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少爺那伸長的脖頸慢慢地往回縮, 已經嘟起的嘴兒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咬唇。瞄了花朵兒一眼,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手上的神龍糖畫,然後帶着一種戰士離家時不忍回頭徒增傷悲的果決別過頭去。
耷拉着肩膀, 低着頭,他一步一步向他原來的座位走去。邊走着還邊側頭看着蘭軟軟和何向惠手中的糖畫兒,那幽怨悲傷的小表情, 無聲地控訴着他們狠心将他抛棄了。
龍少爺順手将曼珠提溜了起來,“曼珠啊, 幸好還有你陪着我, 以後只能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 唉”龍少爺望天, “從小我就告訴自己, 把頭擡高,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了, 可為什麽”龍少爺一手捂着胸口,“心好痛。”
全場的人一個個瞠目結舌。
胡叔站在那裏,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墨寶齋待太久了,已經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今這麽瘋狂。一個能夠将通源丹扔來扔去當糖豆玩的人,竟會因為吃不到一根糖畫傷心欲絕成這樣。眼前的這一幕對胡叔來說, 簡直比看到男人來葵水更要讓他覺得荒唐。
花吉感覺這比當初看到花祥胸口塞了兩個大包子去□□敵人還要叫人驚悚。“我的卦象不會錯,怎麽回事,今天我所蔔之卦, 怎生都如此駭人聽聞?”
“太浮誇,這戲太浮誇了。”作為一個反串愛好者, 花祥帶着批判挑剔的眼神,在他以為,像龍少爺這種英俊帥氣, 陽剛十足的大男人,若要博得別人的同情,那種內斂,壓抑的痛苦絕對更能引起別人的共鳴。
花三寶撓了撓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覺得這大兄弟小時候肯定吃不飽穿不暖,這麽一根給他塞牙縫都不夠糖畫兒就能讓他這麽傷心,真是太可憐了,到時候和他交手,下手一定要輕一點。
“記得小時候,隔壁家的老王釀的元清液價值千金,固本培元,清香撲鼻,回味無窮,”龍少爺泫然欲泣“每次我爹拿到元清液,我的哥哥姐姐們每人均分得一滴,唯有我,”龍少爺吸了一下鼻子,“我爹說我長得壯實,一滴都太浪費了。”
龍少爺望着花朵兒,眼中有着落寞和懷念之情,“直到今天我離家許久,我都不知道那一滴元清液是什麽滋味。”
都說女人撒起嬌來要命,何向惠撇撇嘴,這男人撒起嬌來,簡直不要命。
只有朵兒才會相信你沒喝到那什麽鬼元清液,全分給你哥哥姐姐。都說會哭的娃兒有奶喝,就你墨非龍這種巨型奶娃的行徑,你娘要是有奶估計全給你薅光了,還輪得到你哥哥姐姐。
顯然,何向惠無限接近于真相。
“你個混賬東西當然不知道一滴元清液是什麽滋味,”蘭軟軟咔吧一聲咬下了一糖塊,眼睛裏帶着憤憤不平的神色,“你個熊孩子每次喝元清液都是一缸一缸地喝,那裏知道只舔上那麽一小滴是什麽滋味!丫的你還好意思說,還好意思演,糟蹋了那麽多好東西,良心不會痛嗎?”
可惜了,龍少爺在這方面根本不知道良心為何物,但花朵兒,良心倒真有點痛了。
自己不會真的随口一句話就勾起他傷心的回憶了吧?人家送了自己價值連城的珍珠,自己帶回來的東西唯獨少了他一份,确實有點不大厚道。只是想到一個八尺高的大老爺們舔着糖畫,花朵兒揉了揉眉心,畫面太美太銷魂。
“我只是随口一說,這本來就是買回來送給你的。”花朵兒的笑容有點僵,走近幾步把糖畫遞了過去。
原本還低着頭自憐自艾的龍少猛地擡起頭來,那種破涕為笑的表情簡直出神入化,眼神亮了亮,一副“我早就知道”傲嬌樣子,輕哼一聲,饒有興趣地問“怎的你會為我選了這個畫樣?”
天知道他看到這條神龍的時候,整顆心裏的春水都蕩啊蕩,這不是緣分是什麽,這不是心有靈犀是什麽,這不是我就是為你而生的是什麽?
花朵兒深深地後悔,方才他湊過來想要占便宜的時候她就應該直接把糖畫啪叽一下黏到他臉上去,那便不用面對接下來諸多例如你怎麽會選這個,他是怎麽畫出來的等只有好奇的小孩才會問的問題。
現在連眼瞎的也看出來有點不對勁了。胡叔那雙自認為洞察世情的老眼眼皮一掀,額滴乖乖,不會吧,不能吧,不要吧,這麽兩個天賦絕頂的青年才俊居然,居然有龍陽之癖!倒也不是說他看不起有這種癖好的人,只是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直了一輩子的老胡覺得沖擊力太大了,連菊花都有點隐隐發痛!
“我只是跟店主說,這世間什麽最厲害就給我做什麽。”花朵兒開口道。
“所以那店主就做了這一條神龍?”
花朵兒沒有聽出人家龍少爺那壓抑着的快/感和傲嬌,唯恐他覺得太随便,加了一句,“原本我兩以為,神龍畢竟只是傳說,如今世間最有潛力的高手,莫過于渺雲宗的宗主宗雲澤,以三十歲之齡晉階聖階,絕乃神造之才。只是我想着你手持一男子的糖畫,畢竟有些不雅。”
胡叔腦海裏砰一下出現了龍少爺拿着一個男子的糖畫又舔又咬,簡直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消失在此處。
啪地一聲巨響,衆人被被吓了一跳,卻看到龍少爺坐着的椅子那把扶手碎成渣渣。
“區區一個聖階,如何與遨游天際,無上尊貴的神龍相提并論!”太特麽侮辱,太特麽羞恥了!
他秉天地靈氣而生,一出生便是超越神階的境界!龍少爺自己也說不清,神龍之後因何解體,只留下真龍之心傳承下來的那段記憶完全消失了,但即便如此,他帶着神龍之心轉世之後,在他所在的那片空間裏,他好歹也是神元境初階的強者,你們聲聲念念傳說中的境界,老子早就到了,還在那啃了半天的豬蹄子好嗎?
跟老子比,除了老子的老子,誰敢?
“神龍一個噴嚏,世間普降甘霖,神龍雙眸一明一滅,世間生死交替,神龍一爪可以讓一整個風雲大陸化為虛無,神龍的本體,無邊無際,遨游于虛空之中,他經過的世界和空間,風雲大陸也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個罷了!”龍少爺冷哼一聲。
可此刻竟沒有人打從心底笑他的大言不慚,笑他胡謅亂語,而是被他最後一句話震得心神俱失。
他們引以為毫,覺得波瀾壯闊,窮極一生也無法走遍萬水千山的風雲大陸,只是毫不起眼的一個空間罷了?
看着衆人的神情,龍少爺又恢複了懶懶散散的模樣,挑眉問道,“難不成你們以為,看不盡的虛空裏,就只有一個風雲大陸?”
平地驚雷,龍少爺的話不亞于平地驚雷,除了蘭軟軟,即便是修為最為底下的何向惠,也陷入了呆滞的深思當中。
神龍來自哪裏,去往何方。
魔物因何出現,因何消失。
他們以為神階是終極,那如果還有神階之上呢?
還有其他數不盡的傳說,掩不掉的秘辛。
如果風雲大陸以外,還有其他修煉的世界和空間,仿佛這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這,這可能嗎?”胡叔喃喃自語,覺得自己一輩子所認定的事實似乎頃刻間被完全颠覆。
花吉在片刻沉思後,雙目炯炯地看着主位上的龍少爺,迸射出的光芒比當初見到花朵兒的時候還要狂熱得多。
“行啦,老胡”龍少爺一個聲音将胡叔的心神拉了回來。
龍少爺指了指站在下首的花家三兄弟,“把他們帶下去,随便找個豬窩狗舍的安頓下來,篤在這裏,看得少爺我心裏憋悶!”
“是”胡叔鞠了鞠躬。龍少爺後來給了他一顆通源丹,他的傷勢逐漸恢複。墨寶齋易主,按照紀大将軍留下的話,他可以跟随新主,若他不願,賣了園子後的八千兩銀子,他可以取走一千兩安度晚年。如今的老胡,如何願意離開,一顆通源丹,已經值得他以命相随。
龍少爺朝自家舅舅打了個眼色,就看到蘭軟軟不情不願地好不容易直起腰來,朝何向惠道:“小胖妞,走,舅舅給你做宵夜去。”
直到何向惠屁颠屁颠跟在蘭軟軟身後走出去,後知後覺的花朵兒才發現偌大的待客廳裏,唯獨剩下龍少爺和她。
花朵兒的臉刷一下紅了,将手中的糖畫遞過去,“我算服了你了,一支小小的糖畫也能掰扯出這麽多有的沒的。”佯裝瞪了龍少爺一眼,“你倒是吃還是不吃?”
龍少爺一扭頭,雙手交叉于胸前,就像一個賭氣的孩子,“不吃!”
花朵兒噎住,就看到龍少爺回過頭來,咧嘴一笑,眼神裏的柔光讓她心裏一顫,“要麽你跟我一起吃,要麽我看着你吃,你選一個。”龍少爺眨了眨眼。
一起吃,怎麽吃?你舔一口我咬一下?想想那個場景花朵兒耳朵都紅了,“你不吃拉倒,我吃!”花朵兒冷哼一聲。
話畢,卻錯愕地看到龍少爺雙眸充滿期待的光芒,身子前傾又靠近了幾分,聲音裏帶着莫名的溫柔和羞澀,眼睛瞄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帶着幾分忸怩,“你可以,你可以先嘗嘗它的嘴巴。”
外頭的蘭軟軟聽到這句話,腳下一個踉跄,騷龍,yin龍,發情龍,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簡直變态,簡直不要臉,簡直喪心變狂!
“我覺得頭顱偏下這個位置做得真精致,看起來味道不錯,要不你舔一舔試試看?再往下這個部位看起來也很威武,朵兒,你咬那麽用力幹嘛,東西要慢慢吃才能嘗出味道來,你這狼吞虎咽的,哎,”
龍少爺意猶未盡哪,似乎從他來到這個空間起,他就有種冥冥中的感應,即便他日登上神階,他的肉身,再也不會,或者說,再也不願恢複神龍的本體,他對成為人,作為人,追求屬于人的情感有種無法抗拒的執着和狂熱。
而事實上,他也已經是完完全全的人,一個裝着神獸之心的人。
惡趣味的看着花朵兒把迷你的小神龍送入腹中,龍少爺的心裏遺憾多于歡喜哪,如今他全身上下,哪都癢,哪都熱,哪都蠢蠢欲動。
胡叔将花家三兄弟領到一個院子後就匆忙離開了。今晚聽到的這番話,即便将軍聽到,怕都會失魂落魄許久。
天元大陸,如今修為最高的就是五大聖階強者,別說神元境,連仙元境都只是傳說。從來沒有人會去想,神元之上是否還有其他境界,天雲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空間?
如果有,那又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墨非龍說那話的時候慷慨激昂,神情篤定自若,若說是他一時信口開河,胡叔更願意相信他說出這番話,是因為他的傳承。
到底是何種高度的傳承,能夠有如此的見地和境界,胡叔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大哥,你今晚是怎的了?一見到那墨非龍,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到胡叔離開,花祥壓低了聲音問道。
“莫要直呼其名!”花吉做了了禁口的姿勢。
花吉将手中的折扇攤開,這一攤開,看到折扇的花祥驚呼一聲:“怎會如此,大哥!”
花吉折扇上的那九枚銅錢,盡碎!
“這,這可是我們在秘境裏取回來的歸元銅錢,那,那可是由歸元神龜的龜甲所制!即便算過一次風瀾國運,也僅僅是其中三枚折彎,後來恢複正常。大哥,你到底算了什麽這麽變态!”
花吉擡眸看着兄弟兩人,“我來到這,一時好奇,給那位墨大人蔔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