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陳經澤接到林叢的短信的時候正在焦頭爛額的處理實驗室的一些風言風語，自那次不歡而散的飯局之後，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陳經澤也因為首都的工作壓力回去了，将撫養權一事交給了自己律師，反正他時不會放棄的，哪怕慕陽一直不松口，那麽官司他會一直陪着打下去，時間和錢，自己都不差。
最近這段時日，陳經澤過的并不順心，實驗室的同僚在背後偷偷議論自己那段并不光彩的過去。“靠女人上位”，“沒什麽天賦還擠掉學長當負責人，沒他那個有權的準岳父，他還進得了我們實驗室。”，“岳父？還沒進門，現在是舔着臉往女方上面湊。”……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走到現在，陳經澤聽過比這更歹毒的話，他未放在心上，讓自己擔心的是他偶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張揚，一個及其聰明且努力的人，曾經是自己的學長，不過現在在美國一家大學當博後。
幾年前的事情了，久遠的仿佛已經過了幾個世紀。那是自己初嘗不勞而獲的甜蜜滋味後傷害的第一個人。是的，他搶了學長的一篇幾位重要的論文，這件事除了幾個當事人和李家父女知道之外，已經處理的隐秘了，最後那篇論文讓自己簡歷增色不少，學長赴美留學。現在是誰又把以前的爛賬翻出來。
這件事在陳經澤眼裏算不上什麽大事，即使查也找不到什麽有利的證據，對方在打點自己，那些自以為隐秘，萬無一失的事情在他眼裏都只是掩耳盜鈴似的蓋上了一層透明的紗布，只要他想查，一切都可以昭告天下，讓自己身敗名裂，李家還會保自己嗎？虛無的愛情能當自己的擋箭牌嗎？
看到短信的一瞬，陳經澤就明白了，不過他想不明白，一個沒背景的醫生是怎麽找到這些的。猜到是他，陳經澤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是真的不相信林叢可以拿到證據讓自己身敗名裂。
“放棄，不要再來打擾慕陽他們。”
陳經澤細細咀嚼着這句話，嘴角含着絲絲不屑，“見面聊，就我們兩個。”
沒過多久，林叢發來了一句話。“可以。”
慕陽一開門就看到拖着幾個大型箱的林叢蹲在自己的門口，旁邊還爬着一條黑毛狗，耷拉着尾巴，口水都喇到地上了。一人一狗，如此相似的可憐。聽到門開聲，十五刷的一聲向慕陽貼來，尾巴止不住的歡快搖擺。林叢擡頭看向慕陽，眼睛還泛着紅血絲，聲音可憐兮兮的，“大小姐，家裏房間這麽多…”
慕陽有些好笑，順勢蹲下來抱着十五的腰，抵着它毛茸茸的腦袋，歪頭看着林叢開玩笑道：“你房子呢？最近這麽落魄。”
“轉手了。早點賣掉換我的老婆本。”
慕陽被他哽了一下，抓起十五的腳爪子朝他撲了下，“沒譜的事，你要經過我爸媽的是首肯。”說完就站起來把十五抱緊房內，楊着腦袋驕傲道：“狗狗的東西可以留下了，你的話，我還要想想。怎麽就這麽肯定我會同意呢？”她靠在門邊摟着胳膊，看好戲似的，等着林叢拍自己馬屁。
“你要是不肯，那桌上的門禁卡是給留給哪個野男人的。”林叢站起來，步步緊逼。
“誰拿了誰就自己對號入座。”慕陽看着他挑眉的樣子，沒好氣的嘟囔道，如果忽略掉她用力壓下還是稍微揚起的嘴角應該會更有威懾力。
“你說什麽我就是什麽，誰叫我不會讨大小姐歡心，現在還是沒名沒份的野男人。”林叢拖着行李箱随着慕陽進來，眼神一顆不離慕陽，語氣要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好了，不要再說了，馬上我們去接七寶。”
……
聽着林叢在一旁唧唧歪歪，十五到了一個全新的環境，味道還是熟悉的味道，在客廳激動的吠叫，來來回回地跑跳。看着馬上就歡騰起來的家，想到等會又要接一個鬧騰的小祖宗回來，這屋子要被鬧翻去了，慕陽頓時就感覺自己被林叢裝作無辜的外表騙了，為什麽只有林叢呢？因為可愛的十五，小狗狗哪會有什麽壞心思。
兩人一狗去接孩子放學的感覺很奇妙，電梯上還貼着最新的廣告，林叢的左手還提着一袋垃圾，小區的路也如往常一樣……當慕陽扣上副駕駛的安全帶，咔擦一聲，兩人目光短暫的相遇，嘴角傳來濕潤的觸覺，“我們走了。”此時此刻，對于幸福，兩人都有了實感。有愛人相伴，有忠誠的狗，還有一個需要自己的孩子。世界紛紛擾擾，三人一狗的小家會格外溫暖。
“媽媽！”七寶掙脫老師的牽引，向慕陽狂奔而來，一跳就抱住了慕陽的腰，邊扭邊撒嬌：“媽媽，今天下午蘇菲亞親了我，她長得好漂亮，眼睛還是綠色的。”小孩子還不明白什麽是愛情，滿口純真的講着讓自己感到新奇的美麗女孩。說完就看到牽着十五下來的林叢，七寶想吃了興奮劑一樣的彈射起來，發瘋似的跑向林叢，嘴裏還激動的喊着：“爸爸，好久不見。”
林叢一手牽着十五，蹲下來親了親小朋友的臉頰單手抱了起來，順手颠了颠，“七寶小小年紀就有女孩子喜歡了。”
“當然，不過我只喜歡蘇菲亞，她說她也喜歡我。”揚着笑臉驕傲的說，耳邊還挂着些許紅意。兩人聽着七寶的童言無忌，會心一笑。
“慕棋。”
“嗨，蘇菲亞。”聞聲，趴在林叢肩上的七寶挺着腰朝後方熱烈地打招呼。還在林叢耳邊小聲說道：“爸爸，放我下來，我是男子漢。”
慕棋跑過去擁抱住走過來的混血小姑娘，雙方父母就這麽猝不及防的見面了，都當着小朋友之間的玩笑，也都笑着打招呼，慕陽還請小姑娘周末來家裏一起玩。蘇菲亞也不怕生，大方的答應了。她的母親，一個留着金色長發和長着一雙綠色眼睛的異域美人操着流利的中文和善道：“蘇菲亞很喜歡慕棋，經常在家裏提起，小朋友們可以一起多玩玩。”
慕陽看了眼林叢，扶額笑了，“有機會多玩玩，下下周天氣不錯，可以順便一起去森林公園露營。”
就這樣，兩個女人簡單幾句話就已經敲定未來兩個月的行程。剩下兩個男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你養的狗毛色很亮。”
“謝謝，你的手表很有品味。”
“謝謝”
……
自今天開始，慕棋最喜歡的時候是爸爸媽媽等自己放學時，他會故意和同學們一起出來，然後把自己的爸爸向每個人介紹，還有自己家養的一只威風凜凜又和善親昵的小狗。他想讓大家都知道他有美麗的媽媽，溫柔的爸爸，他也有幸福的家。
“爸爸，你今天沒有來接七寶喲。”坐在後座的七寶大聲嘟囔道，和車載藍牙上連接的電話溝通。
“是爸爸的錯，爸爸食言了，七寶想要什麽禮物，當作爸爸的賠罪。”慕陽根本沒有想到像林叢看着冷清的人對孩子會這麽有耐心，會盡力信守同孩子的的諾言，會把自己的聲音軟下來和孩子用心溝通。
“你已經買了足夠的玩具了，買一只兔子玩具回來吧，上次七寶去蘇菲亞家，把人家新買的玩具弄髒了，我都看到人家蘇菲亞眼睛都紅了。”開車的慕陽聽着林叢又有為七寶買玩具的想法的時候，立即出聲制止了。
“媽媽，你不要講出去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聽着電話裏傳來的拌嘴聲，林叢會心一笑，“我知道了，七寶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喲，我要到了，最晚8點多就可以結束。路上注意安全。我愛你們。”
“我也是。”
你路上注意安全，我也愛你。
車平穩駛入地下車庫，耳邊還殘留着女孩溫軟的聲音，林叢側頭看向副駕駛上面安靜擺着的文件袋，神色冷峻。
“打開看看。”林叢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流，開門見山道。下坐後就把文件袋随手扔向他。
桌上滿是豐盛的菜肴，但二人都無心品鑒。
“你以為這些讓你費盡心機找來的證據真的能扳倒我嗎？我長到現在着歲數也不是被吓大的。”
林叢并不理會他的冷嘲，只是将手推着文件袋向前遞過去。“先別着急否認，你先看看我找了什麽東西再說吧。”
陳經澤冷着一張臉，解開密封用的纏繩，越看心越慌。
“哼，為了找這些，費了你不少時間吧。”
“也還好,對我而言并不算很難拿。”
“怎麽，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些有用？有些事情我做過就有把握可以擺平。林叢，你不要來插手我和慕陽的事情。”陳經澤看着端坐在對面的林叢，壓住內心隐隐的不安，冷聲道。他讨厭極了林叢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只是告訴你，你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只要有心查都查得到。”說完頓了頓，“我知道你想着一直拖着打官司，難道你覺得你現在的女友能夠容忍，她要是真的不想保你，你還能擁有你現在引以為傲的一切嗎？”
陳經澤捏着文件的手用力到發白，聽着林叢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全身的憤怒仿佛頃刻就要爆發。林叢完全就挑着他的敏感點講，明晃晃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舔着李家，被施舍的，他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自己的過去。刷的一聲，漫天白紙被他憤怒撒開，整個包間頓時一片狼藉。“林叢，你別太過分。”
林叢仿佛看不見他的怒火似的，仍舊端坐在皮質沙發上。“我只是幫你冷清自己，當你選擇離婚的時候，在事業與責任中，你義無反顧的選擇的事業。現在你仍舊會選擇能夠給你帶來金錢和名氣的事業。”林叢直勾勾地盯着陳經澤，看着他通紅的眼眶，還有因為憤怒而突出的血管。頓時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認為這樣一個虛僞，沒有擔當的僞君子會承擔自己的責任，給她安穩與幸福呢？
林叢起身走過去，包間裏面就他們二人，慕陽不在林叢身邊，他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皮鞋踩到木制地板發出的聲音讓陳經澤感到一絲害怕，他擡頭看着林叢背光向自己走來，看着他一絲不茍的頭發，不顯情緒的溫潤臉龐，他想到自己因為扔紙而淩亂的頭發，生氣而紅的眼睛，還有被汗水濡濕的衣領，他覺得自己應該腰保持良好風度，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只是借助一點點他人的幫助而已。他擡起手向梳整自己的頭發，就感覺到脖子傳來的窒息，臉頰被一拳打向一邊，喉嚨傳來濕潤的液體。
“咳。”陳經澤一手撐着自己脖子，不斷咳嗽，口水滴落在地板上，沒等他反應過來，肚子上又傳來強烈的疼痛感，胃裏反湧上來的酸水讓他再也無力控制自己，不顧臉面滑跪下，彎腰劇烈的咳嗽着。
“這是你欠慕陽和七寶的，你要記住，你當初為了在首都混得更好，親自斷送了你與他們的關系，你最好不要再肖想不屬于你的人，離開他們的生活。保全你最後的顏面吧，至少七寶長大之後不會為自己的親生父親感到羞愧。”說完看着陳經澤狼狽的模樣，起身準備離開，在最後他還是心軟了，無論如何，這是七寶的親生父親，他最後還是不願讓陳經澤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慕陽的七寶的過去也應該是幹淨的。
“林叢，我明天回首都，你收手，不要再查下去了，就看在七寶的面子上。”看着林叢慢慢走遠的背影，壓下胃部的酸澀，陳經澤啞着聲音低語道。
林叢聽到他的話，腳步頓了一下，随即邁步離開，打開房門的一瞬，沉聲道：“你把自己留下的爛攤子清理幹淨，帶上你的律師離開。”說完包廂除了關門的卡擦一聲，随即就陷入了安靜。只留下一個狼狽的男人和遍地狼藉的紙張。
在最後陳經澤仍舊做了一個和三年前一樣的選擇。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林叢內心說是毫無波瀾是完全不可能的，同樣從污泥裏奮力生長出來，有人不擇手段攀附高樓，有人不竭餘力追逐太陽。林叢知道，往後自己愛着的姑娘不會再被迫回憶以前那段受傷害，被背叛的過去了，他會保護他的姑娘永遠純真，永遠善良，永遠理想主義，永遠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他們會攜手探尋生命的意義，記錄生活中瑣碎的幸福。
“你到家了嗎？”
“快了。”
“我媽媽說明天去她那裏吃飯。”
“那我今晚得好好準備。”
……
漫漫長夜過去，他們都在期待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