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 長河落日圓。”
陡壁的土丘,無邊的沙塵,不停有陣陣的風刮過, 帶來一聲聲鬼哭神嚎般的怪叫。
幾十個穿着簡單輕甲的士兵,在一處戈壁崖下休憩。
他們所處的這處戈壁崖,正好處在一條棧道的上方, 又有着土丘掩護,頗為隐蔽, 向下望去, 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棧道情況。
幾十個士兵, 其中有個三五個女兵, 從他們坐的位置看, 明顯以中間那名高大的男子為首。
男子一身暗灰布衣,外頭套着一件棕色的輕甲背心。比起周圍一群支起架子, 正在狼吞虎咽的士兵,男子慢條斯理的模樣,反倒有點格格不入的斯文。
男子身材極其高大,肩寬背闊,臉部輪廓鮮明, 剛毅俊朗,他的雙眸猶如寒星,眸光所至, 溫度驟降。可能是多日野外日曬雨淋的生活,讓他的臉多了一些來不及整理的胡渣子, 非但無損他幹淨俊挺的特質,反倒多了一些粗犷和不羁。
“吳老大,這情報到底準不準确?”一個非常年輕, 身材瘦小的男子撕拉下一大塊烤肉,含糊不清地道,“說是雲海國要從這運糧到庫婁族,他娘的我們這都蹲守了十來天了,再蹲下去,方将軍的戰都快打完了!”
“吳痕,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名年紀稍長,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道,“如今陛下懷疑庫婁族和雲海勾結,妄想借獸潮在西北渾水摸魚,可惜今年萬獸谷竟然一改往年,安靜得跟春滿樓的書香花魁一樣,任你在外頭折騰得天昏地暗,連個叫/床的聲音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萬獸谷全他娘的修心養性去了。”
“崔哥,就你這樣邋裏邋遢的樣子,春滿樓的花魁你都弄得到手?”瘦小男子嬉笑道。
“呸,老子要那成天一副半死不活的女人幹啥,”崔哥抓了一把胡子,“老子自家的婆娘,比那什麽勞什子花魁中看多了。全京城誰不知道書香的初夜讓禮部那個道貌岸然的常懷禮給買了去,說錢花得不值,我看是那家夥自己不中用。”
“你娘的,你把老子的話都扯哪去了。”崔哥呸了一聲,看着那叫吳痕的男子,“咱們随方将軍領兵過來西北,面對獸潮和庫婁族,原本就是個有來無回的苦差事。眼看萬獸谷今年不出來玩了,花山河身為骠騎大将軍,本就鎮守明珠城,如今看着西北只需對付庫婁族,功勳易撈,竟讓他兒子花文厚過來橫插一腳。”
“花文厚想方設法把你弄出軍營,怕的不就是你修為比他高,領兵作戰比他強,搶了他的功勞。”崔哥眼露兇光,“我就不明白,你他娘的什麽時候這麽聽話?還老老實實在這裏呆了十幾日?當日明明方将軍也看出不妥,想把你留下,你他姥姥的轉身二話不說就領命走了。”崔哥把手上的骨頭狠狠摔在地上,“老子呆完今天就回去,老子的刀是上戰場殺敵,不是蹲在這裏割肉切菜。”
那叫吳痕的男子雙眸微斂,“我好不容易才想了這個法子光明正大地跑出來,為何要回去?”
此話一出,全場一驚,顧不上吃肉,全數望着他。
“情報是你送給花文厚的?”崔哥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可能,斥候隸屬暗部,由督軍統領,你才來多久,怎麽可能把手伸進暗部?花文厚倒還有可能,畢竟花家經營了那麽多年。”
吳痕唇角微彎,眼睛裏多了幾分不屑地笑意,“你說得對,暗部裏确實有花家的人,打探到消息的那一個恰好是。”吳痕擡眸看着崔哥,“所以我把他宰了,換了我的人去給花文厚傳消息。”
“我/草!”那崔哥唾了一口,暗部的斥候數量很少,修為都頗高,每一個都是難得的強兵悍将,吳痕這王八蛋,說宰了就宰了,若非他們是一夥的,他真懷疑這小子的忠奸。
“老大,您送了什麽消息給花文厚?”那瘦小男子連忙問。
吳痕将手裏把玩着的一根木頭丢了出去,“我的人告訴他,十來天後,會有一支來自雲海的商旅經慶輝棧道,運送貨品前往庫婁族的壁天城。”
崔哥想了想,一拍大腿,“花文厚這個龜孫子就把消息改成十來天後,雲海軍方要運糧前往壁天城支持庫婁。他娘的賤人,如果真的是商旅運送商貨,我們不明就裏直接把人砍了,把東西搶了,那我們也玩完了。兩軍交戰,不禍及普通百姓。到時雲海發起責難,那賤人倒打一耙,我們絕對百口莫辯,直接成為罪人!”
“崔哥,你急眼了不是?”旁邊一個英氣的女子笑道,“是吳哥送的消息,真假不都是吳哥說了算?”女子轉向吳痕,“所以吳哥,你截到的消息到底是什麽?值得我們在這裏蹲守這麽多天?”
唰的一下衆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吳痕身上。
吳痕站起身來,站着的他就仿若旁邊陡立的峭壁般,給人隐隐的威脅感,“雲海确實會有人經過這裏,不過不是商旅,不是糧車,而是”吳痕頓了頓,低下頭看着坐着的衆人,“雲海皇族。”
“什麽?”衆人幾乎不約而同站起身來。
那女子略一思考,恍然一笑,“前些日子庫婁隐有傳言道庫婁的少族長在雲海見到明蘭公主,驚為天人。”女子眼神冷了下來,“看來雲海對庫婁,誠意十足。”
“質子,還是聯姻?”那瘦小男子問道。
吳痕不予置否,雙眸盯着前方,“等捉到人,自然清楚。”
衆人望着眼前的男子,均沉默不語。
吳痕三年前出現在明珠城。
第一戰,救下了瀕臨絕境的方将軍。
接下來,屢戰屢勝。
七戰,七勝,他姓吳,私底下他們稱呼這個橫空出世的年輕将軍,叫無敵。
他們原本就是一幫烏合之衆,卻在吳痕的整合帶領下成為方将軍麾下最可怕的利刃。
後來方将軍在明珠城屢屢受到花家的壓制。方将軍一氣之下,奏請聖上,願往最艱難的西北禦敵。
誰想到,那陰魂不散的花家人,也來了。
花家在明珠城耍狠就罷了,把威風耍到西北來。崔哥他們相互遞了個眼神,在西北,沒了花家根基的花文厚想跟吳痕鬥?
他們瞧着,那花文厚遲早得被玩死。
吳痕的厲害之處,不只是他的修為,是他對戰場神奇的敏銳,對敵人可怕的洞察。
就像他們方才聽到的,花文厚自以為是的陰謀,卻正正是吳痕下的套。
時近日暮的時候,漸漸傳來了牛角馬的蹄聲。
棧道上,出現了一百多人的隊伍。
前後各有六十名身穿普通勁裝,騎着牛角馬的男子。隊伍的中間是一輛木質的尋常馬車,前方有四匹拉着馬車的牛角馬。
馬車前頭靠左的位置坐着一個拿着馬鞭趕馬的小厮。
小厮的兩側有兩名身着長衫的中年男子,左側之人與小厮的距離只有一臂之遙。
吳痕的目光猶如伺機而動的鷹隼,狠辣而果決,“小七,你們的箭隊,一箭穿心,幹脆點,別一會收拾的時候盡是瞎眼斷根的馬蜂窩,惡心。只是記着,千萬不要傷了我的馬。”
“老崔,挺過一波箭矢還能活蹦亂跳的就交給你們負責了。中間的馬車,翠平她們幾個搞定。”
“你呢?”崔哥問:“馬車左右那兩個,明顯就是硬茬子,翠平他們如何搞的定?”
“放心,”吳痕咧嘴一笑,“他們不會跟你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