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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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愛并不算是真的傷心,她在申幼美肩頭擡眼,發現車窗玻璃外悶頭抽煙的申東權正看着她們,似乎對兩個女人抱頭大哭表示不解。

良久申幼美擦幹眼淚,作勢要推車門:“我要問清楚,為什麽明明知道恩熙不是他的妹妹,為什麽明明心裏愛着她,卻還要和我在一起?既然不是違背倫理的事情,為什麽不敢追求自己心中所愛,這不是我所喜歡着的尹俊熙。他是個懦夫,竟然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

是怕真相大白傷害到恩熙吧,崔芯愛感慨,因為害怕傷害,就連感情都可以永遠掩埋不開口,尹俊熙的愛該有多麽的深沉厚重。可是頂着兄妹的名分親密至此,對尹恩熙就真的沒有壞處嗎?再說申幼美是何其無辜,她也是父母的掌中明珠,憑什麽要被別人利用為障眼法呢?

尹俊熙的做法大概還有部分是因為尹夫人的态度,作為一個母親,她半點沒有考慮過其他處理辦法,譬如認回芯愛,讓恩熙做媳婦不失為兩全其美,她偏偏倔強地只認恩熙一個女兒。

韓國傳統的婆婆慣例都是要苛待媳婦的。恩熙的柔弱善良滿足了尹夫人想要做聖母的心理,自己反而不是她想要的女兒,因為自己沒有她可以過得很好,恩熙卻是必須依附在她身上。從前缺少關愛的崔芯愛很理解,被人需要是一種多麽美好的體驗。

若是這樣呵護着的女兒成了自己的媳婦,尹夫人還要怎麽享受婆婆的身份帶來的福利呢?作為一個傳統的婦人,她需要一個任自己打扮的可愛娃娃,也需要兒子領回一個讓她可以展示女主人權威的下屬。

崔芯愛試探道:“尹教授夫婦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呵,他們連你都不要呢!”申幼美淡淡諷刺道,推門而去。

申東權撚熄煙蒂,回到駕駛座上,他有自己的判斷,雖然申幼美又回到屋子裏,然而她的表情他看得懂,幼美也長大了,該學着自己面對困境,不需要他再如此挂心了。

“你怎麽也哭了?”申東權把置物盒裏的紙巾扔過去。

“把我可憐的身世說給幼美姐聽,也讓她認清尹家的寶貝只有一個恩熙的現實。”崔芯愛自嘲道:“當有人比自己更可憐的時候,女人就能堅強起來。”

申東權看着被扯得到處亂飛的紙巾,意識到對方的心情也不好:“我暫時找不到比你更可憐的人來讓你堅強,”他又想了想:“你哭吧,我不看。”

他的西裝領口被扯住,糊上一堆的眼淚鼻涕,崔芯愛含含糊糊地說:“我會付你洗衣費的。”

小姐,這件外套已經不是清洗可以挽回的了。

“來根煙?”申東權還想挽救自己的外套,尚能活動的那只手小心地掏出煙盒。

尹芯愛抓住煙盒砸到後座上去了:“戒了!”

那第一次見面你在我面前抽的是什麽?抽油煙機嗎?

申東權把手輕輕放在崔芯愛因為抽噎而顫動的背上,崔芯愛明顯一僵,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笨拙地安慰她,對比那些徒有血親之名卻冷血的親人們,相形之下溫暖異常,崔芯愛痛痛快快地大哭起來。

她以為自己不會為此再哭,為了受盡委屈的從前和現在,為了從前百般祈求都得不到的親情以及現在她再也不想要的親情,偏偏此刻一放開心中的志好,再也無法掩飾的心酸噴薄而出。

反正申東權只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陌路之後關于自己的失态,想必雙方都不會介懷。

等到崔芯愛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申幼美已經冷着臉出了門,臉頰明顯紅腫着,她強忍着恥辱沒有發作,身後尹恩熙已經昏迷過去,被尹俊熙抱在懷裏。

人命關天,申東權也沒二話,先開車把人送進醫院裏。搶救室的燈亮起,申東權問明原委,才知道申幼美一時沖動找尹俊熙要說法,卻不慎被醒來的恩熙聽見,恩熙大驚之後從臺階上滾下來昏迷過去。

任何傷害恩熙的事情尹俊熙都是無法容忍的,情急之下便對申幼美動了手,就如他不論從前現在都會對芯愛動手一樣。申幼美是家中的獨女備受長輩寵愛,相比身體上的疼痛,她更無法忍受所謂的準未婚夫這樣傷害她的自尊。

何況她自認為沒有錯,尹俊熙知情不說固然可恨,但是尹恩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親哥哥暧昧至此,不是更龌龊嗎?!

她拿冰袋敷着臉頰一聲不吭,申東權聽完前後經過照着尹俊熙臉上就是一拳,尹俊熙經受着恩熙病危以及恩熙知道了自己身世的雙重壓力正待發洩,不顧自己理虧,竟和申東權扭打起來。

崔芯愛也不理這兩個發瘋的男人,免得他們手下沒輕重傷了自己,只麻煩護士叫來了保安,最後兩個男人被帶着警棍的美國保安狼狽地按在地上。

韓泰錫開車載着尹教授夫婦聞訊趕來,尹夫人完全無視地上的兒子、申東權以及臉頰紅腫的申幼美,只一把抓住護士問恩熙的情況,知道恩熙病危正在搶救,她一下子就崩潰了,軟在了地上。

尹教授還能保持一點冷靜,認出了自己親生女兒意外在場:“芯愛,你怎麽在這裏?”

韓泰錫也驚訝地看過來,他以為十年前崔芯愛不願意換回來,他們就永遠隔着大洋彼岸不會再見了。

崔芯愛并不去看他,但韓泰錫的出現不可避免地在她心中掀起些微的波瀾,因為這個她曾經苦苦追求的一心對別的女人專一的男人,求不得是一種多麽痛苦的體驗。

尹夫人則是一愣,這個她心頭的刺,這個她不願想起的女孩子也在這裏,她為什麽會在這裏?!還跟申幼美在一起,會不會她說了什麽,不然恩熙怎麽會突然發病?

“你怎麽會來美國?!你怎麽找到我們的?!”像在問一個賊,一個偷走他們全家幸福的可惡的賊。

這哪裏是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教授夫人,申幼美意識到,她差點就成為偏執于恩熙這個女兒的婦人的媳婦。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如此的女人,她這樣一個既不被未婚夫所愛又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在尹夫人眼裏,恐怕永遠只是家裏的客人吧?!

她申幼美是衆多上流社會婦人眼中的理想兒媳婦,真心追求她的男人也不在少數,尹家并不是最完美的選擇,她選擇尹俊熙是因為她愛他,但愛不能淩駕在自己的尊嚴之上,更不要說這家人的龌龊足以讓申家蒙羞,讓自己的父母擡不起頭來。

“芯愛,我們走。”申幼美的聲音在發抖,她意識到自己的愛情有多盲目,盲目到看不清尹家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融入的充滿溫馨的家庭,她臉漲得通紅,因為後悔和憤怒:“這個家并不需要我們,不,他們并不需要任何一個其他人,我只是一個可笑的小醜。”

恩熙溫柔善良,申幼美何嘗不是?崔芯愛自問自己可能還有些見不得人的壞心思,但是申幼美心中是一絲一毫沒有陰暗的,尹家對不起自己或許還有理由,對申幼美全然是辜負和虧欠。

顯然尹俊熙自己也知道,他的臉腫得老高,垂頭喪氣道:“幼美,對不起!”

卻連看都不敢看她。

申東權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早已不成樣子的外套,但他站在那裏,氣勢仿佛就能支撐整個大局,他按按申幼美的肩:“幼美,婚約就算了,申家這點虧吃得起,但我們也不會白吃虧。”他冷笑道:“看來尹家是不需要媳婦的,養女嫁給哥哥不是天作之合嗎?尹俊熙,你說是嗎?”

尹俊熙抹去打破的嘴角滲出的血,沒有否認,申東權的狼狽不比他好多少,但對方這樣理直氣壯地發難,他不想窩囊地否認。

卻忘了他那樣卑鄙地利用過幼美。

尹夫人愣了幾秒才明白其中的含義,申家這樣的決絕反應,肯定不會是毫無緣由地發難。

俊熙到底幹了什麽?!

身為深愛兩個孩子的母親,怎麽會不明白兒子的不妥,但她認為那只是青春期的迷茫,一旦兒子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懂得了。她并不知道,成年後的尹俊熙只是把對恩熙的感情掩飾得更好而已。

俊熙和恩熙肯定發生了什麽,而且被申家知道了,尹夫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至今抱着這種暧昧的心思,也不敢相信自己當做全部生命疼愛的養女會在不知道身份的情況下,和親哥哥俊熙有所糾纏。

她還是等恩熙過了難關問問清楚,恩熙這樣的孩子怎麽會做這種事情讓母親難過呢?

母子類似,她也忘了剛剛自己不分青紅皂白質問芯愛的嘴臉。

申東權把這個女人表情的變化看在眼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心裏更加厭惡,這家人就只适合內部繁殖,何必禍害外人。

他催促一直沉默的崔芯愛:“發什麽呆?!走了!”

一把牽起她的手就拖着她出去了,幼美無條件地跟着哥哥,被未來婆家這樣羞辱,只有哥哥才是給自己讨回公道的靠山。

好在申東權手眼通天,醫院高層直接通知他C09搶救室的患者沒事,他接到電話可能比尹家得知消息還早些。幼美雖然在氣頭上,但是尹恩熙如果真就那麽死了,幼美一定會內疚難過,何況崔芯愛也說了,為了所有人好,尹恩熙不能死。

他想到自己剛剛得到的報告,煩躁地又踩了一腳油門,崔芯愛看出他心裏有事,然而大家交情尚淺,她只好閉緊嘴巴。倒是申東權深色西裝領口一攤泛白污漬,令她臉紅起來,卻又憶起對方肩膀之寬厚,心頭平添溫暖。

無菌病房外,尹家人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隔着玻璃同恩熙打招呼,因為她身體還十分虛弱,只能允許一個人進入探望,那個人便是尹夫人。

尹俊熙只能等在外面幹着急。

病床上尹恩熙默默地流下淚來,有氣無力道:“我小時候就覺得我和你還有爸爸都長得不像,耳垂也薄,看上去不太有福氣,媽媽你總是安慰我,我就是你最喜歡的恩熙。媽,醜小鴨一樣的我,既不好看又不會念書的我,果然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恩熙知道了!這對尹夫人來說不吝于天都塌下來,看着恩熙的眼淚她的心都碎了,然而這樣乖巧的女兒,現在卻在她心裏深深埋了根刺。

“恩熙,你十四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媽媽只要你、只認你!爸爸、媽媽還要哥哥,永遠在你身邊好不好?”尹夫人顫抖地拍拍恩熙的手背:“俊熙永遠都是你的哥哥,他就是你親生的哥哥,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加班到這個點,趕緊爬上來更新

明天有更,但懶覺睡到幾點我就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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