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山海挖內丹,剃仙骨,斷仙脈,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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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海 挖內丹,剃仙骨,斷仙脈,這就是……

言梳走到宋闕對面便跪在了凳子上,手肘撐在桌面,整個人朝宋闕的方向前傾,笑容燦爛地将藏在袖子裏的銀杏葉遞給對方。

宋闕的手上捧了一本書,上記的是雜談郢國的開國史,銀杏葉湊到眼前時宋闕還能聞到言梳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兒。

言梳的身上幹淨清爽,原是沒有任何味道的,倒是京都裏的達官貴人都喜歡在衣服上熏香,腰間也随時佩戴香囊,宋闕聞見是淡淡的松木味兒,不像是女子喜歡的味道。

“好看嗎?”言梳晃了晃手中的銀杏葉道:“我親手做的,送給你。”

宋闕眉目帶笑,接過銀杏葉後道了句:“好看。”

說完這話,他突然側臉朝書齋門外看去,四開的大門外正站着一名身着寶藍色衣衫的男子,那男子金冠銀簪,衣裳所繡的花紋繁複,腰間挂着玉佩與香囊,雙眼正落在言梳的身上。

唐九沒想到會突然與宋闕對視,他方才打量言梳口中所說的‘師父’一時被對方的身姿驚得慌了神,卻沒想到被捉了現行。

宋闕的目光不含任何審視,就像是平平落在唐九的身上,看得唐九心裏一陣發虛,便擡手摸了摸鼻子,昂頭轉身離開。

“今天好玩兒嗎?”等唐九走後,宋闕才問。

言梳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端起宋闕面前的杯盞便湊到嘴邊飲了一口,皺眉咂去嘴裏茶葉淡淡的苦味兒道:“好玩兒,我碰見個變戲法的,還以為那人也是神仙,差點兒就要給錢學法術了。”

“是嗎?”宋闕臉上笑容深了些:“你還能辨別戲法與法術的區別了?”

“其實不能。”言梳窘迫地抓了抓臉頰道:“是唐九告訴我那都是假的,我才知道的。”

“唐九……”宋闕問:“是方才送你回來的男子?”

“對啊!”言梳點頭,歪着頭一根手指卷着臉側的發絲道:“上次在戲園子門前撞上我的人也是他,今日湊巧又碰上了。唐九說京都外的山上有寺廟和道觀,還有瀑布,我想去玩兒,師父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和唐九一起嗎?”宋闕又問。

言梳眨了眨眼,點頭道:“他認得路。”

“既然你想去玩兒,那便去吧。”宋闕道。

言梳又問他:“師父一起去嗎?”還不等宋闕回答,她有急着說:“我想和師父一起去。”

言梳眼中的情緒毫不掩飾,她笑盈盈地望着宋闕,宋闕看向她的雙眼道:“好啊。”

“師父最好了!”言梳高興地差點兒從凳子上跳起來,她聲音略大惹得周圍看書的人有些不悅地瞧過來。言梳也覺得不太好,于是窘迫地縮着肩膀老老實實坐好,一雙杏眼睜大,抿嘴假裝自己不存在,希望別人看不到她。

宋闕似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才看到一半的書便被合上,他将今日在書齋消費的銀子放在桌上道:“走吧。”

言梳唔了聲,提着食盒跟上,出了書齋還将糕點遞到宋闕跟前道:“這個味道很不錯的,師父嘗嘗。”

“唐九買給你的?”宋闕問。

言梳點頭,他笑着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輕聲道:“你自己吃吧。”

唐九原打算過兩天便去青龍客棧找言梳的,不過家裏突然出了點事兒絆住了他。

貴妃生辰後沒多久,戶部那邊便頻頻出現麻煩,朝中黨派之争從未消停,戶部所站的正是皇後一派,貴妃如今得勢,趁着自己腹中有子,必然要抓緊時間打壓皇後,豐滿自己的羽毛。

便是因為這個,嚴家父子多次被皇帝叫入宮中問話,原先早就已經消停下來的徐有為之事又在民間吹起了一陣邪風,将戶部尚書嚴家與南北兩府衙門之間私相授受官官相護說得有模有樣。

原本朝廷上的争鬥與商家無關,偏偏唐九與嚴瑾成交好,雖不是他誤會了徐有為偷了玉佩,卻也親眼看着嚴瑾成将徐有為拖行至京都,并未上前阻止,好些百姓都看見了。

原先他們這些京都裏的世家子弟行事乖張些也沒什麽,多的是打馬上街,仗勢欺人之輩,錢權二字便代表了一切,更何況徐有為不過是長青鎮裏的一個普通人,身後無任何背景,更無人撐腰,他的事不該在京都一提再提,也沒那個必要。

唐九父親提醒他,那是因為貴妃一派恐怕要動戶部,也叫他最近這些日子不要與戶部往來,因為戶部之事,他們家中生意也多有損失,唐九便被父親關在家中算賬,好些日子沒有外出。

立冬才過,将要小雪,京都的天竟下起了薄雨,如霧一般冰涼地順着風貼在人的身上臉上,空中像是漂浮着細小的冰渣子,呼吸一口都凍得鼻子酸痛。

言梳前些日子還有興趣跑出客棧去玩兒,這兩日降溫便不願再出屋子了。

宋闕與言梳長住青龍客棧,客棧掌櫃的對他們也很客氣,兩日前便将屋子裏備好了炭火取暖。

此時宋闕坐在窗邊,将窗戶開了一條小縫,正能看見京都霧白之下,偶有行人兩三走過。火籠裏微微噼啪聲,軟塌上架着矮桌,矮桌上三角貔貅爐鼎內焚着香,言梳盤腿坐着,手上抓着根金簪直戳香爐,撥弄裏面将滅的香灰。

郢國的開國史宋闕已經看完了,又換成了一些名人傳記,裏面多半是胡編亂造,帶着些許怪力亂神的傳奇色彩,但也不乏有些真實的東西在裏頭。

就好比幾百年前一個文采斐然有一字千金之稱的才子,便是從山海出來下凡渡劫的仙,只是那人宋闕不認識,譚青鳳倒是與那人說過幾句話。

見言梳又在打瞌睡了,宋闕目光沒從書頁上挪開,道:“書看完了?”

言梳聽見他說話,連忙擡頭朝宋闕看去,見他依舊是那個姿勢沒變,撇嘴嘀咕了一聲:“你怎麽看見我的……”

前幾日天還沒涼下來時,言梳在書齋外碰見個男子,她本就是個喜說話的性子,那男子講的故事又有趣,言梳便在書齋門前和那男子坐在階梯上兩個多時辰。那男子說的都是志怪,什麽狐妖吃人,貓妖報恩一類的,言梳想着自己以前也是書妖,便當成聽同類的傳記,長自己的見識了。

結果她聊忘了分寸,不但透露自己不是人這件事,那男子的夫人從家中趕來以為她與那男子關系不清不楚,當街鬧了一會兒。

言梳覺得羞,也怕,便跑進書齋躲在宋闕的身後不敢出來,索性最後男子将他的夫人帶回去,這事也只是成了小小的笑話,隔天便沒人在意了。

言梳心裏在意得很,宋闕也知道放任她不懂事是不行的。

單純固然可愛,過于單純卻不利行于世,所以言梳必須會最基本的為人處世之道,比方說男女有別,比方說世人大多不信這世上有仙。

于是宋闕找來了幾本書給言梳看,正好又碰上了降溫天冷,言梳便縮在宋闕的房中省一屋炭火,翻書學學怎麽懂事兒。

言梳打起精神,抿嘴又看了兩頁,結果下巴都快磕在桌面上了,從始至終沒有看向她的宋闕忽而笑出了聲,低促的兩聲之後,他再瞥言梳。

言梳不是沒見宋闕笑過,其實基本上每天宋闕都似乎是帶着笑與她說話的,但她從沒見宋闕笑出聲,臉上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她抿着嘴,手腳并用地從軟塌這頭爬到了那頭,湊近宋闕跟前問他:“師父看的是什麽呀?這麽好笑。”

“看的是才子傳記,笑的是你。”宋闕直言,眼中有些無可奈何。

“你不是說這種書裏寫的多半是假的嗎?”言梳撇嘴,她之前也拿了一本風流才子傳記打算看,才看到第二頁,柳公子作了一首詩贈給青樓裏的飄飄姑娘,宋闕就将她的書收走了,說那都是假的,不許再看。

宋闕聞言,也回想起言梳拿的傳記書本,偏偏那麽巧,她拿的第一本就不是什麽好書,第二頁裏面的男人便給青樓女子寫了一首淫詞,言梳看不懂,還當什麽好東西,嘴裏念了兩句,宋闕實在聽不下去。

言梳就這麽趴跪在軟塌前,歪着頭看向宋闕手裏的書,看了兩行後噘嘴道:“你這也是假的,這男的都起死回生了。”

“是真的。”宋闕點頭,言梳一愣。

宋闕道:“書中所寫的餘楓,實則是淩雲仙君,六百年前下凡,不過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回去過了。”

“回去?回哪兒?”言梳睜圓了眼睛,改成乖巧的坐姿,雙手撐在身子兩側一副打算聽故事的模樣道:“淩雲仙君……與師父一般都是仙君呢!”

宋闕靠在椅子上略微放松道:“他與我一般,都是從山海而來。”

言梳喃喃:“山海……”

宋闕:“所謂山海,便是凡人所說的神仙住的地方,昆侖山,蓬萊海,是為山海處。遇青萍路,無風有霧,青川不可靠近,處處芬芳,那就離山海不遠了。神仙也不是生來就是神仙的,我們也是于凡間碰上機緣,歷經磨難才得以成仙,得蒼穹封號,即便如此,我們也依舊有劫。”

“淩雲仙君是下凡渡劫的嗎?”言梳聽過志怪故事,對于這些事似懂非懂。

“是,六百年前他得蒼穹指引,下凡渡劫,只是劫難有深淺,并不是所有神仙都能渡過去的,他文采卓越,先前在昆侖山便寫得一手好字,為此譚青鳳還朝他求過幾次字畫,可惜了。”宋闕抿嘴,眼神中卻沒有什麽可惜之色。

“可惜什麽?”言梳問。

“可惜他最終沒能重回山海,而是留在人間成了凡人。”宋闕沒有告訴言梳,餘楓舍棄仙體之前可以死而複生,在人間記為傳奇,但他成了凡人之後的第二年便故去了。

挖內丹,剃仙骨,斷仙脈,這就是淩雲仙君的選擇。

言梳抿嘴:“師父就是從山海來的嗎?”

宋闕點頭:“是。”

言梳眨了眨眼,聽故事的興趣淡去了,她又問:“那師父會回去吧?”

“自然。”宋闕垂眸,只要他不出錯,便可回去。

“那、那我呢?”言梳有些不太敢看宋闕,她知道自己的斤兩,宋闕雖喊她小書仙,但實際上她算不得神仙的,宋闕所說的山海,她必然去不了。

言梳小聲地問了句:“師父走了,我怎麽辦?”

宋闕聽見她的嘀咕,半垂的眼眸忽而一怔,似是有光閃過,他道:“若你願意,也可成仙。”

言梳驚訝:“我真的可以成仙?”

“自然可以,天下生靈皆可成仙,我有一個好友名譚青鳳,他的原身便是青雀,雖說修煉之路比人來說刻苦許多,但他亦得了仙位,他可以,你自然也可以。”宋闕說。

言梳頓時笑彎了眼,心中竊喜:“那我也要去山海,師父總有一日要回去的,言梳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宋闕怔了怔,一時沒有回話。

他望着言梳的臉,心裏忽而覺得她的話有些沉重了,捏着書角的手微微收緊,書頁褶皺了一瞬便又松開,最終他擡手,輕輕揉了揉言梳的頭頂。

言梳笑容不變,似是得了宋闕的鼓勵,高興地爬回了桌邊,捧起宋闕挑給她的書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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