忍受這種飯菜了。”月用筷子戳了兩下飯菜，不停地嘆氣，“我好想念餘烨的手藝……”
“你吃一口飯都嘆了三口氣了。”蛟嘲笑道，“你必須習慣各種不同的食物。”
“能點外賣也行啊。”連也跟着抱怨。
因為餘烨住得離大學不遠，所以他們開始商量着晚飯去家附近吃慣了的小店改善一下夥食。
只有淩一言不發，但是也沒專心吃飯的樣子。
“淩，你怎麽了？”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那個人……”淩半眯着眼睛看着斜前方的一張桌子。
瞬間一桌人都回過頭。
“你們不要一起回頭看別人！”淩趕忙伸手把他們扯了回來。
“那個女孩怎麽了？”只瞥了一眼，也沒覺出什麽不對勁——就是一個普通女學生，蛟回過頭來問淩。
“我認識她。”淩也收回了目光，“我應該沒認錯，她是影魈。很久以前我們遇到過。”
“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人嘛？”照理說影魈會互相遇到也不能算罕見。有的影魈甚至都認不出同類——但是淩是影魁，他能看透那些低階影魈的僞裝。
“我無意中救過他。不過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當時是個醫生。”淩随口說出了讓其他三人都長大了嘴巴的話，“也說不定他當時已經想還出身份了，卻被我打岔了也有可能。”
“那你會醫術？”率先發問的是連。
“西醫不太熟……”被連提問的重點驚了一下，淩把目光放到了蛟身上，“這很奇怪嗎？蛟的上一個身份不就是個外科醫生嗎？”
“是啊，我是累得‘猝死’才脫身的。”說着，蛟還翻了個白眼。
“那她認得你嗎？”月拿眼神指了指那桌的女孩子，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不認得。她都不知道當時救了她的人是‘同類’。”淩說完這句，低下頭繼續吃飯。
他們四個是被刻意安排進來的，姑且不談。這種人員密集的大學裏，會遇到那麽一個兩個影魈，是正常的。所以他們也沒再多讨論這個事。
餘烨一再鼓勵，如果看到自己感興趣的社團或者活動，要多參加。否則關起門來抱團自閉，是得不到任何鍛煉機會的。沒辦法，這個身份本來就沒有人際根基，總不能他們四個人關起門來自己玩。于是好歹都挑了點看着還不錯的活動去參與。
月一開始就被動漫社拖走了；蛟在模特隊混得風生水起；連不想抛頭露臉，去了廣播站；淩去了書法社團——因為他活了上千年了，近年卻再也沒有跟筆墨紙硯打過交道，懷舊去了。
猛一下鋪開來的校園生活，把時間一下子塞得滿滿的。月明顯感覺到了影魈都想方設法往人類世界混的理由——這種充實感，比起影魈漫長而空虛的生命，人類的生活有一種踏踏實實的“活着”的感覺。
雖然她也很清楚，影魈以人類的氣息和血液為食，努力去接近人類，是渴望食物的生存本能。只不過這種本能會被影師利用——他們用自己的血來豢養影魈，然後放進人類社會中去執行一些不可見光的任務。
但是現在的月有時候會想，也許影魈接近人類，不只是為了氣血來維系自己，而是永生實在太過空虛，所以想追求一點實感。
曾經餘烨跟自己說，影魈的感情沒有人類那麽熱烈敏感，活得越久，越是平淡。但是哪怕是漸漸看淡的東西，也總好過一個人對着漫長的時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