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起義 肅坦城溫家,便是首當其沖的起義……
宋闕帶言梳來落馬城, 是因為兩人在前一座城池聽人提了這裏,言梳想看茶田與杜鵑花,宋闕也想嘗嘗落馬城清明前的茶, 故而兩人騎着馬閑逛至此。
言梳與宋闕來到落馬城不過三日, 因宋闕看出此地靈氣極佳, 故而才在喝完茶,看完風景之後打算多留幾日,讓言梳好好修煉。
二人剛走回客棧附近,便見客棧門前停了一輛車, 一行人站在門前, 似乎碰到了相熟之人。
兩隊人馬是從不同方向過來的, 都是今日趕到。
言梳見其中一男一女穿着特殊,像是那群人的主人,兩人站得很近, 正說着些什麽。她順着牆邊走,手裏捧着荷花不做打擾, 只是耳朵比較靈, 聽到了只言片語的談話。
女子正是日前從奇峰山的山匪手裏逃過一劫的林若月。
她臉上帶着些許自責, 對男子道:“阿初哥,這次是我對不住了,林家本說好了二十天內便送四車銀兩過來,誰知道半個月打通了地形,卻在最後被奇峰寨的山匪搶去了三車銀兩,就剩這一車……也不知能不能讓将士們頂過這一陣。”
“不是你的錯, 要怪便怪奇峰寨的山匪,有總比無好。”男子看了一眼林若月,她一路風塵仆仆趕來, 發絲都有些亂了。
林管家見兩人都站在門前,開口道:“小姐,溫二公子,咱們還是先進客棧再說吧。”
言梳只盯着手裏的荷花,沒瞧見原先走在她前面的宋闕忽而停下,樓梯半道上她的額頭直接撞上了宋闕的背,有些痛。
言梳摸了摸額前,再擡頭望向宋闕,發覺他正朝樓下門前看去,似是有些失神。
“師父,怎麽了?”言梳問。
宋闕眨了眨眼,垂眸後道了句:“沒事。”便繼續朝樓上走去。
言梳奇怪地看向客棧門外,那年輕的一男一女正先後走進來,言梳不知方才宋闕看的是他們中的哪一個,難道是因為那個姑娘漂亮?
可是她也挺漂亮的,怎麽宋闕沒看她出過神呢。
言梳撇嘴,見那一男一女打算在客棧大堂用飯,便打定主意晚飯不在大堂吃了,還是端到房間裏來,好離那漂亮的女子遠一點兒。
自皇貴妃鬧出了煉丹風波後,郢國求仙問道之勢不減,傳聞中的乾豐道長說要十年才能将長生不老的丹藥煉制而成,但實際上他自己也沒活到十年。
乾豐道長死後,三皇子怕他兩百多歲的謊言被拆穿,便把一切栽贓在皇貴妃的頭上,将乾豐道長僞裝成被人毒死的假象,皇帝盛怒,怪皇貴妃斷了自己長生不老之路,一氣之下将皇貴妃打入冷宮,皇貴妃本家衆人也都受到了責難。
沒了乾豐道長,皇帝抑郁成疾最終在乾豐道長過世的第二年也駕崩了。
三皇子有異癖的事衆人皆知,皇位最終沒落在他的頭上,而是一幹老臣所說的立賢不立長,請五皇子為皇帝。
五皇子為帝後看見先帝留在寝宮裏的書籍,神鬼傳說,符咒記錄,居然也信這世上有長生不老之術,整個朝廷大半的人都開始過上了奢靡無度的生活,新帝甚至命人打造了一個求仙臺,比天機臺還高。
求仙臺裏裝有一百八十一座煉丹金鼎,最大的那一鼎能有三層樓的高度,上鑲嵌寶石無數,浮雕三清神像,威嚴華貴。
便是如此,曾經的立賢也漸漸失了本心,因為煉丹一事皇帝無心政務,文武百官忠的恨,奸的貪。也不知是不是天有責難,前幾年郢國境內頻頻出現天災,國庫因為建造求仙臺虧空,戶部只能加征稅務,以百姓的錢,救百姓的災,短時間內便使民不聊生。
于是各地便有義軍起誓,要推翻郢國的趙氏王朝,還天下百姓一個國泰民安。
肅坦城溫家,便是首當其沖的起義世家之一。
落馬城小客棧的大堂內與林若月一同坐着用飯的男子,便是溫家的二公子溫秉初,如今溫家的大公子溫秉賢正在前線打仗,擔任了個将軍的頭銜。
溫家二子,一文一武在肅坦城也是十分有名的,溫秉賢年長溫秉初九歲,十歲便會舞刀弄槍,馬上取人首級,溫秉初也是文墨十彩,三歲啓蒙,八歲便會作詩,也正因如此,林家才會與溫家結親,讓嫡長女林若月嫁給溫秉初。
只是現下林若月與溫秉初才定了親,尚未成親,照理來說不應當在外多有接觸,故而用完晚飯後便有禮作別,分別住進了同一條街的不同客棧內。
次日言梳起得早,見大堂內已經坐了不少人,正是溫家的隊伍。
溫秉初去前線本來是去見他兄長的,此番離開是打算回肅坦城與母親商量好,擇日與林若月完婚。
如今是亂世,溫林兩家都覺得這婚事越快越好,林若月聽聞溫秉初會回肅坦城,途徑落馬城,這才跟着押銀的車隊過來,想要見溫秉初一面。
她與溫秉初十年前便定下婚約,彼時兩人都還小,誰知道後來溫家就起義了,兩人的婚事越拖越久。林若月自小便喜歡溫秉初,自是希望嫁給他,只是對于這樁婚事溫秉初從不見任何主動。
溫家的管家正與溫秉初談起婚禮細節,溫秉初聽了好一會兒,終于沒了耐心側過臉,雙眼盯着窗外将升的太陽,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
言梳吃着熱騰騰的肉包,兩腮鼓鼓,瞧見溫秉初伸手,窗外一只蝴蝶落在了他的手心,她雙眼睜大,銜着包子跑到了溫秉初身後的窗邊,也推開窗。
這邊窗下種了一排杜鵑花,開得正豔,十幾只白蝴蝶于花叢中翩跹,言梳也朝外面伸手,只是她的手掌所到之處蝴蝶都飛開了,沒有一只能停留在她手上的。
言梳看了看溫秉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可能是因為她的手抓過包子,有油!于是言梳從懷中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把手擦幹淨了,又伸出去,仍舊沒有蝴蝶靠近她。
一道短促的笑聲傳來,言梳擡頭看去,原先坐在她前面的溫秉初不知何時回過頭來,竟發現了言梳的舉動。
在他眼裏,只瞧見一個十幾歲身穿牙白長裙的少女,嘴裏叼着半個包子,半趴在窗臺,滿臉天真無邪又不甘心地要去招惹花叢裏的蝴蝶。
言梳坐好,有些窘迫地将包子吃完。
溫管家發現溫秉初并未聽他說話,還對着一名女子笑,于是對溫秉初道:“二公子,林小姐昨日與您說好了,今個兒一同回去的。”
溫秉初微微皺眉,聽出了溫管家的話外音,心裏有些無奈,他見言梳不過是想起了自家小妹,也是她這般年紀,這般好玩兒,管家提起林若月,必是将他想歪了。
言梳吃完包子宋闕正好從樓上下來,溫家管家着實有些煩人,羅裏吧嗦一大堆,言梳都聽不下去,見宋闕過來了她立刻跑去,拉着宋闕的袖子低聲道:“師父,那個人能招蝴蝶!”
想起昨日宋闕一伸手,蜻蜓就落在上頭,今日溫秉初一伸手,蝴蝶又落在上頭,言梳不論伸幾次手,招呼她的都悶熱的夏風。
宋闕朝溫秉初看去,正巧碰見溫秉初看來,于是二人同時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溫管家還在喋喋不休,溫秉初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他:“今日天氣不錯,我們可以早些趕路。”
溫秉初這話才說完,坐在另一邊的宋闕便用熱水沖了茶杯,将沖洗茶杯的的水從窗外灑去,潑水成線,才升的太陽忽而躲入雲層,不過才幾個眨眼的功夫天上便壓下了一片烏雲,眼見變天,是要落雨了。
言梳見狀,哎了一聲:“方才天氣還好好的。”
宋闕收回茶杯,嘴角挂着輕笑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後道:“暑時天易變,倒也正常。”
溫秉初本派人去問林若月那邊是否收拾妥當,他可以帶林若月一同回去,只留林家管家在落馬城買糧草。結果派去的人冒雨跑回來說,林老爺聽聞林家的四車銀子被奇峰寨搶走了三車,氣得病倒,信件昨天夜裏傳到了林若月的手中,林姑娘已經早一個時辰出發回去了。
溫家小厮道:“林家管家讓小人回來特告二公子一聲。”
溫秉初嗯了聲,心想幹脆回去的途中繞路去一次悅城,帶點東西看望林老爺。
宋闕一邊飲茶一邊道:“這地方也待了幾日,不如我們去別處玩玩兒?”
言梳點頭:“好啊!買些茶葉帶上,師父喜歡喝。”
宋闕微笑摸了摸她的頭頂,抿嘴道:“只是聽說這附近有個奇峰寨,都是山匪,殺人搶劫,你怕不怕?”
“有師父在,我不怕!”言梳言罷,又微微皺眉,她想起來宋闕之前說過他此番下凡是為歷劫的,神仙于凡間歷劫,不可叫人發覺真實身份。
宋闕沒告訴言梳倘若他被凡人發現身份會怎樣,可若他們當真碰上了山匪,被捉到危及性命,為了自保,難免會動用法術,到時候宋闕是否會被昆侖蒼穹懲罰?
“我有辦法!”言梳朝溫秉初的方向看去。
宋闕讓她多看書還是有好處的,至少言梳在書上看過借勢這麽一說。
她整了整衣衫,展開扇子扇風以揮去心中的緊張不安,大步朝溫秉初走去,等靠近了又有些畏縮。
溫家幾個下人都看見了她,目光紛紛投來,就連溫秉初也見言梳進退兩難的模樣,不禁笑問:“這位姑娘有事?”
言梳抿嘴,深吸一口氣壯着膽子道:“我……我與師父途徑此處,方才聽說這附近有山匪,因我與師父兩人行路勢單,等雨停後,可否跟在公子的車隊後頭,等過了奇峰寨再與公子分開。”
言梳聲若蚊蠅,越說到後面卻越膽大些,她一拱手,行了個江湖禮道:“公子放心,我們另有感謝!”
溫秉初哦了聲,溫家在這一片都算有名,若是順路跟在他們車隊後頭的确能行不少方便。
他點頭道:“小事一樁,不值言謝。”
言梳見他答應,頓時笑彎了眼,又道了句謝後蹦蹦跳跳地轉身回到宋闕身邊,滿臉都是等待誇獎的得意。
宋闕看穿她的小心思,滿含笑意地點頭,又給言梳倒了杯熱水。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個時辰左右驟雨就停了,落馬城的街道上滿是雨後泥土濕漉漉的味道。
溫家的車馬早就準備妥當,言梳與宋闕也就只有兩匹馬,只身跟在了後頭。
一行人離開落馬城後便往奇峰山的方向走。
奇峰山叫這名字,也是因為山間奇石峻嶺尤多,十六嶺中藏着三萬兩千人,都是奇峰寨的弟兄。這奇峰寨何時成立,為何成立無人知曉,歷經上百年,山匪越來越多,竟無一帶兵來打的官員将它剿滅。
後來趙氏皇帝沉迷于煉丹成仙,對于離京都甚遠的地方更加不管,讓奇峰寨在短短十幾年內擴大許多,這附近城池又在幾年前随溫家起義造反,更不聽郢國的指揮。
國事未平,奇峰寨就成了無官管轄之地,一群山匪也樂得自在。
山下花多,言梳順手摘了幾朵,将花戴在了馬鬃上,又挑了一朵紅豔豔的送給了宋闕的白馬。
前方忽而停下,落過雨的地面濕漉泥濘,上布錯亂的馬蹄印,馬蹄印裏的積水被染成了鮮豔的紅色。
溫家下人道:“二公子,這已算到了奇峰山地界,前方有打鬥聲,我們還是繞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