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5-27 14:11:55 字數：4516
這應該是第一次和紫胤一起出游吧，昆侖山正值好天氣，風光绮麗。雖是剛從失去故人的情景中走出，迎着舒适微風，倒也把心情放輕了一些。紫胤禦劍先上去查看，紅玉是不會禦劍的，先在山麓一側等着。
曾在百裏屠蘇舊居外山崖看到天空中酷似阿翔的一個影子，不停地鳴叫，轉圈……最後才悄悄飛走了……小鈴兒應該回紫榕林了……猴兒在家，晴雪妹妹……紅玉此刻最擔心的就是風晴雪，她自從蓬萊後一言不發的消失了。
就那樣一個人靜靜想着，連紫胤走到跟前都不知道。
“如此容易精神恍惚，也難怪會容易被暗襲……”紫胤心中忽而拂過這樣一個念頭，嘴上什麽也沒說，也沒打斷她的思緒。
紅玉忽而反應過來，笑道：“只當主……紫胤道長還未回來。”
（這個“主……紫胤道長”組合後來持續了好久才改過來，紫胤暗暗想當初的“主人”為什麽這麽快就能改過口來。——那是因為你傷了人家好不好╮(╯▽╰)╭）為了省事兒就不每次都寫了大家自行想象~~~作者好懶的說。）
“走吧，”他說，禦劍向西北，于昔日……瓊華舊址醉花陰入口處，已經有人來接。”
“……”
“有何不妥之處？”說完頓時想起，劍靈并不會禦劍，她也不能使用騰翔之術，因為四十九日未到。
走到她面前，讓她站到自己身後。“集中心神，”他說：“切不可中途分神。”
紅玉略有些緊張，紫胤凝神雙手擡起，閉眼默念心法，兩人腳下出現旋轉的碧色法陣，紅玉只覺轉眼間周圍的空氣立即模糊起來，不知覺間已經飛得極高，有些不适應，腳下穩穩當當一柄真氣凝成的巨劍，迅速往昆侖山西北飛去。
雖紫胤已經控制了速度，也比平時控制得穩些，他自己禦劍的時候快到只見碧影如風過耳，負手相看山河只如一瞬。奈何紅玉頭一次跟着禦劍，不習慣而且緊張，下意識想抓住前面的紫胤，又不好得抓。還好路途不遠，轉眼之間，二人到了一處僻靜所在。
紅玉落到地面就明顯一副“走路真美好”的表情，回頭看時，此地從未來過，斷井頹垣，依稀可見當年朱樓瓊宇……甚是凄涼，只剩荒草叢生。見紫胤一路極為熟悉的走去，忍不住問道：“紫胤道長……為何如此熟知此地？”
“……年少時期，曾在此修行。此地是瓊華派當日劍臺附近。”
瓊華派……太過古老的門派，雖有耳聞曾是昆侖山最強盛的修仙門派，因惹怒仙神而墜于天火，後神秘消失……少年時期……他曾是瓊華派弟子？為何現在只剩他一人？又為何惹怒仙神……
這樣想着，已經有太多不解，紫胤仍是有着太多的秘密。
見到遠處一個銀發黑衣的男子，臉頰兩側長有妖紋，衣飾華麗大氣，長長的寬袖下繡着深紅花紋的圖案，顯然是等他們已久。
紅玉微微錯愕……妖？
看到紫胤，那人遙遙向他行禮道：“紫胤真人！”
紫胤還禮道：“奚仲，別來無恙。”
奚仲笑道：“一切平安……”忽而看見紫胤身後從未見過的美麗紅衣女子。
紫胤回頭對紅玉道：“奚仲将軍。”紅玉屈膝道：“紅玉見過奚仲将軍。”奚仲微笑道：“紫胤真人當真絕世無雙，上古戰劍古鈞，眼前又是……劍靈本世間罕有，紫胤真人果然與劍不解之緣！”
紫胤不言，紅玉微微含笑。奚仲說完向紅玉回禮道：“在下與幻暝界主人，皆與紫胤道長是舊識，說話習慣如此，無意唐突，還請姑娘莫怪。”
紅玉笑道：“無事，紅玉從不在意這些。”
說話間，眼前天空分明是撕裂了一扇門般大小的縫隙，露出紫色微微光芒。
“上次見面還是兩百年前罷，”奚仲說：“如今又過了許久了。”
“幻暝界如今行跡完全不為外人所知，動向随緣，也是為保護全族。”紫胤答道。
紅玉心中暗暗稀罕，覺得有趣，又像是被蒙在鼓裏似的，聽着他們一句一句打着啞謎。紫胤雖除魔衛道，卻從不見妖就殺，她是知道的，但是不曾想到他居然會和一個這麽神秘的妖族是舊識。
三人一同躍進那入口，紅玉睜眼瞧時，卻見滿地遍布的紫晶石閃閃發光，石筍立于天，四處皆是寶石般熠熠發光的美妙石頭，整個地方雖然無花草樹木，卻玲珑剔透五光十色，好不別致有趣！旁邊有動靜一閃，一只幼小的，毛茸茸的動物——這是……紅玉驚道：“這難道是夢貘一族？”
奚仲笑道：“紅玉姑娘見多識廣，吾類的确為夢貘。”
那毛茸茸的小妖甚是可愛，好奇地打量着來人，紅玉不由得停住細看，紫胤和奚仲走到了前頭。
“紫胤，你從未提起另一個劍靈啊。”奚仲問道。
“……因我從不使用雙劍，她大多時候留在天墉城。”
“聰敏大方，見聞頗廣，靈氣逼人，不愧是你的劍靈。”
“……”
紅玉轉過頭意欲跟上，忽而不由得站住了。
不遠處前方，袅袅婷婷走來一位神仙般的女子，青絲如雲墜地，碧玉釵環藍紫色廣袖長裙，周身散發隐隐靈光……周圍簇擁着幾只女子形态的夢貘。那女子面容宛如明月般瑩潤美麗，眼神晗露，氣質如蘭。所到之處，夢貘們紛紛低頭行禮，空中隐隐還有箜篌回鳴聲響。
紅玉亦覺得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優雅的妖，若不是奚仲方才所言，她不會相信來人是妖。
來人含笑開口，如仙樂貫耳，空氣中彌漫着醉人清香。
“紫英……好久不見了。”聲音就像空谷琴瑟，柔婉動聽。
紅玉以為自己有些聽錯，紫……英……？
紫胤回道：“夢璃。”
柳夢璃的目光忽而望向後方的紅玉。
紅玉上前，施禮道：“紅玉，見過幻暝界主人。”
“喚我夢璃即可，紅玉姑娘即為紫英劍靈，無須如此生疏。我們也從不在意那些繁文缛節。”
兩個氣質截然不同的美麗女子彼此相望，微微一笑。
一路上，夢璃和奚仲在前，紅玉和紫胤在後，紅玉看到老一些的可化作人形的夢貘見到紫胤和夢璃，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禮，小一些還是幼獸的夢貘，則是好奇張望。
紅玉是在昔日游歷時候偶然聽到夢貘的傳說，與世無争的妖族，食人夢境，更喜食噩夢，反與人有益。仙術十分了得，靈力高超，不會輕易襲擊人類，可是似乎極為憎恨修道之人……如此……紅玉心想，必是有着她不知道的過往罷。
宴席之上，紫胤向夢璃談起拔魉、魇魅一事。夢璃眉頭輕皺道：“此次，除舊友見面，就是想與你商量此事。聽聞魔界隐隐震動，連我幻暝界都受其影響，似乎是有強大力量襲來的前兆……蜀山想必紫英你也去了，可有說法？”
“不曾探到虛實，已經親眼見過拔魉……未有交手，似乎也不是為查探而來。”
“仍不可掉以輕心，拔魉實力不可小觑，品性也極為乖張……他竟然還記恨你當年那件事？”
“确實提到。”
“……魇魅一事……竟害得紫英你受傷？可曾痊愈？”
“現已無妨。”
“魇魅一族雖為夢貘族旁支，卻從無交往。娘曾說，魇魅食人精神，以磨折人類為樂，反複無常，不可不防。”
“夢貘族……可曾有不入人精神而鎮魇魅的辦法？”
“有卻有……可那法術複雜而古老，若是我去，都得費一番精神……如此說來，紫英你竟然闖入被害者精神？太過危險！”
紫胤的神色有些黯然，半晌方道：“日後遇到……自會更加小心。”
……紅玉細細聽着，這二人似乎極為了解對方，而且說了許多不甚明了之事。無奈，想不明白。
是夜，紅玉靠着床頭，靜靜欣賞窗外晶石帶來的美景，忽而聽見一陣琴音……雨潤剔透，安撫人心……不同于紫胤之滄海蒼茫，山長水遠的壯闊，而是另一種綿延無盡，深情細膩。
紫晶石小道盡頭的石柱亭，紅玉瞧見夢璃長衣墜地，手中一把白玉瑩潤的箜篌，玉指如茭白，萬千動作之間，那空靈琴音令人流連忘返。
“紅玉姑娘何不走近些？也好一同說話。”
紅玉走到夢璃跟前，同為女人，都忍不住經常凝視她。
“昔日聽紫胤道長撫琴，他曾言自古只有聽曲，哪裏有看琴一說？”
夢璃笑道：“紫英仍是未變。”
紅玉緩緩坐于夢璃身畔，夢璃依然撫着箜篌，暗香飄遠，琴瑟和鳴，仙境之景，何等怡情。
“雖是第一次見到紅玉姑娘，總覺得熟悉。”她緩緩說道。
“我亦有此感……雖知道紫胤道長他交友甚廣，卻不知今日還有這等奇緣。”
“……這期間，的确有着許多往事。”
“紅玉可否問夢璃姑娘一件事？”
“何須客氣，但說無妨。”
“我聞夢璃姑娘，稱呼紫胤道長為紫英？”
“……以前認識以來一直如此相稱，時間久了，便難以改了。昔日相識時，紫英不過也是十九歲少年，也還是凡人之身。”
“那時，他曾是瓊華弟子？”
“是的，那時我和其他兩位好友上瓊華派拜師，紫英那時負責教授我們，明明年紀相仿，卻已經是我們師叔。”
“……他那時候，可就是現在這般嚴肅模樣？”紅玉一面說，一面掩嘴而笑。
“的确面色冷淡，不好相處，”夢璃似是陷入回憶，微微道。“只是他雖面上那樣，心地卻極好……”
紅玉何嘗不知道這點，二人會心一笑。
“紫英是我族恩人，我族之事，委實欠他太多……”
琴音漸漸停了下來，夢璃輕聲嘆了口氣，緩緩将當年之事，仔細說起……
“原來還有如此多的舊事……”紅玉嘆道，果然往事如煙，憶之感傷。“……那後來……”
“紫英得悟天道，獲得長久仙壽。天河和菱紗相守青鸾峰，雖然短短數十年，想來也是恩愛快樂，并無遺憾。我則一直呆在幻暝界，百年之後方得機會再探舊友……而今，也只剩下我和紫英了。”
年少已經歷摯友死去，門派劫數的變故……紅玉陷入思緒，他和她的經歷真的相像……而她好歹還有安陸虞家老少作伴，他卻一直一個人……
“紫英從不佩戴飾物，成仙之後……腰間紅色劍穗……與當年菱紗所贈極為相似，又不完全相同，想來應當是尋得相似之物，別于腰間，權當珍藏友人一份過往回憶罷……”她嘆道：“紫英尚且珍惜故友，怎奈玉腰弓早已……”
紅玉頓時明白了什麽……再不好問。他還是十九歲少年時，亦有過這般暗慕之情啊……心下覺得他越發真實，怎奈自己的心中無故生出一絲苦涼之意。
原來如此……不是無情無欲，而是早已放下了，連同過去一段記憶一起放下了。
心中有過一人……很多感受他也有過，想必是因為這樣，才……
夢璃看到紅玉神色有變，心下細想，明白過來。
“紅玉姑娘……恕我無禮，可是傾心于紫英？”
“……只是日久雜念，一廂情願罷了，讓夢璃笑話。”
“如何笑話？昔日夢璃亦……深深戀慕雲公子，怎奈人間妖界兩相隔……有些愛情注定只能一人飲盡相思之苦……方才無心一說，惹得紅玉姑娘傷心了，夢璃愧疚……”
紅玉笑着搖搖頭。
二人一同觸動相似的感傷。
琴音又緩緩奏起，那首熟悉的《燕歸來》。
“……紅玉姑娘不必神傷，此事過去多年，那兩人生死不棄，我們也都是為他們高興的……而且我如今……也不願再離開幻暝界。我所愛之人，與我早已生死相隔，原本想尋他來世……可……已經不是同一個人，又如何去叨擾，而且我怎能舍下親人族人……紅玉姑娘，好歹還留在紫英身畔……”
紅玉釋然道：“唯求相伴左右左右，再無其他。心以為完滿，就再無遺憾。”
“……果然，”夢璃笑道：“我與紅玉姑娘果然有緣。”
不再言語，紅玉細細聽得夢璃琴音，忽而想起，問道：“紫胤道長曾言，舊友中，有真正琴之大師，能解萬物之音，想必就是夢璃姑娘罷。”
“……如此說，實不敢當……然則得紫英贊譽如此，夢璃深感高興。”
……月下長談間，不知過去過久，兩抹濃淡色彩，幻暝界石柱亭莺莺細語，美輪美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