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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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阿短

蘇小桃看見大牛這麽快就去而複返,十分驚訝。

待她看見大牛身後跟着的清清,更是驚喜:“清清!好些日子沒見着你了!”

說着,她快步迎上前,拉着清清的手,埋怨道:“都快一個月不見你下山了,都在觀裏忙些什麽呢?”說罷,她退開一步,上下打量着清清,皺眉道:“我覺得你瘦了!”

裴遠時默默站在一側,聞言瞥了眼清清裹成圓粽似的身形。

清清摸了摸自己的臉,赧然道:“我也覺得有些瘦了,最近胃口不好,吃得少了些……”

蘇小桃展顏一笑,圓潤的頰上擠出兩個深深的酒窩:“那你來得巧!我家今年的臘腸剛熏好,今天你可要多吃些!”

清清忍不住伸手去揉捏她的臉,小桃今年十二,是最活潑可愛的少女年紀,臉蛋粉嫩圓潤,眼睛也圓溜溜似葡萄,二人一向很合得來。

小桃也伸出手反捏清清,兩個女孩笑鬧着奔向堂屋。

堂屋裏燒了炭爐,十分暖和,小桃氣力不支,連連告饒,笑着癱坐在了椅子上,清清并不打算放過她,左右手齊上陣,去呵她的癢,二人滾作一團。

裴遠時忍不住問大牛:“你不是說事态緊急,十分詭異麽?”

大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事情的确是很吓人的,先前小桃十分驚慌害怕,也許是見了清清,就松快了……”

裴遠時無話可說了,他已經能想到事情原本是怎麽樣的。

果然,小桃聞言,擡頭瞪了眼大牛,氣喘籲籲道:“本來也沒什麽事!丢了點香腸,也許是老鼠叼去了,我都還沒說什麽,他就急吼吼地要去山上尋你來,說什麽必有邪祟,大意不得,我拉都拉不住。”

大牛又急了:“那門板上的抓痕呢!你可別騙我那是以前就有的,我記得很清楚,原先竈房門上沒有,堂屋門有四五條,兩個側屋門上多些,哪像現在,堂屋門板上全是!”

清清和裴遠時面面相觑,大牛他,連人姑娘家裏門板上的痕跡都記得一清二楚,還如數家珍般說出來了?這……

怎麽看都很猥瑣吧!

小桃白眼一翻:“這有什麽奇怪?或許是大寶抓的呢?”

也許是聽到了主人喚自己的名字,角落的五鬥櫃傳來一聲嬌嬌的貓叫。

衆人齊刷刷往裏看去,只見櫃子上蹲着一只貍花貓,正慢條斯理地舔爪子,蓬松長尾在身後甩來甩去。

清清直起身,朝貓伸出手:“大寶,大寶。”

大寶又叫了兩聲,從櫃子上躍下,踱着貓步慢吞吞過來了。

清清一把把它撈在懷裏,不住地撫它的毛,大寶受用地眯起了眼,喉嚨裏發出惬意的呼嚕聲。

懷裏有只貓咪,清清刻意放輕了聲氣:“大寶今日好生乖巧,以前我來你這裏,想抱它,它哪次不掙紮個沒完。就算想摸一摸,也得攆大半個屋子呢。”

小桃嘆了口氣:“哎……自從阿短過世,大寶便遠不如往日活潑了,平日裏就蹲在角落,無精打采的,逗它也沒有反應。最近才好起來,肯四處活動,也親人了。”

清清也跟着低落下來:“不知不覺,阿短已經走了那麽久了……”

清清初來泰安那會兒,經常找大牛小桃玩耍。某日,他們一起去郊外,在土路旁遇到了幾只野犬,待野狗散盡,一只在地上匍匐着,不停哀叫的小犬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小桃向來喜歡小獸,她一靠近,小犬就掙紮着舔她的手。三人觀察了一番,它明顯受了傷,一只腿直不起來不說,尾巴也在流血。倘若就這樣留在野外,只能兇多吉少。

商量了半天,小桃決定把它帶回去。因為小狗腿短,尾巴也短,便喚它阿短。

阿短的确是只惹人喜愛的小狗。

小桃在院子的柚子樹下給它做了個窩,它便歇在了裏面,晚上院子外一有人停留,它便吠叫個不停。前些年,小桃的父親還在做綢緞生意,時常要去外地進貨買賣,家中只有母女二人。自從阿短住在院子裏,她們都感覺安心許多。

小桃八歲時,帶着它去河邊玩耍,河岸濕滑,她不小心跌入河中,當時四處無人,本是萬分危急的時刻,阿短竟撲入水中,叼着小主人的衣領,硬生生把她拖到了淺灘上。

經此一事,全家人更喜歡這只小狗。阿短十分機敏親人,只用教一遍,就學會了直起身子作揖讨食,經常逗得人哈哈大笑。小桃和大牛清清出去玩的時候,也常常将它帶上,有一次,它竟然在山林中獵到了兔子。

它樣樣都好,就是貪吃,時不時溜進廚房,如果案板上有沒來得及收撿的菜肉之類,第二天就只剩個光盤子了。

後來小桃家養了大寶,貓狗經常在一處打滾胡鬧,追來逐去,家裏十分熱鬧。清清很喜歡上小桃家玩,撸貓逗狗,不亦樂乎。

今年開春的時候,阿短也才八歲而已,所以在某個春寒料峭的早晨,小桃推開屋門,卻沒有搖着尾巴的小狗撲上來的時候,她怎麽也想不到,阿短竟會如此突然地離開世間。

沒有亂吃東西,也沒有任何生病的症狀,甚至在死的前一天也如往常一般活潑。小桃哭了有半個月,才不那麽沉浸在悲傷中。她把阿短葬在了柚子樹下,緊挨着的就是它生前的窩——她不肯讓家人拆除阿短的窩。

人生向來就是這麽變幻無常罷?

只曉得捉河魚掏鳥蛋的三人組,因為失去了一個動物夥伴而大受打擊,不由有了這樣不符合年紀的感嘆。

想到這裏,清清突然發覺,今日來這裏,似乎沒看到柚子樹下的狗窩?

清清伸長脖子,往窗外邊望去,小桃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柚子樹,悶悶道:“上個月我去姥姥家住了幾天,娘親就把阿短原來住的窩拆了,說是擋着晾衣服。”

小桃勉強露出了笑意:“還好,還有大寶陪着我,現在又給摸又給抱,乖巧得不行……”

笑着笑着,她卻嘴巴一扁,大眼裏霎時噙滿了淚,哽咽道:“可是,大寶也有那一天呀,萬一它也突然那樣,我該怎麽辦呀……”說着,淚珠一串串從臉上滑落。

大夥兒頓時手忙腳亂,清清連聲安撫,大牛使出渾身解數逗她笑,裴遠時默默去竈房燒了壺開水來,多喝熱水,總是沒錯的。

等小桃情緒平複了,清清和裴遠時卻不得不告辭了。冬月裏白天短,他們不能在山下逗留太久,不然天黑了不好走山路。

小桃把師姐弟二人送到院門口,拉着清清的手不肯放開,十分不舍:“清清,你下次下山是什麽時候呀?上元節青州有燈會,爹娘到時候要帶我去,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清清對燈會十分感興趣,但她只能說:“好妹妹,泰安到青州城裏得一天呢,到時候還得在城裏留宿,你們家多帶個外人,多不方便。”

小桃撅起了嘴:“誰把你當外人了?哼,我會同爹娘說,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清清無奈,伸出手撫了撫小桃柔軟的發頂,正要作別,突然想到今天來此處的原因,道:“大牛說的那些,真的不要緊嗎?”

“放心吧,就是他胡思亂想了,我才沒那麽膽小呢,沒事的。”

二人又敘了幾句,天色開始變暗淡,終于,在裴遠時不斷地咳嗽提醒下,清清和小桃道完別,踏上了返程。

“阿短真的很可愛的!”

風大了起來,比下山時更冷了,清清戴上風帽,再次把自己裹成了不倒翁,在山路上艱難跋涉,嘴巴說個沒完,一直在跟裴遠時談小狗的事。

“可惜師弟來的時候,它已經去世了,不然你一定會喜歡它,沒有人會不喜歡它。”

裴遠時滿口附和,注意力卻在路上面。清清走在他前頭,不住地回頭跟他攀談,好幾次差點腳下踩滑,他不得不時刻注意。

清清見他敷衍,十分不滿:“你是不是不信我?哼,看你也不受小動物喜歡,不然小白怎麽會不親近你,只親近師父?”

難道它就親近師姐了嗎?裴遠時擡頭,剛想反駁,前面的人突然驚呼一聲,雙手胡亂揮舞,身子直直往後倒去。

他從容矮身,後退一步,伸手穩穩托住了她。

清清在慌亂之中抓住他的前襟,一番拉扯過後,終于站直了身子,讪讪道:“馬有失蹄,馬有失蹄。”

說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狐疑道:“我方才臉朝上對着你,總覺得有一團冰涼落到了臉上,師弟莫不是流鼻涕了吧?”

裴遠時心知她是在讨早上的便宜,道:“謝謝師姐關心,我身體康健的很,人在慌亂中鼻息倒是會變得粗烈,我的帕子還在師姐那,師姐不妨擤一擤。”

清清道:“還是師弟周到。”便轉身繼續趕路,一邊走,一邊掏出他的帕子使勁擤鼻子,故意十分大聲。

裴遠時跟在後面,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路程,正要提醒清清加快腳步,卻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她身上。

怎麽突然停下來了?他正要發問,清清飛快地轉身,往他臉上抹了一把,他只覺得臉一片冰涼。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清清起先是興奮,看到他的眼神不對,連忙大聲辯駁:“臭石頭,你在想什麽呢?不會以為我往你臉上抹鼻涕吧,我有那麽惡心嗎!”

“是雪呀!真的下雪了!”

他随着她指的方向往外看,就着稀薄的天光,只見暮色四合的山野間,悄然飄起了細碎的晶瑩,他攤開手,很快就感覺掌心一片涼意。

身旁的清清興奮地手舞足蹈:“多少年沒見着雪了!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厚,如果夠厚,我們可以在觀裏堆點可愛的樣式……”

一陣風來,漫天的雪粒随着風揚起又落下,如夢境一般。裴遠時拂掉前面人肩上的落雪,說:“好。”

“堆個不倒翁樣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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