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恤海底有一片命恤花。
花紅恰似彼岸。
舍子每日摘一朵,堆放在門口,告訴自己,花兒摘盡了,他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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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過後。
舍子這只血雀當的着實稱職,在命恤花裏養了許許多多的血雀。
這些血雀,平日裏就站在命恤花枝上,身上血紅的羽毛與花同色,每當海水翻湧浪高時,血雀受驚,總會從命恤花中成群驚飛。
遠遠望去,不知者。
還以為是命恤花瓣長了翅膀,飛向海天了。
老白帶着迷兔和瘋鳥來過,送來一些可以用的東西,其實那些東西本也無用,他們二人不過找了借口,來抓魚。
舍子來時,這片海域魚兒很多。
連木房裏,都是好奇游蕩的魚兒,舍子平日裏也就與它們作伴了。
後來,老白和迷兔常來,魚兒也變的越來越少,老白倒是越來越胖了。
老白又給九蓮寫了信,拿來讓舍子給她出主意。
邊說邊哭的老淚縱橫,說是九蓮被小鎮上一個狐仙拐走了。
舍子失笑,九蓮那麽大個人,又不是小孩子,怎會被拐跑了?
迷兔看不過去了,直說:“就是不要你了,人家有心上人了,又不是你,你還是琢磨琢磨,怎麽把你這身肥肉減一減?”
“這信啊你就自個兒留着吧!既然九蓮心有所屬了,你就不要再去糾纏了,免得被人說,你拆散人家,那多不好,九蓮就一個,白菜有的是,說不定哪日,你就碰上一顆圍着你死纏爛打都不走的白菜娘子。”舍子蹲在命恤花中,翻着土壤。
本想把這一片命恤花都拔了,可後來想想,萬一拔了,南辰再也回不來了怎麽辦?
留着,就等于留了一份希望。
她每日摘一朵,同時,又好好養育着這片花,得罪不起,興許它們哪日感動了,便把南辰放回來了。
“嗚嗚,我給了她那麽多白菜她都不要。”老白邊哭邊抹淚。
迷兔撅着屁、股,極盡風騷妖嬈的站在一旁,“不要拉倒,不要給我。”
“給你有什麽用?你這只兔子還沒我白菜大,能抱的動嗎?”老白像是嘴裏吃着飯,哭的含糊不清。
迷兔一拽耳朵,“誰說沒用,我準備拿來賣,賺好多銀子,這樣,我可就是塗山最有錢的兔子。”
“再有錢,你也是塗山光棍兔一只。”瘋鳥站在老白肩頭,彈彈翅膀。
迷兔一聽,變了臉,“光棍兔怎麽了?也比你這只瘋鳥要好,神經病。”
瘋鳥撲棱了兩下翅膀,那模樣像是掐着腰,“你才神經病!你們兔子窩都是神經病!前些日子誰喝醉了朝我哭啼啼,說此生要與我結伴,回頭轉臉就不認賬!智障!”
迷兔一撅小臀,再出他此生名言,還拉長了調子:“智障就是——英雄。”
瘋鳥:“英雄?就你這樣雌雄都難辨!”
迷兔立即蹬噠起四條短腿,頓時,一陣塵土飛揚,直撲瘋鳥,可憐老白坐在那身軀龐大,硬生生當了靶子,吃了一嘴土。
瘋鳥也不讓步,從老白身上飛起來,尖尖的嘴巴就啄向迷兔,登時,兔跑鳥追,這片海底貌似他們每次來,都是這麽熱鬧。
舍子抱起那捆花枝,略有疲憊的道:“好了,別再打了,見一次打一次,你倆不是一直友好嗎?”
老白忽地嘆了口氣,“唉!今時不同往日了。”
心裏想着九蓮,追着迷兔瘋鳥淚奔而去,沒過多久,三人都沒影了。
舍子笑了笑搖搖頭,準備把那捆花綁起來,堆在門口當個坐墊也是不錯。
正走了幾步,突覺身後異樣,命恤花中忽然如一陣狂風刮過那般,沙拉拉直響。
她猛然回頭,見花枝亂擺,可這海底根本就無風,就算是魚兒穿梭在枝叢裏,也不會如此。
心間忽然錯亂,映出他的影子,舍子抱着花不由自主朝回走了幾步,可此時,卻又如風平浪靜,命恤花靜了。
她望了半晌,心底裏,那一點點奢盼的火苗逐漸熄滅,化為灰燼。
她的眸光又黯了下去,別過身。
兩步邁過,忽地又停在那裏,靜靜聽着,又是片刻劃過,她剛動了動步子,身後忽然一聲異響,海底光亮處,她驀然回首。
赤色命恤花叢中,趴着一個人,雪白長衣上血跡斑斑,一眼望去,仿佛天山的雪灑落在這裏,飄落了幾片花瓣。
又美又觸目驚心。
舍子扔了那捆花枝,朝他跑去,把他從地上拖起來,緊緊攬在懷裏,捧着他蒼白如紙的臉,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會回來。”
南辰氣息微弱,近乎奄奄一息,“我若不回來,你怎麽辦?”
舍子只顧着哭,這一刻,等了三千年的期盼,全都随着他的回歸釋放。
“別哭,你若止不住,我可得問清楚,你這哭是不是為了我?”他含笑說着輕描淡寫。
舍子卻被他逗笑了,虛弱成這樣,還有心情問這種問題?像個小孩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你這只九條尾巴的狐貍,還真讓落雲說對了。”
南辰抱緊她,把額頭抵在她額間,輕輕的說道:“我哪舍得死,好不容易給你換骨,我還得看看你這只血雀做的習不習慣?”
舍子輕笑,依偎在他身上半點不想分離。
“想不想我?”他低低地嗓音呢喃在耳邊,似酒醇香讓人沉醉。
“想,很想很想……”
“再說一遍。”
“我想你,特別特別的想你……”
他低下頭來,驀然吻住她的唇,從淺嘗至漸漸加深了吻,倒向花叢……
他恨不得現在就要了她,補償這三千年來的相思之苦與煎熬。
他是生氣,氣她的不懂,他偏要借如此機會,好好讓她嘗嘗失去一個心愛的人,是何滋味?
讓她發覺愛一個人是什麽?
讓她懂得等待一個人是什麽?
他想要知道,他在她心裏究竟有多重要?
天知道,當他第一眼看到她守在這裏。他是那麽開心,即便讓他再死一次,再去一尾,他也心甘情願。
為她費盡心機去掉鬼骨,逃離冥界,讓她得成所願,以此成仙。
盡管她不知道,他眼睜睜看着她受苦,他是那麽心急如焚。
他霸道的攻占,想要占有她的全部,得到她的身,得到她的心。
她笨拙的回應,想要把自己的一切以及命都要交給他。
直到吻了許久許久……才慢慢停下來,但他的唇依然在她臉頰淺嘗。
舍子幾次問起,這三千年來他在什麽地方?南辰都沒有說。
“我剛出來,那麽恐怖的地方,我可不想再回去了,你好歹讓我緩一緩,過後再與你說。”
舍子明白,他是不想說,等他過後說的,也未必說的是真話。
反正,不是什麽好地方,看他回來時的樣子就知道了。
整整三千年,誰都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
他堅持了那麽久,在煎熬中度過了三千年。
一晃,在海底十日了,南辰也看上去好了許多。
“我們先回青丘,順便準備下正事。”
“什麽正事?”
南辰沒有回應,笑了笑,按着她後腦勺抵在額頭,唇低下來,淺淺吻着。
“南辰!你丫的裝沒裝完死?老子被那九頭豬給罵了!快來跟老子喝酒,老子氣瘋了!”海上,傳來落雲罵罵咧咧的大喊聲,也不知那九頭豬都是誰?
不過,九頭豬罵一個人,可真夠厲害的。
“落雲,為何和九頭豬吵架?”舍子輕問。
南辰失笑,好似沒聽見,低低一聲:“不理他。”
說罷,又吻下來,吻嘗不休。
“好了,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