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痕說完, 雙手往旁邊的石碓一抓,再站直身子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黑色的長弓。
他拉滿了弓, 望着棧道下行走着的那群人,唇邊溢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小七, 右翼八人是我的,其他的, 你們随意。”
話音一落, 輕輕的爆鳴聲響起, 黑色的箭矢離弦而去。
棧道上馬車周圍的幾人相繼露出詫異的眼神, 可還未來得及開口預警, 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光芒從右翼閃過。
馬還在緩緩地走,可右翼馬背上的前後八人, 卻突然同時胸膛應激般一挺,瞬間僵住,下一刻便緩緩地從馬上倒了下去。
一箭穿心!
一箭連環!
一箭八命!
“籲!”周圍不清楚情況的紛紛勒停了馬。
就在他們晃神的瞬間,破空聲接連傳來。
根本還沒看清楚箭矢來自何方,馬上又有不少人紛紛墜馬。
無一例外, 全數一箭斃命。
那穿心而過的箭矢上,有的血液瞬間凝結,有的血液瞬間蒸發, 射箭之人,竟都有着不俗的元力修為。
“保護公主!
一聲喝下, 靠近馬車的十數人立馬将馬車團團圍住。
而馬車邊的兩名中年人互看一眼,一左一右,跟着那小厮, 飄身往後。
一道道人影,猶如山坳裏突然閃現出來的猛獸,帶着淩厲的閃閃寒光,幾個起落,便來到了他們中間。
“給老子弄死雲海這幫龜孫子。”一個暴怒粗犷的聲音響起。
混戰開始,且完全呈現一面倒的景象。
手起,刀落。
風起,箭至。
雲海護送公主的衛隊,除了要對付修為幾乎盡皆達到人元境高階以上的恐怖将士的亂刀亂棍,還要時時刻刻注意那從四面八方無孔不入,如影随行的可怕箭矢。
如果此刻有風瀾的将領能夠看到這一幕,肯定會瞠目結舌。
戈壁崖上這群風瀾國的普通士兵,竟有如此可怕的修為和默契。
任何與敵軍交手的士兵,只要出現捉襟見肘的局面,必定會有從遠方破空而來的利箭,為他解一時之困,甚至助他完成致命一擊。
攻守相得益彰,進退皆為殺招。
那原本站在馬車兩側的中年人,對場中的一幕竟視若無睹,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在這一戰爆發之時,兩人與那馬車上的小厮退回到棧道邊的山丘旁,以極快的速度,一左一右微攙着那小厮的雙臂,向戈壁崖上攀登而上。
“風瀾竟然出了如此精銳的隊伍,顯然是有備而來,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中間那小厮低聲怒罵。
“主子莫急,縱是他們有備而來,我們亦能安全抵達壁天城。”其中一人沉穩地道。
“哦,是嗎?”一個突兀的,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
三人臉色驟變,腳步一頓。
以他們的修為,竟不知道已有人截道在此,來者修為,莫不是風瀾的方将軍?可方将軍的聲音,斷然不會如此年輕。
一個人影,從崖壁上信步而來。
他的腳步,踩在陡峭的崖壁上,如踩平地。
吳痕,方才那一箭既出,八人殒命的吳痕。
崖頂上的落日斜斜照來,在他高大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霞光。
他的肩上扛着一把普普通通黑色長刀,一步一步,帶着蕭殺铿锵之氣。
他的眼睛緩緩地從三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中間的小厮身上。
似笑非笑,用手指往下指了指,“兩位是下面那群人裏修為最高的人,棄兵而逃,這事做得可真不太地道。”
“閣下既然是為我們而來,也必定知道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面的馬車裏。”其中一名男子恻然道,“我們并非雲海軍部,犯不着為軍部的人拼命,閣下也犯不着在此浪費時間,”擡眸,那人殺意凜然,“別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可惜了。”把肩上的刀狠狠往地面一跺,“我吳痕做事,從來喜歡趕盡殺絕,不喜歡有任何漏網之魚。”
“吳痕?你就是吳痕!”中間那小厮脫口而出,“給我拿下他!”
一語既出,身邊兩個男子幾乎同時動了。
其中一人手中長劍,手腕微微抖動,劍芒吞吐,朝吳痕的心口而去。
另外一人,雙掌平舉,周遭的砂礫土石,竟隐隐泛着金色的銳利光芒,懸浮而起。
就在他一掌推出之時,鋪天蓋地的銳芒,猶如數不盡的飛刀,朝吳痕籠罩而去。
“廢物。”吳痕不屑地聲音在他們的耳邊清晰地響起。
他們只看到那吳痕如标槍般筆直的身體一躍而起,他的雙眸爆射出凜冽的殺機,黑色的長刀在空中一劃而過。
西下的落日似乎被他的長刀所牽引。
他們頭頂的那片天空,忽然光芒大綻,金銳之氣之盛,幾乎讓每個人都感覺到似乎有刀片在自己的臉頰上狠狠刮過。連那空中所有朝他而去的砂礫土石也反而被牽引,在他的長刀周圍旋而不進。
“不可能,怎麽可能。”那推掌的中年人目露驚色,“地元高階,如此強大的金銳之氣,上等金靈根,絕對是上等,”
可還沒等他說完,空中的刀光猶如連成了一道無孔不入的長鞭,在他的脖頸處一卷而過。
他至死也想不明白,那吳痕,他知道,是風瀾國橫空出世的一名少将,修為大概也就是剛剛突破地元階。
他跟同伴,兩個地元中階連手,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竟然抵不過人家的随手一擊。
地元高階的武者,怎麽會甘願做一個任人差遣的蝦兵蟹将?
頭落,人亡。
所有的砂礫土石瞬間爆射開來。
“老邱!”另一人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
連連驅劍而舞,他密不透風的劍光将他和那小厮包圍在內。
“廢物。”又是冷冷的兩個字響起。
本來讓那人疲于應對的猶如飛刀般的砂礫土石突然砰地在空中化為灰塵。
就在整個空間被灰灰蒙蒙的沙土籠罩之時,一道從天而降的刀芒,帶着無可匹敵,無堅不摧的鋒銳,一斬而落。
血霧與灰塵混淆在一起。
那小厮驚恐地看到,在他身邊的人已經被齊齊整整地一劈為二。
頃刻之間,一人上下分離,一人左右各半。
濃濃的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
那小厮,忍不住幹嘔出聲。
強行站直了身子,小厮目光厲色盡顯,“你到底想幹什麽?”
“廢話。”吳痕的長臂一伸,抓住了那小厮胸口的的衣服。
“放肆。”那小厮的聲音尖利起來,急怒交加。
吳痕的手加了點力道,手下的胸口處雖然紮得很緊,依稀還有綿軟的感覺。
“我還可以更放肆點。”吳痕雙眸越來越冷,手臂一縮,那小厮整個人被扯了過來。
看着眼前男子身上那無所不在的壓迫感,還有咧開嘴露出的白牙和狠厲的笑意,小厮身上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氣勢化為烏有。
吳痕冷哼一聲,手往哪小厮的腰間處一提,就像提着一條掙紮着不停躍動身體的魚,将他提回到原來他們聚集的地方。
老崔他們已經回到了崖頂。一個個身上多少都沾染着血污,可一個個喜逐顏開。
他們之中,多了一名身着淺粉長裙的女子,女子可憐兮兮地坐在地上,低頭垂淚。
“老大,你怎的把車夫抓了回來。”小七的眼神向來很好,問完喜滋滋道,“看到沒,我們就不一樣,我們把明蘭公主給逮來了。”
老大兩個字一出,那明蘭很快擡起頭來,看了眼吳痕,身體一抖,很快垂下頭去。
吳痕直接把那小厮重重扔在地上,大步朝那女子走來。
在那女子的跟前頓步,他粗粝的手指,捏住了女子柔美的下巴,緩緩擡高。
居高臨下,吳痕挑眉,“好久不見,明蘭公主。”
“你這賤人竟然認識他?”那小厮低呼出聲。
叫明蘭公主的女子身子顫抖不停,縮成一團。
這會衆人也看出小厮的不同之處了。
“吳痕,這小子是?”崔哥問道。
吳痕走了過去,又一把抓住了那小厮胸前的衣裳,往上一提,朝他們在崖壁上搭建的一間簡陋的木質帳篷走了進去。
“明欣公主,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聊聊。”
“什麽,明欣公主!”一群人有好幾個站起了身。
眼光驚疑不定地看着被吳痕提進屋的小厮和坐在地上不停顫抖哭泣的女子。
“你娘的,原來還有一條大魚。”崔哥狠狠唾了一口。
明蘭和明欣皆為雲海的公主,但兩個人的身份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雲海的國君中庸有餘而銳氣不足。雲海的皇室,實際的把控者是雲海劍宗宗主的掌上明珠,雲海皇後陸婕芸還有她的獨子,雲海太子殷延聖。
明欣公主是皇後的親生女兒,而明蘭公主,則是雲海國君一時糊塗與宮女歡/好,之後那宮女誕下的孩子。
同為公主,明欣公主大權在握,高高在上,而明蘭公主朝不保夕,低入塵埃。
崖頂的空間本來就不大,吳痕似乎也不刻意遮掩,屋內的話清清楚楚傳了出來。
“你是怎麽知道我也會跟着來?”明欣公主似乎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沉聲問道。
惜字如金的吳痕這個時候似乎不再吝啬言語,“明蘭公主,唯唯諾諾,百無一用,”吳痕笑了一聲,“雲海送這樣的人給庫婁,有何意義?沒有意義的東西,從來就只有當幌子的作用。”
“懦弱無能的明蘭公主,送給庫婁的少族長,”吳痕冷笑一聲,“也就是個發/洩的物件罷了,連當質子都不夠資格。”
吳痕每說一句,那伏在地上的明蘭公主身體便随之顫動,她那青蔥玉指,毫無知覺地抓住了地面的沙石。
吳痕話鋒一轉,“可你明欣公主,”吳痕灑然一笑,“就截然不同了”。頓了頓,“世人都說明欣公主聰慧無雙,野心勃勃,多次請纓出戰。”
“庫婁族皆為野人莽夫,雲海想與之結盟?”吳痕勾唇一笑,“難怪庫婁那些人只能在元獸堆裏混,雲海就算想結盟,也是跟萬獸谷,憑他一個小小的族群,也配!”
“所以,”吳痕看着明欣公主,眼中帶着冷冷地笑意,“明星公主此行,志不在結盟,而在控制。對公主來說,若能夠收服庫婁,可是大功一件。”
“有了明蘭公主嬌嫩無比的身子,再加上明欣公主聰慧過人的智識,庫婁那個傻逼,恐怕連弑父篡位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吧?”吳痕一臉笑意,只是他的笑,在明欣公主的眼裏卻與魔物無疑。
屋外的明蘭公主,猛地擡起頭來,眼中是無盡的恨意,随即又垂下頭去,那握着沙石的手,已被割得血意微濕。
崔哥幾人的眼睛從小屋和明蘭公主的身上來回掃動,若有所思。
吳痕這個心思狡詐的家夥,他說的話若是大家都能聽,肯定其中的幾句,是要說給其中特別的人聽。
“庫婁那個傻逼能有此豔福”吳痕搖搖頭,“實在是暴殄天物。”
“既然明欣公主已經落在我的手上,”吳痕突然盯着明欣公主,步步逼近,“你說,如此尊貴無雙的美人,這樣的機會,我是不是不該浪費”
屋外的人身體一震,一個個興奮地目露兇光。
“我草,這小子動真格的?”崔哥一拍大腿。
“不錯,不錯,我們老大做個驸馬綽綽有餘。”那瘦小男子低聲嬉笑道,“男未娶,女未嫁,老大折騰了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見他近過美色,如今有點沖動了,大家夥安靜點,別擾了老大的興致。”
“你想幹什麽?”風瀾吳痕,七戰七勝,地元修為,運兵如神。她早就留意他了。只是還未與他交手,便聽說他被排擠到西北。
看着眼前步步緊逼的男子,他抓着她胸口的位置似乎還殘留餘溫。明欣公主竟然有種難以解釋的心慌意亂。
他的雙眸邪意凜然,他的唇角溢着一絲放肆的笑意。
“吳痕,你敢!”明欣公主大聲喝道。
明蘭身體一頓,整個背脊,僵硬如鐵。
屋外的人齊整地一夾腿,正襟危坐。
“你信不信,”屋裏的吳痕,手搭在自己的護甲背心上,似乎要解下來,他的眼,猶如猛獸般盯着明欣公主,“你信不信,我今天就在這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