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十一、啓動

0 Comments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很愛Beatles的這首歌,想想百多年後,該當也是經典中的經典,為人傳唱吧!

上午的陽光穿透百葉窗的縫隙落在床上,将灰色的毯子切割出條狀的花紋。也許受到推門而入時氣流的攪動,光線中的灰塵打着旋翻了幾翻,繼而又篤悠悠浮着,好像落下了,也好像永遠在光束裏飄蕩。

克拉拉過去将百葉窗拉起,推開窗戶,外頭的風恣意地湧進來,一掃空間裏的滞悶。回身環顧這間屋子,入眼意外很整潔。

這不是克拉拉第一次來蓋伊的家了,二十年裏不能說時常,不過在那些孤獨無依的夜晚她縱酒胡鬧,每每都是蓋伊去酒吧接她。帶回來也不安慰,直接按進浴缸開涼水淋得她嗷嗷叫,然後去沖一杯醒酒的飲料擱在浴室外頭,獨自抱起鋪蓋睡到起居室的沙發上。

這裏就是克拉拉的避風港。

作為單身漢公寓,蓋伊的家應該算挺大的。而且意外地,他将廚房裝修得十分考究。第一次來,看見可以塞進一只火雞的大烤爐、三門智能冰箱、全套精鋼刀具以及擺放整齊的各色調味料,克拉拉實在懷疑蓋伊會并且曾經使用過這些器具。

然而事實,蓋伊不僅會,而且相當熟練!

這個永遠看上去吊兒郎當的痞子警探的廚藝不能說達到米其林餐廳主廚的級別,但要橫掃賴斯的餐館打他下九個十八層地獄都綽綽有餘。

那些宿醉的早上,克拉拉總能在廚房的琉璃臺上得到一份豐盛的早餐。蓋伊的黃油吐司兩面色澤總是一致的金黃色,不會有焦邊也不會顯得塗抹不勻;雞蛋不是打成蛋液胡亂澆在吐司上一起煎,而是分開攤成一張蛋皮,切割好後妥帖地蓋在吐司上;火腿、培根或者香腸視當天冰箱的內存而定,但火腿和培根一定不是煙熏的,香腸裏頭也一定沒有玉米,這些克拉拉都不喜歡。不要指望有煮好的咖啡,蓋伊家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咖啡機。他寧願喝賴斯家那種酸澀的廉價貨居然從不在家自己煮咖啡,這是克拉拉認識蓋伊二十年來最大的疑惑了。

其餘如廚藝上佳——不止早餐,蓋伊在家真的會烤羊腿炒海鮮飯甚至熬上一大鍋中式八寶粥——內務整潔、無信用卡欠賬、住在治安良好的中檔公寓樓,蓋伊這個人可說是相當表裏不一,或者說正經到叫人跌破眼鏡的程度。

沒想到一切的疑問,都在昨天得到答案。

“我是個警察,克拉拉,可能一輩子都升不了職的混賬警察。”蓋伊支肘撐着頭,輕柔地将克拉拉眼角黏住的發絲撥去,“我的履歷裏頭有太多加蓋保密印章的內容,也許你會覺得驚訝,事實是,其中很大一部分案卷是只有取得某些指定人物手令後才能被翻閱的。我早該被滅口了,我的姑娘,如果不是老阿爾伯頂在那裏的話。他都快七十了,他不是C+,無論按照資歷還是勞動法,他都該退休回家抱孫子了。”

克拉拉忐忑極了:“你是說,他們一直在監視你,随時要殺你?”

蓋伊頓了頓,灰色眼瞳安靜地盯住克拉拉的深褐色眼睛看了許久,随即笑起來,是那種很穩很柔的笑容。他拉起克拉拉的手,輕吻着:“不,他們不會殺我。那些家夥們陷入了自己鑄建的修羅場,他們每天都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可又怕我消失後一切真相會以他們難以掌控的方式被公開。看吶,我是一個在外僞裝成痞子,在家卻嚴于律己的人!他們相信我有絕好的間諜素養,必然是在每次任務完成後留了一手的,而我的家裏則到處布滿了機關陷阱。他們眼裏,真正的蓋伊是那所公寓裏的,而非芝加哥警局老油子。”

克拉拉擡手撫過蓋伊的眉骨,随後停在他下颚反複摩挲:“我覺得這兩個都不是你。”

蓋伊眨了眨眼:“所以只有你才是我的小姑娘啊!”

克拉拉臉微微紅了下:“歐,至少我知道了原來你是個說話很不要臉的家夥!”

蓋伊壞笑:“我不止嘴上不要臉,我的身體也很不要臉的。”

話無好敘,終究又是一番甜蜜。

纏纏綿綿到晚上,克拉拉倦極了,賴在床上渴睡。蓋伊卻餓得受不了,自己起來沖了澡,在旅行包裏翻出條運動褲套上,一頭鑽進克拉拉的廚房裏鼓搗晚飯。

生理反應是最誠實的,聞到床頭食物的香味,即便睡意正濃,克拉拉也強撐着坐起來,定管要吃飽了再睡。

十分簡單的意大利面。蓋伊抱怨:“你的冰箱內存太考驗人的創造力了,居然連基本配置的雞蛋都沒有。我的姑娘,你在修真辟谷嗎?”

克拉拉吃了一嘴的番茄醬,随意舔了舔,揉揉鼻子一指地上的幾只瓦楞紙箱:“我都要走了,把冰箱塞滿了便宜下任租客嗎?”

蓋伊皺了皺眉:“今天我不來你打算怎麽解決晚飯?”

克拉拉塞了一嘴的面,嘟嘟囔囔回答:“拜托,你不來我已經打掃完直接走人了好不好?哇,”她猛然意識到什麽,“你鍋子哪兒來的?不,你拆了我打好的箱子!”

蓋伊一手遞上紙巾一手奉上橙汁,也沒說話。等克拉拉将東西接過去,他起身去到沙發上找到長褲拔下腰帶上的鑰匙串,邊退鑰匙邊走回來。

“幹嘛?”克拉拉看着手心裏的鑰匙一時沒反應過來。

“怕死嗎,克拉拉?”蓋伊忽正色。克拉拉心裏咯噔一下,完全不及思考,下意識說:“怕的。”

蓋伊還是陰晴不明地看着她:“那你愛我嗎?”

克拉拉點頭:“當然啦!”

“那麽現在你需要做出選擇了。為了我留下來,或者獨自離開這裏太太平平度過後半生,你選哪個呢?”蓋伊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後退,直退到沙發邊上,雙手插兜,顯得無奈,“我知道這很卑鄙,但也是現實。跟我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是沒有未來,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條命會被縱容到幾時。也許等老阿爾伯退休?或者他們等不及,連阿爾伯一起抹消?我經常也在揣測,想過各種結局,做過很多後事的安排。所以我也不結婚,成天混日子。可是愛情太美好了,我控制不住不去接受它。我愛你克拉拉!我不能對自己說謊,也做不到眼睜睜看你離開。但如果是你的選擇,無論如何,我都會接受。”

克拉拉臉上是一副“你特媽在逗我的?”的好笑神情,她擱下食物攥緊鑰匙,幾乎飛撲過來,手指用力戳在蓋伊胸口,趾高氣昂地威脅他:“王八蛋,你給我聽好了!老娘跟人約炮滾床單不是一次兩次,但這輩子說愛的除了那兩個應該被車撞死的前任,只有你。我對自己老子都沒有說過我愛你。你要我選擇?選你奶奶個腿兒!你不來老娘早遠走高飛了,現在你來了,又是告白又是幹柴烈火的,完事兒了想甩人嗎?門兒都沒有!看好了,”克拉拉把鑰匙在他眼前揚了揚,“你給我的,明天我就搬過去。當然我會清空你起碼一半的衣櫃和抽屜,一切收納空間必須以我的需求為準。所以我要問問你,蓋,準備好讓迎接老娘的入侵了嗎?”

蓋伊咯咯笑,什麽也不回答,徑直将克拉拉打橫抱了起來,一道去往浴室。

——現在克拉拉捧着自己的衣服站在衣櫃前,不由得怔住了。

“歐,你個不老實的王八蛋!”

碩大的衣櫃半邊挂着男士襯衣和西裝,另半邊卻挂着滿滿的女士服裝,尺碼不一款式各異,每一件上都挂着年份牌。

“當年為什麽不給我?”克拉拉笑着罵了聲娘,“那時候我可想要這件禮服了!如今我大了兩個號,怎麽還穿得下呀?你個變态蓋伊,居然還有泳衣,白癡跟蹤狂!”

離此數公裏外的芝加哥警局外,穿過馬路踩上人行道的蓋伊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相信,這是克拉拉在罵自己。

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一大早就被局長阿爾伯追拷,不得已從萬分留戀的溫柔鄉裏鑽出來匆匆趕赴,蓋伊的臉上還是難掩春風得意。

推門走進局裏,胖子魯伊茲依然恪盡職守地坐在老位子上。只是今天他沒有如常朝蓋伊翻翻白眼點個頭,而是摸出了槍按在手邊。

“幹嘛的?”

蓋伊被問得愣了愣,猛地意識到:“嗨,魯,是我!”

魯伊茲肩頭震了震,又仔細把蓋伊上下打量一番:“蓋?”

蓋伊笑了,摸出警徽翻開來,指指上頭的照片:“看,一模一樣對不對?”

證件照是舊版的,沒有蓄須,上頭板着一張臉的警探确實就是現在這個嬉皮笑臉的人。

魯伊茲把槍收好,坐回自己的椅子裏,口齒含混地說:“早上好,蓋!幹得不錯!”

蓋伊十分懷疑他的意思不是指前幾天的機場護衛,卻也不多聊,轉身上樓去局長辦公室。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阿爾伯局長中氣十足地在咆哮:“我當然也很惱火。特媽的都指望我們警察局,其他部門的人都是娘兒們嗎?”

下屬梅根已經退到門口了,感覺随時要逃離的樣子。一扭頭看見樓梯上的蓋伊,不由一愣。

“頭兒?”

蓋伊太感動了:“謝天謝地,還有人眼不瞎。”

梅根往外挪了挪,悄悄問他:“是哪個?”

蓋伊一頭霧水:“什麽哪個?”

“妞啊?醫院的護士嗎?我見過?”

蓋伊開始感覺自己在這個世上是沒有秘密的。他懶得解釋,打了下部下的頭,越過她徑直走進局長辦公室。

阿爾伯正咆哮到一半,冷不丁看見蓋伊不禁也是一頓,繼而更怒:“你他媽是哪兒冒出來的?魯伊茲死了嗎?什麽人都能進我的辦公室了,是嗎?”

蓋伊摸着下巴,好整以暇道:“老不死的,你不想見我的話,那我可走了!”

沒等局長開腔,正在屋裏的瑪斯和警長勞埃德先叫起來:“見鬼了,你是蓋伊?”

瑪斯更吹起長長的口哨:“你刮了胡子簡直玉樹臨風啊!”

誰都沒留意阿爾伯局長。老人的表情是凝固的,兩眼直直盯住蓋伊的臉,嘴角隐隐抽動。

“操你丫的,混小子!”急剎車的怒氣在局長腦海中轉了個彎,又氣勢磅礴地爆發了,“老子忙得火上房,你特麽卻在搞妞。說清楚,是哪個不睜眼的無知少女看上你了?要詳細!”

蓋伊一拍額頭,悲鳴:“為什麽你們都确定我刮胡子是為了妞兒?”

所有人異口同聲:“不然呢?”

蓋伊開始擔心,自己如此輕易能被看透的行為模式,應該是離死不遠的。

可他才不想把自己跟克拉拉的甜蜜拿來分享,以供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太了解這群流氓了,他們一定會傳得整個芝加哥警界都知道。

“先談正事兒!”蓋伊試圖轉移話題,并且準确地定位了重點人物,“克羅夫特,你在這裏幹嘛?”

瑪斯攤攤手,一臉無奈:“我也不想來的。”

蓋伊轉過頭去看看局長,他甩手丢過來個證件牌。蓋伊接住看了一眼,上頭有他的照片姓名,是張IC門禁卡。

“什麽意思?這是開哪裏門的?”

局長點燃了煙鬥,輕描淡寫道:“秘密官邸的。上頭指名要你和克羅夫特繼續擔任新築貴賓的保镖。不是外圍的,進官邸,貼身24小時護衛。”

蓋伊跳起來:“這特娘的誰想出來的?”

瑪斯過來拍拍他肩:“貴客自己要求的。據說,sky力薦。”

蓋伊眯起雙眼:“我現在很想做一件事。”

瑪斯點點頭:“我跟你想的一樣。”

他們都決定,下次見到許天階,一定要往死裏揍。

狹窄幽暗的小巷裏,黑色轎車打着火,蟄伏一般卧在牆角。微量的尾氣在這舒爽的季節裏,并不明顯。

“觀衆對表演深信不疑了。”低沉的男聲在駕駛座上響起,他剛剛關閉了聲音通話器。

輕輕的笑聲自後座傳來,帶着毫不掩藏的哧鼻。

“該表彰一下我們的演員們。”姚哲兀自無聲鼓掌,“多麽精彩而真實的演出!”

鐵橋自後視鏡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的确是真實的,條子差點兒挂了,許天階也是。”

“就是要這樣才符合劇本吶!危險的,慘烈的,一切不可預知的陰謀詭計,我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姚軻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是亡靈們在為那些慘無人道的研究向他索命。”

“所以觀衆信了。”

“對!”姚哲孩子樣開心地笑着,“他多高興啊!以為這麽多年來終于找到了臭味相投的同類,他想見父親,想得迫不及待了。呵呵呵——”

姚哲的笑聲聽起來病态執拗,完全沒有得逞後的快感,反而陰恻恻的,透着狠毒。

鐵橋默默等她笑完,随後又抛出一條信息:“宗廉對這次的襲擊很不滿,抗議我們違背分享原則,草菅人命。”

姚哲冷笑:“哼,我又不止草菅他一家的人命!九死六傷,鹫骐付出了應當應分的代價。”

鐵橋極輕地嘆了聲:“你知道那些只是臨時雇傭的亡命徒。”

“是啊!不然上哪兒找那麽多洋面孔?我的人都是華夏族,被抓到了一看臉就能懷疑到鹫骐頭上,我怎麽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你是不能,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抗議由霍鑫在北美的聯絡官轉達,電話直接從使館打來的。”

姚哲擰眉:“三金子?!宗廉什麽意思?協議很明确,絕不牽扯官方的!”

鐵橋終于扯動嘴角笑了笑,有細微戲谑:“因為你先打破了游戲規則,獨斷專行,宗廉明确表示要保障‘十方’全員的安全。”

姚哲焦躁地啃起了手指甲:“去他媽的,這事兒能說嗎?都排練好了誰還當真?三金子想分一杯羹實話說好了,誰不知道他是武鬥派狂人,最好有仗打。”

“可死亡是不能挽回的。你應該理解宗廉的心情,許天階的小隊是他最精銳的人員,你這是讓他血本無歸。”

“我們的替身也随時準備好去死啦!”姚哲重重拍打椅背,當真孩子氣,“那也是我一直當作父親一樣尊敬的人,比他的破小隊崇高一萬倍。”

鐵橋始終沒有回過頭來,只是擡眸盯着後視鏡裏那張氣憤不已的臉孔,眼神很深。

“公平點兒,阿哲。你其實很明白,宗廉對許天階的在意,你對替身的感情,都是一樣的。沒有你比他更傷心難過的結論,這種事,不能比較。”

姚哲沒說話,仰身靠在後座裏,氣鼓鼓咬着手指甲。這應該是她情緒激動時的壞習慣吧!

“說件高興的。”彼此靜了一會兒,鐵橋忽語帶輕松道,“妞子,和鄧寄川好上了。”

姚哲食指含在嘴裏愣怔片刻,猛地爆笑,捧着肚子睡倒在後座,蹬腿拍坐墊:“哈哈哈哈,人生的驚喜真是跌宕起伏,愛情萬歲!所以說,我真是太愛這個世界了。我愛生活!”

看她興奮成那個樣子,鐵橋也有些受感染,嘴角微微上揚,淺淡平和地笑着。

無意瞥見前方,他又端坐好了,并不忘出言提醒:“來了!”

幾乎是姚哲放下腿坐起來的同時,車後座的門被拉開了,藍襯衣、灰色針織外套、米色長褲的人民教師司碧德迅捷地鑽了進來。

見面不曾寒暄,司碧德劈頭蓋臉痛罵:“騙子!惡棍!合作取消,你必須讓丹立即回來,現在馬上!”

姚哲奸商一般狡黠地笑着,挑起半邊眉來,明知故問:“哎喲喲,這是怎麽了?我可愛的小夥伴!”

司碧德怒目圓瞪:“說好的我派人混進去牽制警方,可沒說要拿他當炮灰。你別告訴我這次襲擊與你無關?!”

姚哲眼睑壓了壓,眸色暧昧:“是與我有關,不過我應該也沒叫你的人跟條子稱兄道弟吧?”

“蓋伊救了他,就算是變節我也認。”

“喔哈,又一位愛惜羽翼的領導!”

“是你過火了,小子!”一貫溫厚的司碧德顯露了殺手的特質,眼神中浮起凜冽的光,倏忽間判若兩人,“不管你是恐怖分子還是正義使者,記住這裏是芝加哥,天刑隊的軍事能力比不上鹫骐,但也不至于任人宰割,恣意妄為。我知道你們華夏的名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擠在窄小的後座上,一切的肢體語言都被壓縮得矮小曲折,就連對峙都更像是師生間一次秘密的談話。然而司碧德是認真的。姚哲清楚知道,司碧德很認真!

“唉——”姚哲攤了攤手,狀似無奈,“交換吧!我的夥伴!”

司碧德警惕着:“交換什麽?”

“我的全盤計劃,交換天刑隊全員加入。”

“哼,笑話!如果你的計劃是死而後已,我們也非得加入不可嗎?”

“當然不是。不過嘛,”姚哲誇張地表現出痛心,“茲事體大,為防走漏風聲,我必須扣着鄧寄川作人質,直到行動結束。”

司碧德臉色難看極了,可說是目露兇光。

“我們決不放棄同伴。”

“我知道啊!”

“我們會找到丹,帶他回來。”

“你确定他願意回來?別忘了他是新築人。”

司碧德盯着姚哲的臉看了好久,忽的,笑了。

“那就讓丹留着吧!謝謝你幫我養活他。”

姚哲眉頭皺起來,嘴唇抿着,一副氣惱的樣子。

這時候,駕駛座上的鐵橋開腔了,問司碧德:“戰神是否要退出?”

司碧德苦笑:“軍令直接下達,這已經不是我能控制的範圍了。之後他的一切行動都只是本職工作,與天刑隊無關。”

“我們可以直接與他溝通聯系麽?”

“沒有必要!這孩子在任務以外很喜歡自己的職業,而且他相當讨厭內奸,簡直生理性排斥。有了這次襲擊事件,他跟蓋伊好得親兄弟似的,以他的性格,很難成為你們的棋子。”

鐵橋點點頭,若有所思,複擡眸:“做姚先生的保镖很危險,接下來的發展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我們也只是等,等對方出手。不過有一點可以保證,即便戰神最後犧牲,也絕不是死于來自鹫骐的子彈。”

“這樣就可以了!”司碧德恢複成老師的樣子,敦親和善,笑容有些無奈,“職業決定了宿命,這孩子很看得開。謝謝!”轉頭又看姚哲,她年輕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挫敗後的憤懑不甘。司碧德友善地笑笑:“我畢竟是老江湖了,孩子,懂得分辨虛張聲勢,也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危險。丹跟我的時間最短,我對他的過去不多問,只是因為我也活得足夠長了,看見過許多人的命運在沖突與矛盾中被踩得粉碎。白眉說丹應該回去的,我完全同意。丹是特別的,當然就該履行他負有的使命。我只希望,一切結束後,他還能回來。活着回來!”

司碧德向姚哲伸出手去,她垂眉看了看,猶豫好久才擡起手來握了握,并不用力。

“幫我個忙,孩子!”司碧德下車前拜托,“這不是出于天刑隊領導人的請求,僅僅是一個老師,希望你,請求你,讓我在有生之年可以再見到自己的學生。再見,祝成功,好運!”

車門關上後許久,姚哲都只是窩在後座上,心不在焉地啃着手指甲。

車輛緩緩移動,駛出小巷,拐上川流不息的大馬路。

“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他小川和妞子的事?”姚哲冷不防問鐵橋,卻不等他答複自行否決,“不不不,還是算了!我可不能讓他們的人潛入基地,再把妞子也給我擄走了。”

前方霓虹次第亮起,與尚未完全熄滅的夕陽輝映,美得迷人。

“我說,下回換個加長車,太擠了,揍人都施展不開。”

感到椅背被一遍遍頂撞,鐵橋臉上紋絲未動,猶是淡淡地回應:“太紮眼了,不利于隐蔽!”

忽然有音樂聲流淌,是鐵橋打開了車載的收音機,古老的電臺播音在城市中擴散。博物館級的經典曲目——《Yesterday》,被略微沙啞的女聲演繹,改編了節奏,舒緩輕慢,在傍晚的空氣中低吟淺唱。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