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劍出血翻千重浪, 槍現魂湧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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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籠罩着一切, 唯有遠方淡淡的藍色光芒泛起氤氲的朦胧感。

虛無,寂寞,空泛, 孤獨,是少爺此刻身處這片空間所有的感受。

環顧四周,少爺難得皺了皺眉頭。這片空間, 即便讓他的心情有點壓抑,可還是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的氣息, 早已在這裏盤旋無數個歲月。

在這裏, 你可以感覺時間在緩緩地流淌, 那一絲莫名的悲傷, 猶如纏在你指尖的蠶絲, 又黏又緊,卻又意外地裹着你, 給了你無法抗拒的暖意。

唯一令少爺有些許擔憂的是朵兒憑空消失了。原本兩個人還手挽手站在一起,可就在空間裂縫合上的那一刻,朵兒就在他的臂彎處消失了。

即便他有強烈的的預感朵兒安全無虞,少爺此刻的心卻有點難以描述的沉重,帶着空落落的無措。

一聲嘆息傳來。

原本垂頭而立的少爺雙瞳一凝, 不由自主擡起了頭,望向了虛空。

奇怪至極的感受萦繞在他的心裏。

這一聲嘆息,明明就出自他的口中。

不, 他沒有出聲,但這輕嘆, 與他的氣息一般無二。

“你說什麽是愛?”

少爺聽到與自己相同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雖多了幾分深沉,可該死的就是他的聲音。

聲音缥缈虛無卻又無處不在。

“你知道悲傷的滋味嗎?”

少爺愣神中, 那聲音又如水波一般柔柔泛開,帶着讓人難以忽視的辛酸和疑惑。

靠,少爺的眉尾一挑,想要粗/暴直接地吼上幾句,卻被心底那抹不掉的矛盾感扼住了喉嚨。那明明就是他說的話,他自己去反駁辯解,那不是瘋了是什麽?

他明明是他,又明明不是他。

荒謬,太荒謬了!

“我後悔了。”

幾乎在這句話消散的那一瞬間,少爺的身體無法控制地飄了起來,他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睜開眼睛時,天高雲淡,他就在那遙不可及的空中,凡間所有的一切,卻均逃不過他的耳目。

氣勢宏偉的山莊,重檐歇山頂,雕梁繡戶,飛閣流丹。

暗紅色的大門上,“問道閣”三個字筆掃千軍,一字見心。

兩側的字就這樣深深刻入門旁的那堅/硬無比的石壁上。

劍出血翻千重浪,

槍現魂湧萬裏山!

一眼望去,煞氣沖天,殺意騰騰。但凡心神稍弱之人,定會生生被這猶如龍蛇飛舞的字生生吓退,心驚膽戰。

少爺的雙眸忽然一愣,嘴巴微微張開,有些愕然地看着問道閣裏的某一處。

綠柳周垂,那抄手游廊的盡頭有一處院子。

亭臺樓閣,水榭池館,十分清幽秀麗,又因那翠竹蒼柏而顯得氣勢不凡,尤其是那繞着房梁屋脊建造的雕龍,鱗爪生威,龍須飛舞,仿佛下一刻便要騰空而去,龍游四海。

屋內窗戶敞開,望去便是垂柳水塘,青松翠柏。

紫檀大案的後方,坐在一個身着暗紅長衫的男子。

身形長相,氣質風度,與少爺一般無二。

若非要說出一點不同來,那便是眼前的男子沒有少爺那嬉笑怒罵的自由恣意,而是多了幾分冷漠孤傲。

空中的少爺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漸漸化為虛無,他明明能夠感知自己還在原地,可又仿佛,他已不是他,因為問道閣裏的那名男子,就是他。

他能感受到那男子的每一點思緒情感,卻無法控制那男子,哪怕尋常的舉手投足。

這是種極其可怕和詭異卻又完全無法自控的感覺。

他明明存在,卻以兩個泾渭分明的身份在活着。

他就是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就是他!

龍少爺長這麽大,第一次感覺事情已經超出了他可控的範圍。

而最最可笑的是,這樣棘手而詭異的事情,百分之一百出自他的手筆。

換言之,他掉進了自己設下的禁制,且一時之間,無法掙脫。

輝耀國。

龍祖雲

問道閣閣主

天下第一高手

被上一任問道閣閣主收養,天資橫溢,乃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二十五歲縱橫天下無敵手,如今五年過去,聲望在輝耀國一時無兩,連國主也要暫避鋒芒。

象征着皇權至高無上的龍圖騰,在問道閣裏司空見慣。

問道閣的權勢聲望,可見一斑。

紫檀大案上,上等的宣紙鋪開,上面秋水長天,遼闊恬然,峰巒疊翠,雄秀蒼茫。

清潤的筆墨,悠遠的意境,無不顯示作畫者浩渺的氣度,淩雲的志向。

“閣主!”一名穿着藏藍長袍,滿頭銀發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老者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禮,“閣主,”老者頓了頓,有些猶豫,“夫人已經安置在房中。賓客們陸續到了。陰水,暗峰,赤金,玄樓的掌門人都來了。皇朝那邊,來的是太子殿下。還有,”

老者話未講完,便看到龍祖雲擡了擡右臂。

多年跟随,早有默契,老者适時閉口不言,恭敬地垂首恭聽。

“讓他們都回去吧。”低沉的聲音猶如上等的古琴,入耳清醇如釀,缥缈如風。

老者猛地擡頭。

那可是輝耀四大巨頭的掌門,還有他日必将榮登大寶的太子殿下,雖說自家主子乃世外之人,身份極為特殊,但今天可是主子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帶着厚禮,不遠千裏過來賀喜,別說連杯酒水都沒有,這屁股還沒坐熱就讓他們回去,說起來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似乎察覺到老者的為難,龍祖雲灑然一笑,“讓他們把賀禮留下來,我已經給足他們面子。”

頓了頓,語氣又冷漠了幾分,“讓他們打哪來滾回哪去。”

即便是已經習慣了自家主子的性情,老者還是忍不住噎住,繼而拱手鞠躬,“是屬下考慮不周,不該讓他們擾了主子的清淨,我這就讓他們回去。”

老者的身形僵了下,語氣帶着一絲遲疑,“夫人還在房裏候着。”老者欲言又止。

龍祖雲持起筆微微一頓,聲音緩慢且默然,“我,知道了。”

老者鞠了一躬,退了出去,心裏卻不禁長嘆一聲,對剛進門的夫人,多了幾分同情。

跟書上說的那詞剛好相反,神女斷然有夢,襄王卻絕對無心。

老閣主當年不知道從哪撿來了襁褓中的閣主尊上,這偶爾為之的善舉,卻讓問道閣在短短的五年內成為輝耀國最超然世外的龐然大物,連皇室都要忌憚三分。

這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叫人難以置信,可這偏偏是事實。

閣主尊上,便猶如懸挂在空中灼灼生輝的曜日烈陽,高高在上,讓人必須仰望卻也不得不因為他太過耀眼而垂下頭顱。

輝耀國以武為尊。武學派系林立,師門衆多。

習武之人大致可以分為三個層次,內境,融境,化境。

這三個層次,均為後天之境。便是習武之人修得內力,漸而融入自身,最後渾厚的內力化為己有,壽命和體能都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在輝耀久遠的記載中,還有一些人,猶如仙人般能夠飛天遁地,他們的修煉境界,被稱為先天之境。

輝耀國誕生的那一刻起,整整三百年來,從未出現過那能猶如離弦之箭般在空中馳騁的先天之境。

但這個例外,被問道閣閣主,龍祖雲,打破了。

往事種種,猶如燙得通紅的烙鐵,深深烙在了老者的腦海中,每每想起,似乎還能夠感受到當日當時那灼熱的溫度。

當時的尊上,在問道閣裏,只是老閣主身邊平平無奇的義子。

是的,平平無奇。

老閣主生性淡然,為人良善,說他是武林高手,倒不如說他是個喜好作畫養花的文绉绉的老頭。

老閣主有個親生兒子,也是尊上的弟弟,比尊上年幼四歲,名為塗步。

尊上的姓名,據說源于繡在當初包裹着他的破布衣裳上。

二少爺武功修為尚可,性子卻與老閣主截然不同,為人激進沖動,野心勃勃。

相反,當年的尊上,卻深入簡出,除了給老閣主請安,餘下時間,也不知道在何處消磨。

他塗微,身為老閣主身邊的老人,有幸在那些年見過尊上幾次。他不得不承認,尊上明明與常人無異,僅僅也就是身材高大點罷了,但每每遇見,他都不敢直面看着尊上,甚至在他面前連擡起頭顱都覺得有些冒犯。別說是他,老閣主好像也是如此。每次尊上走後,老閣主總要沉默個把時辰,眼裏有些茫然,又有些欣慰。

那是輝耀五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而那一次,恰好閣主尊上二十五歲。

世家林立,門派武力大盛,皇上為了鞏固皇權,打壓世家,暫時與門派結盟。

有資格與皇權結盟的,自然是首屈一指的頂尖門派,其中以淩天為首。

至于問道閣這種三四流的蝦兵蟹将,便成為拉攏頂尖門派的犧牲品。

皇上默許弱肉強食。問道閣自然成為淩天的盤中餐。

二少爺對此并無怨言,甚至頗為期待,因為他心儀的女子正是淩天的掌門之女,靈素馨。

可老閣主不一樣。老閣主雖無争強之心,卻有獨行之志。

問道閣是他一生的心血,猶如他親兒般獨一無二,老閣主如何願意屈人膝下,使生平珍視之物,化為烏有。

當日當着輝耀所有人上人的面,在祭天大典結束後,淩天掌門靈天乣要閣主跪地俯首稱臣,從此世間再無問道閣。

他猶記得老閣主那通紅充血的雙眸,頸上暴起的青筋,全身輕顫,以命相搏,一觸即發。

當淩天掌門的巨掌朝老閣主的胸膛猛擊而下的時候,他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似乎可以預見問道閣在這一掌下支離破碎。

然,尊上往前邁了一步。

就一步,峰回路轉,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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