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階?少爺的低喝聲在衆人的耳朵裏炸開, 炸得衆人面面相觑,驚心裂膽。
刑天的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這種層次分明所帶來的壓力, 讓他驟感無力。如果他早已突破天元,或者還有拖延之力,然聖階面前, 現在的他,跟洞裏的平民無甚差別, 都是人家一個尾指便可生生碾死的蝼蟻之輩。
難道是十莽山的那位?所有人的心裏都不約而同浮現這個念頭。
想到那個兇名在外的十莽山存在, 大家的腸子都開始打結。
李六爺臉色鐵青, 啐了一聲, “早知道就不讓齊魯那個王八蛋走, 好歹還能幫着扛一把。”
李家和花家兄弟的眼神則集中在曼珠的身上。如果曼珠大人當日沒有誇下海口,那以它與萬獸谷的淵源, 就算是十莽山的那位存在親臨,也不至連個臉面都不給,只是曼珠大人此刻的豬臉,似乎,仿佛不那麽愉快。
“噗”花儒突然上半身前傾, 整張臉漲得通紅,噴出一口黑血。
黑血觸地,滋滋作響, 散發着陣陣惡臭,卻很快燃燒殆盡。
“爹”
“阿儒”
花朵兒和李蓉錦同時攙住了花儒的手臂, 一臉緊張關切。
花儒卻吃力地緩緩轉頭,看着少爺手掌上的異蠱蟬,眼睛裏盡是難以置信, “怎麽會,它怎麽會?”
“異蠱蟬?”李蓉錦的臉色一片慘白。郝老祖離開後,異蠱蟬就一直跟着他們,甚至好幾次在生死困境時給了他們一線生機。異蠱蟬的厲害之處李蓉錦如何不知。它或許沒有毒芒蠍的見血封喉的劇毒,但它攻擊的詭異和恐怖,比起毒芒蠍,更加叫人心驚膽戰。
“幸好。”少爺看着花儒,輕嘆一聲,“幸好方才我已将元丹融入你的體內。”
少爺的話點到即止,可卻讓衆人剎那間忘了所謂的聖階壓力。
花儒擦了擦唇邊的污血,緩緩地站直了身體,輕輕拍了拍妻子和女兒的手背,聲音有些發啞“我沒事。”
“融入元丹?”李六爺一臉懵懂,“融入什麽元丹?”
“墨少爺是将莫谷體內的元丹,融進花儒的丹田處吧。”刑天的聲音幽幽傳來,猶如一根根絲線,鑽進了衆人的耳朵裏。
刑天開口,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少爺。
少爺諱莫如深,花儒卻咬了咬唇,點點頭,“正是如此。”
抓着他手臂的手一緊,李蓉錦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阿儒,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以後可以修煉了?”
花儒轉頭看着李蓉錦,眼神莫名的堅定和寵溺,“阿錦,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一句話,讓李蓉錦瞬間淚如泉湧。
真的是!刑天的心中猛地一震。他的話,原本就帶着一絲探詢之意。即便已經猜到了事實,可真正聽到當事人承認,那種震撼,依舊砸得他回不過神來。
李六爺跟衆人一樣,傻着眼,脖子僵硬地一轉,看着少爺,嗫嚅着雙唇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所以花儒融入莫谷的元丹,假以時日就會是一個地元境的高手?
他李六爺那麽辛苦地修煉,腿都不知道被老太君打折了多少回,李家砸了多少寶貝,修煉到如今也就是個地元初階。
倒不是說他李六爺嫉妒不平,只是這樣提升修為,不,這樣把一個廢人變成高手的事情,別說見所未見,聞也未聞啊。
這種通天的手段,在風雲大陸的記載中,就算是聖階,也斷然做不到。
李六爺傻傻地看着少爺,這是他李六爺長這麽大,第一個讓他産生強烈的欲/望和沖動想要去巴結的人。
李六爺甚至想到以後的莫家,不禁打了個寒顫,要是莫家把墨少爺給得罪慘了,或者是墨少爺手段再狠辣點,抓了一個掏一個元丹,那所謂的莫家高手,可都就換了個人哪。
太可怕,太可怕了!李六爺跟衆人不約而同一手提着褲腰帶,一手捂住了下丹田元丹所在的位置,看着少爺的雙眸,那是又敬又怕。
魔王,這才是大魔王哪!
衆人不知的是,若非莫家殘害了如此多元獸,少爺斷不會用這樣的手段。而且少爺将元丹融入花儒的體內,為了安撫元丹內萬千元獸的元靈,還格外耗費神力留了一道神念。換了是其他人,少爺才懶得廢這樣的心思。
正因為有了這道神念,異蠱蟬的動作才逃不過他的感應。
少爺望着掌中的異蠱蟬,冷哼一聲,手掌緩緩收攏。
沒有人知道閉着眼睛站在那裏的少爺做了什麽,只感覺空中的氣流艱澀地流動,淡淡的血氣從少爺的指縫中滲出。
少爺的雙眸驀地一睜,手掌再攤開時,掌心的異蠱蟬還是那只異蠱蟬,完好無損,只是不知為何,那種感覺似乎有所不同。
少爺轉身朝着花儒,輕聲道了句,“去吧。”
掌心中的異蠱蟬那薄至透明的蟬翼一扇,朝花儒的方向一閃而沒。
衆人肉眼可見那異蠱蟬猶如一道流螢,從花儒肚臍的位置鑽了進去。
“這是?”花儒的身子一挺,臉上緊張的神色漸漸變得奇怪起來。
“以後,它就是屬于你的了?”少爺的聲音輕輕傳來。
花儒感受着體內血肉裏的異蠱蟬,即便侵入了他的身體,卻讓他沒有絲毫的恐懼和不适,反而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親昵感,甚至于頃刻間,異蠱蟬的所有本事都在他的腦海裏清楚明了地一一陳列出來。
控人心神甚至于神不知鬼不覺将人變為傀儡的異蠱蟬,無妄無幻不破的魂眼,還有體內堪比地元階的元丹,花儒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有胸口處那一團的火熱,讓他全身上下血液沸騰,恨不得能夠仰天長嘯一聲,他花儒,再不是廢人一個。
花儒看着朵兒,神情有些尴尬,細弱蚊子的聲音在朵兒的身邊響起,“朵兒,爹怎生有種賣女兒的慚愧。”
朵兒噗嗤一笑,還未出聲,便聽到少爺清朗的聲音在他們一家三口的耳朵裏響起,“整個風雲,也抵不上我家朵兒一個小小的指頭兒,更遑論這微不足道的機緣。伯父,我的朵兒,值得一切最好的人和物。”
少爺說的那叫行雲流水,大方自然。可聽着的人,別說朵兒,連花儒和李蓉錦的臉,都一下子變得通紅。只是尴尬過後,夫妻兩個人的心裏卻油然而升深深的欣慰。在他們心裏,他們的女兒,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人。眼前的墨非龍,顯然是個相當不錯的人選,除去他未知的身份,地位,實力,最重要的是這顆心,心尖上住着的人,是他們的閨女。
少爺輕輕一句話,讓場中的衆人,再度張大了嘴巴。
契靈的元獸,與主人之間的血誓盟約,非本人不能抹除,聖階也做不到,除非一方身死,除非萬獸谷動用神印的力量。
李六爺的腦海裏亂哄哄的,浮現的畫面就是少爺身後跟着一大群牛逼哄哄的元獸,對面一大群人叉着腰抖着腿罵得口沫橫飛。
連屁都不用放一個,握握拳這麽可怕的元獸就易主了?那以後得罪他的人豈不都別想跟元獸結緣?
亂了,這世道要亂了!即使冷靜如刑天,此刻的臉也在不斷地抽搐。
萬獸谷的禁,怕也做不到吧!刑天的雙瞳猛地一縮,望着少爺,心裏頭掀起的滔天巨浪。平生第一次,他對一個人的好奇之心達到了頂點。即便是以前,對他最感興趣的獵物,也無法與此刻相比。
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十莽山入口的某處禁制裏,一個相貌平平,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咦了一聲,眉頭皺起。
“我的異蠱蟬怎的?”男子輕聲說着,捂着胸口處,感覺到異蠱蟬力量的流失,不安一瞬而過。
他之所以能夠突破聖階,異蠱蟬功不可沒。如果沒有異蠱蟬悠久的生命共享,他早已身化黃土,談何用外力僥幸突破。
眼光一凜,男子雙臂微展,如同鷹擊長空,沖天而起,瞬間消失。
“來了!”少爺說出的兩個字讓衆人身子不禁一肅。
花儒似有所感地望着前方的方向。
噠噠的聲音響起,那是鞋子踩在林中堆積的枯枝樹葉上的聲音。
中年男子,負手而行,就這樣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而随着他的出現,聖階的壓力,似乎突然間煙消雲散。
“這?”李六爺等人有些迷茫,這是十莽山的那位存在幻化的人形?
“郝老祖,怎麽是你!”花儒的聲音打斷了大家的思緒。
花儒聲音裏的驚訝和歡喜顯而易見。
郝老祖?刑天和李六爺的目光微閃,随即愕然。
那是曾經五祖身邊的一員小将,後來一直守護花家。正因為有他的庇護,花儒才得以保住性命,從他莫名失蹤起,花儒便離開花家。
聖階,原來他已經突破了!
正因為清楚花儒與郝老祖的淵源,刑天和李六爺瞬間放松了下來。
郝老祖的幽暗的眼神從李家人身上一掃而過,反倒完全沒有将少爺和一幹平民放在眼裏。
“我沒想到李家竟然來了這麽多人。”郝老祖輕輕一嘆,“魚老太君如此可敬的人物,我可實在不願雪上加霜。”
花儒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目光從不可置信到慢慢變得凝重和悲傷。
“老祖,您老人家的異蠱蟬傷了我。”花儒的聲音帶着一絲輕顫,然卻沒有絲毫的感情,仿佛在說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
餘下的人,卻在他這句話出口時瞬間繃緊了身體。刑天和李六爺對視一眼,眼神深凝。
“我知道。”郝老祖點點頭,語氣平和,“是我要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