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孟君淮氣得捂住胸口說要吐血。
玉引接過新發帶去給和婧梳頭,阿佑就放開姐姐爬向父親:「抱!」
「不抱你!」孟君淮瞪他,「叫爹!」
「叫姐姐!」和婧還添亂。
孟君淮一橫她,又繼續瞪阿佑:「先叫爹!」
剛在門外聽完手下禀話踏進堂屋的楊恩祿好懸沒反應過來直接開口叫爹,他把話咬住,倒了倒将神思扯正常:「爺。」
孟君淮看過去,猶帶着笑:「說。」
「那個……善郡王來了,說是去慎郡王府跟您同路,便在府門口等等您。」
孟君淮眉心一跳,與玉引相視一望間,二人都是同一個想法:老十這是壓根沒接着老九的請帖,怕進不去慎郡王府的大門吧?
孟君淮自是不想見這位十弟的,玉引也不想。但人已到了府門前,不見能怎麽辦?總不能他們兩個做主人的為了避人從後門開溜吧?沒那規矩。
孟君淮就回了楊恩祿一句「知道了」,扭頭跟玉引說:「不然你跟和婧等等,我應付走了十弟再說?」
「罷了,一起去吧。」玉引一笑,低頭對和婧說,「一會兒要好好跟十叔問安哦。」
一家三口就這麽出了正院往大門去,到了大門口,看見兩位側妃帶着孩子在偏門邊候着。她們一福,二人點點頭便各出各的門,踏過門檻,便見善郡王一臉笑意地迎了上來:「六哥,多日不見,多日不見!」
孟君淮呵呵一笑:「十弟。」
柳側妃也上前來向玉引見禮:「嫂嫂安好。」
「這位是柳側妃吧……安好。」玉引抿唇而笑,擡眸一睃正從偏門出來的兩位側妃,揚音便道,「蘭婧來,母妃帶你跟姐姐坐,讓你母妃陪你小十嬸說說話。」
兩句話,打太極似的就把這位使勁往正妃跟前湊的側妃推回了地位相同的側妃那邊,何側妃噙着笑迎過來:「柳妹妹。」
柳側妃看着玉引面色微白。
玉引當不知道,俯身親手抱蘭婧上車:「好好跟姐姐待着,喊姐姐陪你玩翻花繩。」
和婧蘭婧兩個便一起鑽進了車,玉引聽了聽,聽她們姐妹兩個好好地聊上阿貍了,才又去注意孟君淮和善郡王的交談。
善郡王努力找着話題說話,他說三句孟君淮應一句,一句還就一個字,類似于「嗯」「好」「是」這些字眼。
在把府裏的幾個孩子全問了一遍之後,善郡王終于說不下去了,緩了緩笑,又道:「那咱這便走吧,別讓九哥那邊多等。」
「哎,不巧。」孟君淮微笑,「你嫂子說今兒是個上香敬佛的吉日,說好了要先去華靈庵拜一拜,也為九弟祈個福,同行怕是不方便了。這麽着,你先去,一會兒六哥多陪你喝兩杯算賠罪,啊。」
「去華靈庵拜佛?!」善郡王一下子連眼睛都瞪大了,「六哥您可別诓我,今兒是賀宴的日子,您去華靈庵拜佛?!」
「六哥怎麽會诓你呢?」孟君淮皮笑肉不笑地啧嘴,「我知道賀宴重要,可敬神佛更重要。再說,這對九弟也好,我這當哥哥的能不上心嗎?」
他說罷轉身就上馬了,玉引在旁靜靜瞧着,善郡王被他氣得臉都白了。
她颔了颔首:「善郡王殿下,您也請吧,不然馬車走不開。」
善郡王惱怒又不好發作,只好一揖:「嫂嫂先請。」
她也不多客氣,二話不說就上了馬車了。片刻後揭開車簾瞧瞧,善郡王府的幾輛馬車正向南行,而他們正往北走。
玉引皺眉問騎馬的孟君淮:「我們這樣……好嗎?」
「自然不好。」孟君淮嘆氣,「但九弟的賀宴總得由九弟做主,若他真沒請十弟,咱自作主張把人帶過去了,不是給人家喜事上添惡心麽?」
這個理兒是這樣,玉引就又問:「那咱真去華靈庵啊?」
「話都放出去了,就去吧。」孟君淮一哂,側首吩咐楊恩祿,「你親自去慎郡王府說一聲,說清楚了,別鬧誤會。」
楊恩祿應了聲「是」,策馬揚塵離去。
慎郡王府。
随着賓客的陸續到場,府中逐漸熱鬧起來。門口放過了鞭炮,宴席雖沒正式開始但也不乏有人先一步推杯換盞的喝起來。這氣氛不錯,孟君汋也高興,向一幫早到的兄長都敬了酒,尤其跟長兄多喝了幾杯。
剛放下酒杯,幾人便遙遙瞧見了跑來的宦官。
「喲,這是老六來了。」謹親王認出楊恩祿便一笑,将酒盅又塞回了慎郡王手中,「你還得接着喝,大哥就先歇了。」
慎郡王作勢一撸袖子就打算迎戰六哥,楊恩祿到他跟前剛一見禮,便聽他說:「虛的都免了,六哥人呢?弟弟先敬他三杯!」
「……殿下您見諒。」楊恩祿賠着笑又作揖,然後言簡意赅地将方才在逸郡王府門口的事同他說了,大致就是善郡王不請自來,自家爺怕慎郡王這邊沒請人,不敢擅自帶過來,便尋了個由頭說先去華靈庵,得遲點到。
這話慎郡王聽完當然不生氣,只笑道:「六哥反應夠快的!」他是真沒打算請這位比自己還早加封的十弟來。
皇次子平郡王則問:「那他還真去華靈庵了啊?」
「是……」楊恩祿如實說,「應付完善郡王,我們爺就去了。不過華靈庵祈福确實靈,我們王妃早年也是在那兒修的佛,興許是想給慎郡王殿下您求點什麽來。」
「那就多謝六哥好意,我等着瞧。」慎郡王答應得挺痛快,心裏特別感謝六哥替他又給十弟添了個堵。
這還真不是他小心眼,誰讓十弟加封那會兒把一衆兄弟都得罪了呢?還不止那時,去年八哥封王的時候他還補了個刀,當着衆人的面跟八哥說什麽「皇子府擴建王府的事還挺麻煩,八哥您要是有什麽不明白的,弟弟我幫您」。
——會不會聊天?非得在這會兒顯擺你封王早是吧?
慎郡王那會兒就斜眼瞅了這位好十弟半天,琢磨着自己封王的時候絕不叫他來,大好的日子才不讓這老鼠屎進來攪合!
沒來就好,還多虧六哥看事明白,他改天登門跟六哥道謝去。
華靈庵裏,旁人在外候着,孟君淮和謝玉引恭恭敬敬地到佛前叩拜敬香。敬完香後,庵裏的尼師迎了出來,合十了雙手一躬身:「阿彌陀佛。」
「師父。」玉引有些激動。這位尼師法號慧淨,玉引在廟裏十年都是跟着她。
慧靜見了她也高興,親昵地握住她的手,笑問:「得有三年多沒見你了,一切都好?」
「都好!」玉引銜笑點頭,接着便向她介紹孟君淮,「這是……我夫君。」
「師太。」孟君淮恭敬地一揖,慧淨點了點頭,又向玉引道:「你嫂嫂來上香時說過你在王府過得高興,今日一見王爺,确是和善之人。」
玉引聽得臉上紅撲撲的,又招呼幾個孩子來向慧淨見禮。慧淨很高興,似乎真的很喜歡他們這一家子,把孩子們都誇了一遍,聽說和婧好奇庵裏的素菜,還叫來弟子說「去讓廚房多備些菜,這幾個孩子好奇,就讓他們嘗嘗」。
幾個孩子便開心地跟着那比丘尼去膳房,孟君淮和謝玉引則很誠懇地為慎郡王府請了些開過光的發物。給慎郡王請了串佛珠、給慎郡王妃請了柄如意,然後又多敬了香火錢,這才從華靈庵裏道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