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禁的身後,氤氲的金光流轉,一個頭顱大小的印鑒懸空挂在那裏,印鑒的下方似乎另成一片天地,天地內黑色的魔雲翻滾,卻始終逃離不了金光的覆蓋之地。
就在龍少爺破空出現的那一瞬間,禁的眼睛随之驀地睜開,閃電般轉身,專注地看着金光海洋中的那枚印鑒。
整個印鑒突然間開始變化,化為一個栩栩如生的龍首,周遭的金光漸漸濃稠,流動成金色的汪洋。
龍首仰天長嘯,清亮浩瀚的龍吟聲直沖雲霄,整片金光的海洋猶如潮湧般瞬間朝四周湧動散開。
這片深山老林裏所有的樹木幾乎同時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長高長茂,而所有元獸的修為在明顯地提升,越是低階的元獸成長越發明顯。
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幾乎應激反應般跪伏于地 ,熊臉上人性化地呈現出欣喜若狂而又虔誠動容的表情。
“澤被蒼生!”
“王!”
禁的聲音蒼老幹啞猶如老者,此刻卻低沉有力地傳遍了萬獸谷的每一個角落。
伴随着他的聲音,是所有跪伏不起的萬獸低沉的吼聲,驚天動地!
萬獸谷的上空瞬間風雲色變,金光化成一個栩栩如生,氣勢磅礴的龍首,俯視着萬獸谷,蓋世神威,令人心悸。須臾之間金光化為一道流線,沒入那仰望蒼穹的巨樹,萬獸谷,又重歸平靜。
幾個呼吸間,金色濃稠的海洋慢慢消散,而龍首又重新化為那一方印鑒,懸浮其中,壓制着底下洶湧的黑霧。
禁重新擡頭,眼中依舊是散不開的激動和敬畏,緩緩站起了身子。
此時大廳裏憑空出現了三道身影。
走在最前的是一頭銀色的老虎,最為奇特的他的背上有四對翅膀,羽毛猶如鋒利的鋼刃,銀光湛湛。
緊跟其後的是一頭全無雜色的白狐,身後的八條尾巴在空中搖擺不定。
最後的一只,實在普通到讓人以為走錯了片場。那是一只家家戶戶都司空見慣的老公雞。
可能夠出現在獸族最高的決策中心,又豈能會是普通的元獸。
虛境虎,九尾狐和焚靈雞,連同大莽山的擎天猿和囚龍海的龍魚,是獸族鎮族的五大天元境高階高手,離沖破聖階只有一線之隔的恐怖存在。
“禁,發生了什麽事情。”焚靈雞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禁似是未聞,依舊凝視着金光中的印鑒,半晌才緩緩吐出了意味深長又抑揚頓挫的四個字。
“印動,神歸!“
“禁,你的意思是?” 九尾下意識走近一步。
“我的意思是,”禁緩緩轉身,“三千年前,這片大陸魔族肆虐,幾乎成為一片死地。龍族以滅族的代價,用始祖神龍之血凝成這一方祖龍神印,将魔族封印于萬丈深淵之中。”
禁的眼中帶着一絲緬懷痛惜之色,擡頭望着這擎天樹幹,“印鑒為陣眼,神龍之血滋養的古樹為法陣,而我獸族,則以守護法陣,鎮壓魔族為己任。代代相傳。”
禁的右手極速揮動,幾道藍芒打入金光之中,金光下湧動的黑霧似乎速度又遲緩了點,但卻依舊有微不可見的黑芒瞬間爆射逃逸而去。
“我一直在擔心,五十年,五十年後,我再無力封禁這片深淵。若讓魔族破禁而出,首當其沖的,便是我元獸一族。”禁的聲音裏滿是無奈和擔憂。
禁凝視着他們三個,“我是獸族的印師,每一任印師,只有同一個名字,叫禁,而每一任印師,口口相傳一句話,印動,神歸。”禁頓了頓,聲音猛地擡高,不複方才的沮喪和絕望,“而今天,就在方才,我們的王,歸來了!他終歸沒有放棄我們,終歸沒有忘記他的子民。”
禁的聲音,到最後竟然有了一絲的哽咽。
“神龍,始祖神龍,有生之年,只要能夠面見我祖神龍,我,”禁的聲音一字一頓,“我,死而無憾!”
回憶起方才神奇的感受,三人的心情随着禁聲音的起伏也激蕩不已。
焚靈雞輕嘆了一聲,“禁,如果神龍不歸,我們獸族是不是就,”話音一轉,聲音尖銳起來,“憑什麽?我們代代鎮守魔族,人類卻不出一點氣力,還到處添亂,唯恐滅不了我們獸族。”
“我可憐的玉玉。”焚靈雞的聲音帶着幾分悲傷,“我可憐的玉玉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都是人族做的孽!我對不起冰聖上,沒有照顧好玉玉。”
“沒錯。”九尾的聲音多了一絲憤慨,“禁,人族的高手也不少,魔族若重歸,人族也鐵定遭殃,既是如此,鎮壓魔族,人族就該出一份力。”
“因為,”禁的聲音有了一絲為難,“因為,魔種。”
“當年的鎮壓,魔族的王并沒有被封印在深淵,而是将靈魂剝離,化為魔種,投胎于人類之中。”禁來回踱步,“我料想魔種的天賦超群,若是成長起來,定會是人類的一方高手。”禁苦笑一聲,“找人幫忙,我怕引狼入室。”
“我試探了幾回,也與人類的聖階高手較量了幾番,可并無尋到一絲一毫的破綻。”禁搖搖頭,“我不敢冒險。所以萬獸谷每隔十年的獸潮,就是為了平衡人族的勢力,免得他們結成一塊鐵板,對我獸族造成威脅。”
“我原以為,十年之後,我不得不走一趟人族,與人族帝皇共商魔族之事。要知道如今我和暗冥雖勉強還能鎮壓魔淵,卻依舊有漏網之魚。人族如今禍端四起,應該也有所感應。”禁徐徐道來。
“今天起,一切都變了,朝好的方向變化。”禁的聲音多了一絲輕松之意,“九尾,你可有于擎天聯系,我感應的方向,應該來自十莽山。”
九尾搖搖頭,沒好氣地說:“那家夥受到暗冥的刺激,跑到十莽山後就閉關修煉,偶爾清醒也未曾與我聯系。”
禁哈哈大笑,老者般慈祥地搖搖頭道:“暗冥的天賦與魔族的黑暗之力有相通之處,他常于此看我封禁魔潮,突破倒也合情合理。”
“除了一身黑,他身上有哪點修煉暗黑之術的樣子。”九尾撇撇嘴,那白癡吃素還見不得血腥,簡直丢盡了獸族高手的臉面。
“誰說我黑?”一個含糊的聲音響起,一頭黑色的山豬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一來,其他四獸幾乎同時出現便秘的表情,連禁也不例外,實在是,太搶眼太,太令人作嘔了。
黑豬的身上穿着五顏六色拼湊而成的袍子,頭上還戴着一頂鑲着羽毛的帽子,脖子上豬蹄上挂滿了金光燦燦的首飾。
可就是這樣一個形象,卻是現如今整片大陸屈指可數的存在,獸族今天唯有的兩名聖階存在之一,暗冥豬。
“誰敢說你黑,你白着呢。”焚靈雞陰陽怪氣地道:“現在獸族誰敢說你,連擎天都躲到十莽山去了。”
“小雞雞。”暗冥涎着臉湊過去。
“你才小雞雞,你全家都小雞雞。“焚靈雞尖銳的聲音響起,跳着腳,扇着翅。
“好了好了。”禁的神色卻難得像今天這般輕松。
禁的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圓,化成一個黑色的門,波光蕩漾。
“阿洛。”
一個年輕壯實的男子一擡腿,從空中的門走出,輕飄飄落于地面。
男子身材異常高大,穿着窄袖騎裝,腰處別着一把長刀,頭發高高束起,濃眉大眼,看上去就是個極其爽朗磊落的男人。
叫阿洛的年輕男子恭恭敬敬地向禁行禮:“見過師傅,見過各位師叔。”
萬獸谷是獸族的大本營,而北方整片大地,卻也是獸人族的領地。
獸人族并非人類與獸族的雜交産物,而是世代以獸族為圖騰,受到神獸庇護的種族。
阿洛是地熊族族長的孩子,自小便由禁親自教導。
“阿洛,很好,做得很好,”禁看了阿洛一眼,捋了捋胡須,“地元境圓滿境界了,阿洛,你沒有讓我失望。”
阿洛的神情越發尊敬。禁是整個北方大陸,不,應該是整個風雲大陸的傳奇人物。能夠被禁收為弟子,按他父親的話說,他是受到獸神眷顧的孩子。
“阿洛,暗冥,焚靈。”禁正了正神色,“我想你們往十莽山方向走一趟。
阿洛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一個聖階一個天元階,這樣的陣仗,他想都不敢想。
“我?”暗冥指着自己的豬鼻子,一臉無法置信,“禁,你肯放我出去了?”
“放你出去?”禁不禁一笑,“說得好像你被我軟禁了。我們獸族,就你我二人能夠化為人形,你若是不願出去,你來守着祖印,我出去走一趟。”
暗冥一愣,随即連連擺手,“別,別,怎麽能勞煩你親自出馬。我可以,絕對可以。”
暗冥說話間,一股濃重的黑霧缭繞在暗冥的周圍,猶如一個黑色的繭子。
等濃霧散去,站在原地的,是一個穿着同樣衣服,帶着同樣誇張金鏈子的肥頭大耳,肌膚黝黑的大漢。
餘下三獸同時露出豔羨的目光,倒不是說他們厭惡本體。對元獸來說,用本體作戰,永遠是他們最強的戰鬥狀态。但突破聖階的意義遠遠不僅于此。
聖階,意味着他們的修煉已經步入一個全新的層次,一個不再拘泥于肉/體,能夠接觸到天地規則的階段。
“我能感應到王的來到,其他聖階,未必感應不到。”禁沉吟片刻,“人類總有那麽多的好奇心,而王,又不知道以何種面目出現。”
“師傅,您讓我們過去,不是去試探一下人族如今最耀眼的存在,渺雲宗的宗雲澤嗎?”洛一臉疑惑,“渺雲宗宗門開啓在即,而且聽說宗雲澤已經确定要在今年風瀾國京城的兵谏大會上出現。”
“宗雲澤。”禁微微一愣,灑然一笑,“确實了不起,連我,也有與之交手的沖動。只是現在,他算不得什麽了。”禁擺擺手,“你跟着你兩位師叔,聽着他們的安排就好。”
“是。”洛拱手行禮,不敢多言。
“焚靈,”轉頭看向焚靈雞,“你看好他們兩個,切莫大意。王沒有直接出現在這裏,我想可能出現了其他的變數。如今大陸風雲際會,有些勢力隐藏很深,連我也要忌諱三分,你們莫要自視過高,栽了跟頭。”
“還有,”禁一臉正色地看向暗冥豬,“一切聽從焚靈的吩咐,你少出馊主意。”
暗冥不敢反駁,陪着笑,大手一撈抱起焚靈雞,“放心,您放一百個心,我都聽雞雞的。”
“黑豬你幹嘛,放老子下來。”焚靈雞使勁掙紮,卻依舊逃離不了暗冥的大手。
“你是一只雞啊。”暗冥一手撓撓頭,“我不抱着你,難道拿條繩子牽着你遛雞嗎?你就忍着點,還是你想讓阿洛抱着你?”
“我遛你大爺,信不信老子把你燒得剩下一身豬毛,你特麽就是兩頭豬,一頭豬都不夠形容你的蠢!。”焚靈雞高亢的聲音剛剛響起,就被禁的手一揮,将他們一行人全都掃地出門。
禁地又恢複一片平靜,唯有印鑒下翻騰的黑霧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恐懼和殺戮的情緒。
而獸族派出頂尖的力量要去找尋的龍少爺,此刻正規規矩矩地站在花朵兒父母的面前,笑得異常乖巧和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