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0 Comments

薛浩的朋友在醫院裏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如此反覆,而始終守在薛浩身旁、沒離開過他身邊的就只有藍凱。

薛浩進急診室時,她待在急診室外守着;他手術完畢後,她也進加護病房看着,如此不眠不休。

多日來,外頭的世界在變化。徐森被定了罪,是一個秘密證人作的證,而祖兒也回到了工作崗位上,繼續她的工作;唯一不變的是薛浩,他的臉色一樣蒼白,人依舊昏迷,依舊沒醒來。

薛浩是家中的獨子,而他的父母又都已去世,所以照料薛浩的工作就這麽落在藍凱的肩上。

她每天幫薛浩翻身、擦淨身子,每天待在他身旁念新聞、說些外頭的事給他聽,如此一天天地過,她只希望薛浩會醒來。

阿諾連同酷哥、小宏、阿清都來了,他們一反以往的嘻皮笑臉,只是靜靜地待在一旁看藍凱像個妻子似地照顧他們的好友。

幫薛浩翻過身子,讓他側躺着後,藍凱才回頭招呼阿諾一行人。

「阿浩還是老樣子?」阿清擔心着好友會不會一直這樣下去。

藍凱只是點頭,苦笑着。

「你呢?就打算跟阿浩這麽耗下去嗎?」正在跟祖兒交往的小宏比較擔心大姨子往後的日子問題。

「他沒有別的親人可以來照顧他。」

「那也可以請看護啊。」小宏繼續提供意見,而阿諾用手肘推了他一把,冷睨着他說:「你沒聽到藍凱剛剛是說什麽來着啊!」真笨。

說什麽來着?他有漏掉什麽重要的話嗎?小宏還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

「她剛剛說『薛浩沒有別的親人可以來照顧他』。」

「對啊,那又怎麽樣?」薛浩是真的沒親人了嘛。

「噢!」阿諾是真的會被小宏的楞頭楞腦給氣死。他将酷哥推向小宏,他說:「你的耐性比較好,你跟這個二楞子說那句話的症結在哪。」

酷哥指着藍凱說:「她是薛浩唯一的親人了。」

「哪是!」小宏又瞠目了。

怎麽,藍凱是薛浩的親戚,他是一點都不知道!

阿諾又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了。「藍凱的意思是——她要、嫁給、薛浩,你是真白癡是不是?」不然怎麽會連這麽簡單的邏輯推演他都聽不出來。

小宏睜大了眼看看薛浩,又看看藍凱,是如此的難以置信。他說:「薛浩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耶!」她真的要如此陪葬她這一生來照顧薛浩,是嗎?

他以無言的方式向藍凱詢問。

藍凱迳是不語,她以沉默來明示決心。

小宏服輸了,他果真見識到藍家姊妹的固執個性;不過這也提醒了他,以後自己得多加小心,不要受到一丁點的傷害,不然,祖兒鐵定會像她姊姊這樣,為了心之所愛而斷了自己的幸福。

他相信如果薛浩還有一丁點的意識,他也不願讓藍凱受這種罪。

小宏的眼盯着薛浩瞧,他相信為了藍凱的幸福,薛浩會醒的。

* * *

薛浩像走了好遠好遠的路,他好累地直想休息、想就此睡去;但是冥冥中,他聽見有人在叫他、喚他,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還含着些許的柔情,聽起來像是凱的聲音。

是凱嗎?

他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睡着;他怕,這一睡便是與凱成永訣,于是他始終醒着,就在陰陽兩界處,思緒始終渾噩,處在半夢半醒間。

就算是在陰陽兩界處、在半夢半醒間,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外頭的一切。

他知道是凱每天在他身旁守候,是她每天幫他翻身及擦淨身體;他聽到了那群好友來來去去探望他的聲音,也聽到了凱的承諾——她要嫁他。

她要嫁他!嫁給一個可能永遠都醒不來的人!

正在幫薛浩翻身的藍凱明顯地感覺到薛浩的身子微微一凜!

她放開薛浩的身子,怔忡地望着他的面無表情。

是她太神經質了嗎?不然這時他又為何沒反應?

她握着薛浩的手,定定地望着他,不離眼,深怕漏看了薛浩任何一個清醒的契機。

而她握着的手輕輕地縮緊,她真的感覺到了!

「醫生!醫生!」藍凱奔出病房,急着向全天下公布這個好消息。

薛浩的主治醫生趕來了,他為薛浩做了個初步的檢查,他說:「他的病情有好轉的現象,現在能不能清醒就靠他的意志力了。」

言下之意是,薛浩不會是植物人了,是嗎?

藍凱看着薛浩的面無表情,心中有着無限的生機。

薛浩終于清醒了。

他一醒來就瞧見凱趴在他的床緣睡,小小的身子蜷曲着向他找尋一處的溫暖,而她的手依舊緊握着他的大掌,不肯輕放。

他伸手将擱在椅背上的外套取了下來,輕輕地為凱蓋上。

這柔情的碰觸驚醒了凱。

她睜開眼迎向薛浩一臉的柔情笑意,她再眨眨眼,不敢相信眼睛所見到的!

「怎麽,看到我醒來不高興是嗎?不然怎麽這一副難以置信的臉?」他伸手将她一頭的長發弄亂,無限寵溺。

藍凱還是傻傻地望着薛浩,不發一語。

薛浩将她摟了過來,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的心跳,他說:「這不是在作夢,是事實,我是真的醒來了!」

藍凱隔着兩泓含着水光的眼,倒向薛浩,哭濕了大半的被子,她迳是哭訴着指責他:「為什麽這麽遲才醒來,害我等得好久!」

他緊緊圈着她的身子,許下他不悔的承諾。「再也不會了,再也不讓你等待了。」也不再讓她流淚了。

「凱,」突然間他提聲問:「我在睡夢中,你是否曾經許下一個承諾?」

「什麽?」她迳是裝迷糊。

「當我的妻子。」

她眨眨眼,不相信他在昏迷中依舊可以感受到外界發生了什麽事!

薛浩執起藍凱的手,他說:「我是為了你那一句話才清醒的,這時你可不能反悔不承認哦。」

藍凱抿着唇,笑了開來,她說:「我這樣為你清洗、擦淨身子,現在也只能嫁給你了。」

「只能嫁給我,這話是你自個說的喲,等我好了以後,可不許你反悔。」

藍凱俯下頭,輕啄了薛浩的嘴。「是的,長官。」

* * *

「新娘哩?新娘怎麽還沒到?」教堂內一陣亂烘烘,全為了那個該到而還沒到的新娘子。

薛浩快急瘋了,都什麽時候了,藍凱還不來!她不會連結婚之日都想遲到吧?

「我去打個電話好了。」薛浩還是覺得不放心藍凱,轉身就要離去。

然而,阿諾卻拉住了他。

「幹麽?」被人抛棄的火莫名地延燒到阿諾身上。

他好無辜喲。阿諾垮着臉,指指前頭那個急奔而來的白紗新娘,他說:「我只是想跟你說,你的新娘子來了。」

而薛浩竟還對他兇,真是好人沒好報。

薛浩看到藍凱提起裙擺沖着他飛奔而來,連忙地迎了上去,扶着仍舊氣喘籲籲的凱。他問:「怎麽這麽晚?」

「睡晚了。」她苦笑着,臉上有一抹無奈。

「別再管這些了,趕快進禮堂才是要事。」最後還是酷哥提醒衆人現在進禮堂遠比詢問新娘還要重要得多。

「對,對,對。」薛浩猛點頭,拉着藍凱便要進去。

突然,他想到了!「祖兒呢?」

「啊?」凱錯愕了下。

「祖兒是伴娘啊,她呢?」

「她——」凱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她嚅嚅嗫嗫地開口說:「祖兒她——還在睡。」

「還在睡!」小宏穿着一身伴郎禮服出現,瞠大了眼,望着凱。「你說祖兒到了十點還在睡?」

祖兒她從不睡超過七點的呀,怎麽可能專挑她姊姊的大日子睡遲了?這裏頭一定有詐!

小宏那滿是狐疑的眼直盯着凱瞧。

凱被小宏瞧得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突然,小宏猛然箝制住凱的手臂,他說:「你不是藍凱。」

「嗄!」凱倒抽了口氣。

這下,小宏是更篤定他的質疑了。「你是祖兒。」

「嗄!」她又吓到了。

「而你竟然要跟薛浩進禮堂!」小宏的雙眸中贲張着怒火。「那你打算将我置于何處?」

假藍凱真祖兒迳是搖頭,好無辜地說:「我沒有。」

「沒有!那你這一身的白紗禮服穿戴在身上是做什麽用的?」小宏繼續行使他的詢問權,強橫得很。

「我……我……」祖兒好可憐地汪着兩眼,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她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聽了凱的要求,替她披這白紗;她說,說她起不來,她還要睡。」

「她還要睡!」這會兒換薛浩大吼了。「在她的大喜之日,她還有那個興致,還想睡!」他快被凱給氣死了。

「阿清,車鑰匙哩?」他要去抓回屬于他的新娘了。

阿清将鑰匙甩在食指上,說:「我載你去。」他怕薛浩太過生氣,一個失手便毀了他的愛車。

「我也去。」

「我也去。」

薛浩的難兄難弟紛紛加入聲讨藍凱的行列中,教堂外只剩一個可憐兮兮的藍祖兒,迳是穿着白紗,傻傻地楞在原地。

小宏沒好氣地拉着她的手,揮手跟兄弟們道再見,他說:「你們去找藍凱,我留下來教訓這一個幫兇。」

「嗄!」祖兒又吃驚了。

而小宏的娃娃臉露出一抹邪氣的笑,他揮揮手送走了薛浩他們,再回頭對祖兒說:「你想當新娘是不是?」

她搖搖頭,猛晃。 「我沒有;我說過了,這是凱的主意。」

「可是我卻不想浪費了這件白紗。」他迳是不理祖兒,說着他才聽得懂的話。

祖兒微蹙着眉,不懂。

「我們進禮堂。」

「幹麽?」主角兒都不在了,他們倆幹麽進禮堂啊?

他笑着回答說:「你當新娘,我當新郎。」反正戒指都在他們倆的身上,是方便得很。

* * *

「叮咚,叮咚。」藍家的門鈴響起催命鈴。

藍凱将毯子又拉高,蓋住她的眉、她的眼及她的耳,蜷曲起身子像只小蝦米,她拒絕好夢被驚醒。

「碰碰!」從外頭響起兩聲連響。

「嗄!」那是什麽聲音?

藍凱豎直了耳,但依舊還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呵呵,如果是賊,她出去了不是送死;倘若不是,那就沒什麽好擔心了;所以,她出去不出去,是件無所謂的事。

嗯,就是這樣,繼續睡、繼續她的身材培養。

藍凱閉起眼,享受被子的溫暖烘得她整個人暖洋洋的。

「藍凱!」

有人在叫她!而且,聽那聲音還好像是很生氣的樣子!

「藍凱!」那人依舊在大叫,而聲音有逐漸清晰的跡象。

這次她有認真在聽,所以她可以很肯定這個聲音——薛浩!

薛浩!

啊!完了,完了,他認出來在禮堂當他新娘的人是祖兒,不是她了,是嗎?

這會兒,他回來就是要來逮她去審問的,是不是?

那她現在不溜,更待何時?她自問。

「咻」的一聲,藍凱顧不得她那暖暖的被窩,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光着腳丫子兜頭亂轉。

躲哪好呢?

衣櫃?

不不不,不行!每次電視、電影一有什麽「捉奸在床」的情節,那個奸夫、情婦都是躲在衣櫃裏,不消三秒鐘就被揪出來了。

浴室好了,沒人會去浴室找人的,不是嗎?

就這麽決定了,她就躲在浴缸裏。

藍凱匆匆忙忙地逃向浴室。

「碰!」 一聲,薛浩撞開了她的房門,現場逮到現行犯。

「你在幹麽?」他寒着一張臉問。

「嗄!」他的手腳怎麽這麽快,一下子就進來了,她都還沒躲好耶!

藍凱猛眨眼,楞楞地望着薛浩難得正經地穿西裝打領帶。

「薛浩,你今天好帥哦。」

拍馬屁、拍馬屁,現在猛拍馬屁準沒錯。

「那是因為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

「嗄!」她眨眨眼,迳是裝無辜。 「真的呀?你怎麽沒跟我說。」

「是嗎?」薛浩一步步地逼進藍凱,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

而藍凱吓得一步步地退。「你,你想幹麽?」她滿是戒心地問。

「該死的!」他一個箭步向前,伸出魔手,欲捉藍凱。

「哇!」她一個閃身,從薛浩的腋下溜走。而後,藍凱迳是拍拍胸脯。「還好,還好我跑得快。」

原來薛浩的長手長腳光是長着好看,根本一點實用價值都沒有,要是當初早知道,她還需要在他的蔽護下,被他監視了近一個月之久嗎?唉,當初實在太笨了。

又一個閃身,藍凱又輕易地躲過薛浩的追捕。「藍凱,你再給我躲躲看。」

「呵!自己沒用,抓不到人,還有那個臉來恐吓我哦!」現在的警察都是這麽當的嗎?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薛浩杵在原地不動了,而藍凱卻跑得太快,一下子就自投羅網,主動投向薛浩敞開的懷抱。

「哇!不算,不算,這次不算啦,你怎麽可以突然不跑了?」害她一失足成千古恨。藍凱偎在薛浩的懷裏,嘟着嘴,滿是不依。

「你為什麽沒去教堂?」

「啊?」這麽快又舊事重提啦?

她猛眨眼,還是在裝傻。 「今天天氣很好哦。」轉話題,裝不懂,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了。

「好到讓你不想去參加婚禮?!」薛浩就是有那種本事繞回他想要談的話題。

「被子裏很暖和哦。」她仰起頭笑得嫣然,她問薛浩說:「你想不想去睡睡看 ?真的很舒服喲。」

她迳是拉着薛浩坐在床上,拍拍床說:「你要不要躺躺看?」她開始幫薛浩解扣子了。她說:「告訴你喲,這被子是蠶絲制的,冬天睡最舒服了。」

「舒服到你不想起床參加我們的婚禮,而叫祖兒代替?」她竟然連這種事都叫別人代替,這是讓薛浩最生氣的事。

「唉喲。」他怎麽又想起這件事了啦!

藍凱好懊惱自個兒怎麽就是擺不平薛浩的記憶力,他就不能健忘一點嗎?

「薛浩啊!」她避開問題不回答,迳是将身子橫跨在薛浩的身上,笑了一臉的不懷好意,她說:「我還是好想睡耶,你陪我好不好?」

薛浩望着藍凱一臉的邪媚,傻了。

而藍凱解開了他襯衫的排扣淺淺細吻落在薛浩的胸前;她終于讓薛浩忘了今天來這兒的目的。

哈哈,薛浩實在是太好擺平了,用一點美色就可以。

而那些在外頭久等的難友們個個像個傻子似的待在外頭苦候着;他們真的不了解,為什麽薛浩去逮個人會這麽久?

尾聲

「新娘哩?新娘怎麽還沒到?」教堂外,一群人又叽叽喳喳地擠在一團,讨論新娘為何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到。

「不會吧,薛浩!」阿諾一臉的驚詫,回頭問着好友。「你老婆不會又打算放你鴿子讓你丢臉吧?」

薛浩寒着臉,沉默不語;他實在不敢相信凱竟然有這個膽,連耍了他兩次,讓他出盡了糗!

他冷寒着眼,搜尋着現場。

藍凱!

他大步向前,揪着她出來。「你為什麽到這個時候,還穿這樣?」連個白紗也沒披!

不過,沒關系,她人到了而且沒惹事便屬萬幸,他并不太苛求她會順從他太多事。

「嘿嘿嘿!」小宏拍掉薛浩的大手說:「喂,搞清楚點,她是我老婆,不是你的藍凱,OK?」

「錯,她是我的藍凱,不是你的祖兒。」薛浩很篤定。

他拉着凱便要往禮堂裏頭走。

「嘿!」小宏又阻上了薛浩的去路,他鐵臂雙張地問:「你憑什麽這麽篤定她就是藍凱,不是祖兒?」畢竟凱與祖兒是對雙胞胎,兩人之像并非是一般人可以認得出來的,不是嗎?

薛浩笑了,笑得極詭異。他輕托起藍凱的下颏,讓她雪白頸下的一片淤痕顯現,他說:「這是我昨晚做的印記,這吻痕只有藍凱有,這個答案夠清楚了吧?」

「嘩!夠清楚了。」整個教堂的人都清楚了,他們迳是笑開了口,齊聲恭賀着今天的準新人。

而現場只剩一個新娘子是紅着臉,低着頭。

可惡的薛浩,竟然這麽整她,讓她在衆人面前出盡了糗,太可惡了!

薛浩低下頭,輕咬着藍凱的耳垂,他說:「現在咱們是一比一,平手喽。」

哼!還不一定呢,她就不相信日後她會整不倒薛浩!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誰能在一開始就斷定孰勝孰敗的呢!

等着吧,薛浩,一輩子是很長的事喲。

——全書完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