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本身就不喜溫梓笙,聽不得這些:“師叔,那該如何讓雲生對子生的影響消失?總被影響着,對子生也不好。”
“溫梓笙是姻緣山弟子,就算來日她們真的在一起了,又有什麽不好?”墨玄漸漸不明白青司對雲子生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若說他一切為了雲子生,可又這般像為了自己的私心。
怎麽看都不對。
青司動了動嘴唇,最後沒說什麽,坐下繼續看臺下的比試。
另一邊,被溫梓笙拉着回到桃花仙那的大師姐總算有點回神:“阿笙,你如實跟師姐說,你到底去做什麽的?”
那般做戲,明顯不是單純送謝禮。
溫梓笙一直是大師姐照顧的,可以不說一次兩次,卻不能總騙大師姐。
實在憋不住,溫梓笙小聲嘀咕:“對不起大師姐,我偷喝了你的桃花酒,甜甜的,我嘴饞,但是不知道怎麽解決剩下的半壇酒,所以……”
大師姐擡手摁住溫梓笙的頭,笑容溫和:“你喝了多少?師姐有沒有跟你說過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甜甜的嘛……不多,就一點點……師姐下次我不敢了!”溫梓笙立馬豎指發誓自己沒有下次。
滿意地看着溫梓笙發完誓,大師姐絮絮叨叨地跟她講喝酒的危害,講完突然反應過來:“所以你是給了半壇酒給玄微仙尊?”
溫梓笙遲疑着搖頭,湊近大師姐耳朵:“我往裏面倒滿了清酒,應該沒事吧?”
大師姐深深看她一眼,和藹笑笑:“沒事,就是難喝些,玄微仙尊……不一定會喝。”
桃花酒是大師姐釀制後又用大量度數很高的白酒繼續釀的,喝起來甜,可很容易醉人,現在加了清酒頂多就是味道差些,沒什麽關系的。
只要墨玄不要回去就立馬喝,等裏頭再發酵一次,喝起來應該正常許多。
回到原位坐下,桃花仙懶洋洋看她們一眼:“回來啦?”
大師姐看着桃花仙冷笑一聲:“呵,師父,主意是你出的吧?夠可以啊,小師妹喝酒肯定都是跟你學的!”
替二徒弟背鍋的桃花仙欲言又止,看到旁邊溫梓笙努力用眼神示意,嘆了口氣,将鍋背了下來。
“小孩子多練練嘛,以後才千杯不醉!”桃花仙說得理直氣壯。
氣得大師姐反手就給他一拳。
桃花仙為人懶散,也只有大師姐敢強制鎮壓,當然,溫梓笙也跟鹌鹑似的縮在一遍,怕被大師姐繼續說教。
好在各家比試的結果出來了,今年的第一是蓬萊的,那頭蓬萊的老頭子們笑得合不攏嘴。
蓬萊和昆侖相争多年,今年輸了下一次肯定要贏回來,但不妨礙他們贏的時候又炫耀又挑釁。
比試前十名都可以挑戰仙人們帶來的弟子,有些弟子适齡的就會跟着師父來,有些看起來年紀就小肯定不會有人挑戰。
人嘛,總是好面子的。
大師姐被一個女弟子挑戰,對方估計是看月老廟的弟子實力不強,所以想用大師姐揚名。
對方名次第六,實力不差,而且是湘西一脈的,本身道術就不錯。
奈何大師姐活了很多年,實力強悍,一根桃枝打得對方哭爹喊娘。
這是溫梓笙第一次看大師姐現出武器,往常都是聽說大師姐會用本命武器揍姻緣山不聽話的師父和弟子。
“師父,大師姐的武器是桃枝?”溫梓笙詫異地問桃花仙。
桃花仙颔首:“是啊,她其實是桃花樹的花靈,山頂上那棵最大的桃樹就是你大師姐哦,很漂亮吧?”
當年莫名生出的花靈,就被他收在門下,成了姻緣山大弟子,後來,替他管着整座姻緣山。
所以他從來都很聽大師姐的話,紮根在姻緣山的花靈,不會害他們的。
桃枝驅邪,對方堅持的時間不久,臉色也很難看——偏偏選了個克制自己的仙門弟子,太丢人了。
大師姐在對方認輸後收了桃枝,回到桃花仙旁邊。
溫梓笙拉住大師姐的手左看右看:“大師姐,師父說你是桃花樹花靈,所以這是你的桃枝咯?”
“是啊,桃花樹下桃花仙,一開始說的就是我們倆。”大師姐說完有些狠狠的,“可這老不羞的趁我年紀小不懂事竟然先收了我為弟子,若我先成仙,一定反過來讓他當弟子!”
這事大師姐很在意了,沒少因此追着桃花仙揍,就因為開靈智慢了一步,她就被哄騙成了弟子。
十四師姐安穩地看着大師姐狂揍師父,淡定地繼續撚紅線,她心中只有修煉,沒有旁人。
溫梓笙看看那邊不靠譜的師父,又看看修仙修得跟修佛一樣的十四師姐,對自己的未來十分擔憂。
畢竟,在這些人的襯托下,她十分像個正常人。
仙門大比結束,昆侖邀請各家留下交流一下道法,有的仙人很閑,就繼續留着跟許久未見的老友侃大山,弟子們就私底下繼續切磋。
若非真的實力碾壓,都是天之驕子,不服輸很正常。
溫梓笙也跟着留下了,去找金砂玩。
她想去昆侖臺看看。
玄女還在跟別人打架,讓金砂随意帶溫梓笙去逛逛。
金砂聽說溫梓笙想去看昆侖臺,自己也想去看看,就同意了。
“昆侖臺平時都沒人上去,都擔心會不小心被人推下去。”金砂飛起來的時候同溫梓笙說,“所以後來昆侖加了陣法,無論誰來了,只能步行上去。”
溫梓笙聽說過昆侖臺只能步行上去的事,想了想,說:“那能不能知道有誰跳下去過呢?”
“沒有記錄的,昆侖臺的意義就是抹去前生印記,跳下去了,就是前世的一切都消失。”金砂解釋間就飛到了那落滿白雪的臺階下。
已經不能往上飛了,她們得徒步走上去。
溫梓笙踩上白雪,覺得觸感很熟悉,仿佛看見曾經的自己,就這麽一步步走上去,然後看着千年積雪,與前生的一切告別。
金砂已經走到前面去了,她回頭跟溫梓笙打招呼:“阿笙,快上來呀。”
“好。”溫梓笙猛地回神,不再看腳下的雪,追上金砂。
昆侖臺其實就是一個懸崖上的亭臺,四周聳立入雲間的白玉柱,前方就是傳說跳下去能抹去此生印記的昆侖臺。
往下看,翻滾的雲海比天界上的多了一絲晦暗,倒像地府裏煙霧缭繞的忘川河。
從奈何橋上往下看,可以看見自己此生的七情六欲,從昆侖臺上往下看,什麽都沒有。
正如它的效用,清除往生一切。
或許輪回,或許湮滅。
金砂站在溫梓笙身邊,語氣好奇:“原來這就是昆侖臺,與天界誅仙臺沒什麽兩樣嘛。”
是沒什麽兩樣,效果差不多,一個剔仙緣,一個滅人骨,沒差多少不是?
溫梓笙偏頭看她:“金砂姐姐,小心一些,下去後可不一定有來世的。”
“我知道,沒什麽好看的,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金砂覺得這裏空蕩蕩的,沒意思。
“好。”
于是金砂就帶着她出了昆侖,然後往昆侖周邊的村子林子走,他們看到了一片鬼氣缭繞的林子,裏頭住着很多鬼魂,金砂猜測都是曾經在這慘死的人或者妖。
有執念,離不開。
溫梓笙走過去,看到許多鬼魂,不知道哪個是曾經幫過自己的妖精。
無歡說,他曾在這裏攔截她,希望她回去将靈魂本源交給雲子生,而她不肯,逃離後他們追到東海又追回來,卻在回來的時候,看到這片林子被屠了。
是鬼王的手筆。
青司說,她留下的問道蘭花,雖說是感謝,可妖帝不會救這些住在人間的妖。
妖帝不是那般無害的妖,溫梓笙太天真了,她以為作為感謝的東西,妖帝不會搶,而且鬼王不會得罪妖帝。
可這裏的妖本就不被妖帝承認,他們都以能去妖界為榮,當然死了就死了。
那是溫梓笙第一次知道,原來,就算是一界的帝皇,都不一定愛自己的子民,就因為那些子民沒有生存在自己的領土裏。
問道蘭花帶來的災難已經因為時間久遠而使當時死去的妖精成了鬼魂,他們飄蕩在這片林子,繼續過當時的生活。
不願意離開,還是希望有一天,妖界的入口已經能打開,他們能到妖界去。
金砂勉強算妖,帶着溫梓笙過去沒有被排斥,還能跟鬼魂們說上幾句。
一棵老樹同她說:“哦,很多年前有個鬼王來搶東西,但我們并不想給,他就将我們都殺了,哎,死就死了吧,其實當妖當鬼沒什麽區別,都是游魂。”
他們是在人間生成的精怪,到不了妖界,人間也不喜歡他們,躲着的時候,是不是鬼,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溫梓笙對上了無歡跟自己說的事情,卻什麽都沒說出口,她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只能送他們一片曼珠沙華。
地府裏這東西很多,這回不會有人來搶了。
跟着金砂離開,她們在昆侖山下遇見了妖帝,他帶着自己的樹過來,依舊在周邊立了結界。
金砂無法抗衡,只能看着他走近。
“這還是你轉世後我第一次見你,你還送曼珠沙華給他們,有心了。”妖帝靠在自己那棵不開花的樹上說。
溫梓笙不認識他,小聲問:“你是誰呀?”
妖帝一愣,繼而笑着自我介紹:“我就是你當時抱怨的那個妖帝,你前世恨我沒救他們,也恨鬼王殺了他們,這都不記得了嗎?”
不是不記得,是将記憶送走了,妖帝明知故問。
可溫梓笙不知道,反而古怪地看着他:“我都轉世了,當然不記得咯,你攔住我們就是問這種沒意義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