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5-27 14:26:08 字數：4528
紅玉醒來時已經不見了其他三人，周圍的景象讓她陌生無比，不是在王陵裏面嗎？為何周圍是白色蔓延無盡，像是濃濃的大霧……
心中不安，浮現出紫胤，莫邪和承影的面孔，惝恍之際，卻看見不遠處有些光亮……紅玉執劍輕躍靠近，卻見隐隐巍峨高山上，不曾見過的地方，一對衣着華麗的夫婦正對着一個道士說話，還有一個年紀尚小的孩子……那對夫婦轉身離去，那女人忍不住回頭看，終是丈夫半拉半勸，衣袖掩面而走……
那道士忽而不見，剩下那孩子一個人一語不發地看着漸行漸遠的父母。
眼前又是模糊不清，再次睜眼時，恍惚看到一個少年獨自一人立在山巅，或習劍，或行走……紅玉朝他走去，無奈又消失，腳邊忽而滲出水來，紅玉仿佛站在水中間，卻無任何觸感，腳邊飄來美麗的花燈，周圍依稀可見溫暖的燭火……對面，四個少年人月下長談，不甚歡娛……還未感嘆，周圍的花燈竟化作無數的屍體，有人，也有昔日見過的夢貘，那少年拼命搖着一個道士模樣年輕人的屍體……
紅玉心中疼痛，她明白她看到了什麽……雖是不像她當日那樣慘痛，可是……忽而眼前一座山峰高高升起，天降神火，将欲墜下……一個藍色影子嗖地飛出，那山竟是那樣爆裂了……
火花散盡之際，紅玉看到那少年立在一邊，眼中含着淚光，看着另一個少年流着眼淚，笨拙而心誠地在一個墓碑上一筆一劃刻着誰的名字……
眼前旋即模糊，紅玉看到周圍都是劍……有的完成了，有的還未完成，有的已經……完全沒有靈氣……她倒抽一口涼氣，想起古鈞說過的“劍冢”……那少年仍是一個人，靜靜凝視着跳動的劍爐子……
仿佛是紅玉自己在走，走過蒼山，雪地……靜靜立于山巅，盡頭處，她終于離那個少年很近，那個背影……一陣強光刺痛了紅玉的眼睛，再次睜眼，那濃墨青絲似乎是一瞬間變得雪白。
“紫胤……”紅玉的聲音透着悲切。
後來的畫面，模糊不清，紅玉亦不想再看……待到安靜時，周圍白色濃霧漸漸變淡，道路盡頭……是席地而坐的紫胤，前方……站着百裏屠蘇的魂魄，輕輕喊着：“師尊……救救我……幫幫我……我……還不想死……”
紅玉拔出寶劍飛奔而過，想也不多想，出手利落，金光霹靂閃耀之時，她眼角飛迸出一滴眼淚……
紫胤似是終于緩下一口氣，周身碧色結界已經快到極限，古鈞幻形疲憊道：“紅玉，還好你來！我……盡力了……但是魔的力量……”
“古鈞，快到劍裏休息，萬一還有危險！”紅玉沉着道，“謝謝你……方才一直保護主人。”
“恩，”古鈞道：“先交給你了。”
虧有古鈞全力相保，也有可能是莫邪和承影分散了拔魉的力量，紫胤只是顯現出來以前的某些記憶，而并未被篡改，被折磨……
紅玉方才，已将那日中了鏡罔暗算後失去的“記憶”，想起十之八九。
原來如此……他救了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的過去，她的心意……
并無恐懼，或者羞赧，或者尴尬，或者膽怯。
那一刻，她只想到一件事，保護他。
望向眼前之人已經在開始恢複自己的意識，紅玉握緊雙劍……心中明白……若是剛才先受了拔魉那一擊……因為以前已經那樣被磨折過靈識……也許此刻已經灰飛煙滅或者失心變瘋也說不一定……
他替她承受了這次……因為他知道……拔魉的事……從來不曾告訴我，就連昔日趕她下山，或者之後的諸多歲月，從不見任何行跡看出他知曉她如此之多的痛苦記憶……
不知道外面發生何事，紅玉靠近紫胤幾步，注視着四周……好像拔魉确實被牽制住了……遠處飛來的黑雲……
竟然是食人飛獸！真正可惡！紅玉幻出金色鐘罩将二人包圍，心中澄明煥出全部劍氣，舞動雙劍召喚雷電，同時揮袖之際足尖點地之處金光漣漪……殘劍舞流光和雷霆驚夢……
幻境被金色光芒只比得耀眼，瘋狂襲來的食人飛獸消失大半。
正欲再次釋放劍氣時，一只手輕輕但堅定地扣住她的左手手腕，紅玉回頭，但見身邊之人已經恢複靈識，古鈞劍重得碧色強大柔光。
“……”紅玉一時錯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紫胤放開紅玉的手腕，凝神揮劍之處，巨大的古鈞劍自天而下——五靈太虛劍……強大劍影過後，不光是那些飛獸……就連整個幻界都被生生撕裂了……
二人眼前終于又是王陵內室……此時已經是滿目瘡痍，發生過相當劇烈的戰鬥……
承影單膝跪地，重重喘着氣……莫邪無恙，拔魉看似也無事，然就在紅玉和紫胤脫出幻界的一剎那，他始料未及，似有劍光穿胸般痛苦，一時捂住胸口，有些不可置信：“居然……能……破我幻境……”
莫邪看準了這一時刻，凝聚風之強韌直直像拔魉劈去。拔魉雙目充血，激發更大的魔氣，黑色翅膀一揮，接住莫邪劍氣，那強大之力中途改道，将王陵上方沖擊出一個大洞……引來山崩地鳴之聲，響徹山間。
煙霧散盡之時，拔魉不見蹤影，紅玉繼而跑到承影身邊，承影嘴角含着一絲血跡道：“無妨……”
拔魉分開了四人，以幻境攻擊紫紅玉，紫胤亦被牽扯進去，分身躲避莫邪，先全力攻擊的是承影……想依次化解他們，至少，莫邪太強，先除去承影，紫胤和紅玉他不是特別放在眼裏，那麽剩下的只有莫邪……
承影絕非平凡之輩，單人與魔界如此悍将拼殺，亦是到最後被拔魉暗算了一下，受了傷。
紫胤走到他們身畔，查看那位被拔魉帶來的男人——受方才爆炸影響，已經昏了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面色一變。
莫邪跑過來，手中的劍……直直落了下去！
“不，不可能的，不會的……！”
“奪魂之術……我們太大意了。”承影道。
眼前的男子，再無氣息……
風中傳來拔魉詭谲笑聲：“你們幾個當真厲害，傷我至此，為報答此恩……便讓我欣賞看看，上古摯情名劍相拼的場景吧，哈哈哈哈哈……”
四人看向幹将劍……似乎蠢蠢欲動，正在化形……
卻冒着滾滾黑氣。
一個墨藍色長發的男子……看樣子不過三十多歲……身着名貴的青銅色铠甲和戰靴……左耳有一枚環狀耳環……幹将劍矗立于地，那人手掌輕輕按着劍尾……周身圍繞着古鈞亦有的……鎮魂劍氣……
紅玉看到莫邪一步步上前，眼神中盡是歡欣的淚光，聲音顫抖。
“幹将？……阿翎……是你嗎？……夫君？”
那人緩緩睜開眼睛，黑色的瞳孔……
“阿翎，夫君，我是莫邪啊，我……
“……！”
莫邪的話語凝滞在了空氣中。
當下都是大驚，幹将神色不變，雙目無神……幹将劍直直刺入莫邪的肩胛骨處……頓時血濺飛揚，莫邪仍是錯愕地看着幹将……聲嘶力竭……
“夫君……你……”
“莫邪姐姐！”紅玉的聲音裏帶了哭腔。
幹将的雙目中沒有任何情感。
幹将劍被毫不猶豫地抽出……再次向着莫邪劈來……
古鈞劍擋在了中間，紫胤雙目愠怒，眉頭緊鎖道：“他并非真正幹将！拔魉奪了他的劍氣，強行灌入劍中的還有他自己的力量和法術……
“此人并非幹将，而是傀儡，莫邪，快醒醒！”承影也叫着。
莫邪捂着胸口，滾滾而出的血液……終究是雙目含淚，氣喘籲籲……
“千年得見……竟是如此……為何如此……”淚水滴在地面，砸得碎裂。
幹将忽而遠遠躍出一段距離，舉手之際，幹将劍發出黑色的靈光，周身劍氣開始環繞……
“欲利用幹将……屠平徐州城？”紫胤袖子一揮，古鈞劍緊緊在手。“喪盡天良魔物，休想！”
“等等！”
莫邪站起身，紅玉仍是用當日救屠蘇和陵越的法子穩住她血脈，奈何……幹将這一損傷極重……不知道莫邪劍身上的裂縫……
莫邪擡頭，遙遙望着幹将，雙目中已無淚水，她的嘴角，也透着一絲決絕和冰冷。
“莫邪……求紫胤道長一件事。”
“……”
“因此刻靈力大損，之前消耗……實在敵不過眼前……幹将……莫邪願化身為劍，還望道長手持莫邪劍……殺了……”
“莫邪姐姐，你說什麽！”紅玉大驚失色。
“莫邪你……”承影亦是無法接受。
紫胤閉上雙眼……
心中仍是不願，但是莫邪淡淡說：“此人此刻并非幹将……若因個人情念害徐州被屠……歐先生在天之靈如何安息！還望紫胤道長，以蒼生為重！”
她跪下了。
“……紫胤……定不負所托。”
莫邪擡起頭，看向承影道：“此生此世，能見到你……想必歐先生也會深感欣慰喜悅，若用人間說法，你還得喚我一聲長姐……”
“……”
莫邪起身，走向紅玉，眼中拼了命的忍住，卻還是收不了淚光。
“紅玉妹妹……”她輕輕喚道……
然而來不及了，幹将劍氣運足，躍出了方才沖擊的大洞。
“拜托了！”莫邪說話間，融入莫邪劍……
紫胤亦不再多言，執劍騰空而起追了出去。
紅玉和承影追出，到了王陵入口處，見天上已經雷鳴陣陣，紫胤與莫邪，共戰幹将……無法形容戰鬥的模樣……昔日仙神大戰……黃帝蚩尤……也許就如眼前這般……只看到天際兩道劍氣相拼厮殺……電光閃耀……
紅玉捧着紫胤留下的古鈞劍，此刻只是擔心紫胤和莫邪的安危……古鈞……方才擋住幹将一擊……又于幻境護主……消耗過甚，暫時無法幻出劍靈了。
終究是，那一招空明幻虛劍，合上莫邪的劍嘯滄風……貫穿了幹将的心髒……紫胤聽得莫邪的聲音在耳畔輕輕說着.
“夫君……對不起……”
幹将重重落下，砸入王陵之中，石灰飛煙，一時天際安靜下來，紫胤落地，莫邪緩緩化為人形，怎奈二人都消耗太大……承影上前扶住了莫邪，紅玉只是奔向紫胤。
“……放心。”他的聲音中透着不像“斬殺敵人”之後的輕松，反而無比沉重，而且悲涼。
“紫胤道長……莫邪無法完全除去幹将體內拔魉留下的魔氣……也許他過些時日便會複活……”
“……！”
“懇請道長，施以法術，以紫胤這般浩然坦蕩的火……消了罪孽……護佑徐州吧……”
她說的那樣平靜，仿佛裏面的人并非朝思暮想數千年的幹将。
但三人皆知他們如何情深意重，超越了愛恨的釋然和護佑蒼生的執念……更讓人心內痛殇。
紅玉心知紫胤心情，然看莫邪那般安靜，心知無可挽回。
再相見時，卻成為永別。
紫胤默念咒語，腳底旋轉紅色法陣，揮袖之際……果見古鈞所言的“鳳凰涅槃”般火焰，頓時将王陵熊熊燃燒起來。
紫胤擡頭，一張熒光符咒輕輕飄向王陵，他念道：“毀壞王陵，縱火焚之，驚擾死者，險些殃及百姓……種種罪責，紫胤願一人承擔，與其他人無涉。”
……烈火熊熊，四人安安靜靜站着。
莫邪緩緩道：“多謝道長……此番……虧欠甚多，道長當真……劍術無雙，心懷仁慈，莫邪敬佩至致！”
紫胤只是輕輕搖頭。
莫邪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承影，好在已無大礙。
輕輕對他說：“昔日歐先生曾言，願見十劍駐守天下……莫忘了才好……”
承影點頭，雙目中昔日神采不見，嘆了口氣。
走近紅玉，背對着火光，環手輕輕抱住她的肩膀。
莫邪知道紫胤聽得見，對着紅玉的耳朵呢喃。
“妹妹……可曾記得姐姐對你說過的話……世上的确有無法改變的事……但卻絕對沒有不能去愛的人……紅玉妹妹，你，果真沒有看錯人……”
臉上忽而露出淡淡的一笑。
三人不及反應之際，莫邪向後一躍——躍入那熊熊火海之中，不見了蹤影。
紅玉雖最後聽出話語不對，怎奈莫邪的身手……太快。
正欲去追，紫胤伸手将她攔住……雙目眉間，皆是悲傷。他輕輕搖頭。
一邊的承影亦是閉上了眼睛……
紅玉再無力氣呼喊，淚水奪眶而出。
……
莫邪走到幹将身邊，幹将似乎還有一絲氣息，也許是蒼天有眼，也許是紫胤的火淨化了拔魉的魔氣……他睜開眼時，看到她在身邊。
他的瞳孔，本是純澈的藍色。
“阿琰……？”
“恩……”
莫邪靜靜坐在他身邊，将他的上半身擡起，她緊緊抱着他，她的下巴緊貼着他的額頭。
“阿琰……那日，不該……不等你回來……”
他的氣息，漸漸弱了下去。
“對不起……”
莫邪輕輕吻上幹将的額頭，一痕淚順着濕潤的臉龐靜靜滑落。
“沒關系……”
烈火熊熊中，一對傳聞中的千古名劍，莫邪幹将，漸漸再看不到……化為灰燼。
歐先生……你所言世間最為無私與執着之愛，無奈莫邪此生只參透了執着……
世間為最執着的愛……就是“不棄”……
莫邪幹将，人不分，劍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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