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救人 豆腐做的男人!
言梳沒想到當真會碰上奇峰寨的山匪, 一聽有打鬥聲也緊張了起來,但見溫家隊伍大約有二十人左右,其中一半是專門雇來的打手, 會些拳腳功夫, 佩戴刀劍, 只要他們謹慎些不與山匪正面交鋒,應當不會出問題。
溫家管家也打算繞道而行,奇峰山境內能通過的道路有三條,這只是其中之一, 還有兩條路雖不怎好走, 但好歹能避開眼前麻煩。
隊伍正準備後退, 溫秉初目光掃到一旁草叢裏有個人影,他心下一沉,連忙讓溫家人前去查看, 那人腰上繡着的是林家的标記,已經死了。
溫秉初呼吸一窒, 溫家管家瞧見有死人也顧不得那麽多, 前方打鬥聲越來越近, 趁對方還沒發現他們時盡快離開。
溫秉初卻道:“不行,這是林家的人,林姑娘說不定就在前面,若不知道便算了,我已到跟前,怎能轉身就跑?”
“二公子!如今戰事連連, 又遇山匪,林姑娘是否還活着也不一定,不如咱們先到個安全的地方, 再派人打聽,要是她還活着,我們也好回落馬城找人來救!”溫家管家不能以溫秉初的性命為賭,即便林若月當真被山匪抓住,他們也不可铤而走險。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與林姑娘有婚約在身,見死不救還算是人嗎?!”溫秉初皺眉,從旁扯過一匹馬便要騎上去,不過溫二公子自幼只過讀書,從未騎過馬,這番出來也是坐馬車的,那高馬他爬了三次也沒爬上去。
言梳抿嘴,若前方當真是昨日碰見的那個姑娘,他們倆有婚約,必是要去救人才對,即便并不是林姑娘,見人遇難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她又怕自己與宋闕會被卷入其中,聽人說,山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那些人來得比他們撤退要快,根本不給溫家人有任何猶豫的機會,溫秉初還沒爬上馬便看見十幾人朝自己這邊奔來,他們手上都拿着兵器,身上負傷,見到溫家一行人也有些意外。
從這些人的打扮看上去,似乎是山匪。
而跟在山匪之後追着他們的,便是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大約三十多個,功夫比起逃跑的這些山匪要好許多,為首的幾個使輕功飛過,攔住他們的去路。
溫家人一時愣住了,這是山匪碰見盜賊,黑吃黑?
結果那黑衣人一見溫家馬車上挂着的旗幟,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好!真是好極了!才殺了供給糧草的林家人,這就碰上了反賊溫家!今日落在老子手裏算你們倒黴,統統割了腦袋帶回去領尚!至少能封個将軍!”
一聽這些人的話,衆人也明白了黑衣人的身份。
溫秉賢在前帶兵打仗,領幾十個城池的男子成軍,因趙氏王朝腐敗昏庸,軍隊也不堪一擊,民起的義士居然比他們訓練有素的将士還要能打。
郢國軍隊無可奈何,知道溫家這麽能打,是因為一直有林家在後補給糧草,這才想了一條斷糧的路,于是派了一行五十人身穿黑衣,連夜越過奇峰山打算假裝奇峰寨的山匪劫了林家的道。
果真叫他們碰上林家人了,林家一行六個人,都是手無縛雞之輩,其中一個甚至是林家嫡女。
只是半路殺出巡邏的真正奇峰寨的山匪,山匪十幾個,方才已經有一個熟悉地形逃入山間去搬救兵,想來要不了多久奇峰寨的大當家便會趕來。
黑衣人只求速戰速決,不論溫家管家如何求饒,話不多說直接手起刀落,砍下了人頭。
言梳呼吸頓時停了,她瞧見溫管家的身體直直倒下,血肉模糊,鮮血流了滿地,與不久前落下的雨水融為一體。
言梳第一次見到殺人,而且是用如此直截了當卻殘暴的方式,濃濃的血腥味兒瞬間傳開,她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被凍僵了般,手指發顫。
她與宋闕在人群的最尾端,此時還未被黑衣人圍住,他們有馬,随時可上馬逃走。
但言梳又看向文弱的溫秉初,他見溫管家頭顱滾地,一把熱血灑在身上後便跌倒在地,臉色煞白,她于心不忍。
早間在落馬城的客棧,這人還對自己笑過,欣然答應她與宋闕跟隊行路。
言梳抓着宋闕的袖子,朝他靠近了些,聲音壓低卻忍不住發抖問:“師父,怎麽辦……”
黑衣人比起山匪更加利落,手中的彎刀毫不猶豫地砍下衆人的腦袋,有些會功夫的還能與之頑抗,連着那幾個被追過來已經受傷的山匪一起,二十幾人也不是這群黑衣人的對手,眼看被殺得只剩下幾個逃竄的。
言梳抿嘴,眼見一個黑衣人拎起倒在地上的溫秉初,她行動沒過大腦,上前跑了幾步道:“你放開他!”
言梳的聲音才落下,便聽見前方馬蹄聲疾步傳來,一行大約上百人浩浩蕩蕩,為首的人身穿暗紅色長衣,袖口束緊,騎在馬背上拉緊弓弦,只聽破空一聲——咻!
箭矢準确無誤地射穿了黑衣人抓着溫秉初衣襟的手。
而後又第二箭,射中了那名黑衣人的心。
溫秉初重新摔倒在地,周圍的黑衣人見奇峰寨的人都趕來,知道此番怕是跑不掉了,眼前都是溫家的人,能殺幾個是幾個,便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一名黑衣人舉刀朝言梳劈了過去,他五官猙獰,刀上還有旁人的血,血水從刀身分離,眼見刀鋒便要落在言梳的身上,宋闕皺眉沖了過去,一手攔住刀,一手抓着言梳帶入懷中。
長刀劃破鴉青色的衣衫,血水将衣服染成了深黑色,言梳啊叫一聲,連忙從宋闕的懷中掙脫出來,她雙眼泛紅,眼淚在一瞬間湧出,顫抖着抓起宋闕的手臂去看。
“師父,師父……”言梳見那衣服上破開的口子很大,銀線繡的雲紋都被染紅,她不敢去看宋闕的傷口,淚珠滾滾落下,瞬間模糊了視線。
言梳從未在宋闕跟前哭過,她總是沒心沒肺似的笑着多。
她眼淚流得太快,宋闕還來不及解釋便見小書仙紅了鼻尖,心頭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他擡手擦去言梳的眼淚道:“沒事。”
“有事,有事的,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剛才就應該拉着你走的!”言梳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嘟嘟囔囔的說完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毫無形象可言。
宋闕見她越哭越大聲,眼淚越流越兇,胸腔脹得很,眼淚擦過又留下,他以掌心揉着言梳的頭頂安慰,見安慰不成便将人半摟在懷中哄道:“沒事,真沒事,我沒受傷。”
“流血了……”言梳抓着他的袖子還在嚎哭。
宋闕道:“沒有流血。”他右手甩袖後重新擡到言梳跟前道:“你看,沒有流血,沒破,沒受傷。”
言梳哭聲沒停,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朝宋闕的手臂看去,方才衣衫破開的大洞已經消失,被染紅的銀線也變得幹幹淨淨,言梳撸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宋闕的手臂完好,連紅都不曾紅一下。
她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又聽見宋闕道:“凡人的武器如何能傷得到我。”
言梳這才松了口氣,方才的委屈自責還沒消,沒有哇哇大哭,眼淚卻一時止不住。
宋闕見她還抽抽搭搭的,拿出手帕替她擦掉了眼淚道:“好了,不哭了,嗯?”
言梳點頭,答應不哭了,只是手還抓着宋闕的袖子不肯放,似是尋些安全感。
奇峰寨人多,黑衣人方才已經與人交過一次手,首領也死了,根本不是奇峰寨的對手,拼死掙紮不過一刻鐘便都被山匪殺光。
謝大當家将弓箭丢給了身後的人,一眼看見了夏達,于是皺眉走過去伸手要拉對方,夏達才伸手,旁邊的男人咳嗽一聲,吸引了謝大當家的視線,而後……夏達沒抓住謝大當家的手,又重新摔回去了。
“哎喲,大當家……”夏達捂着受傷的肋骨,疼得直冒冷汗。
謝大當家愣愣地站在原地,斜飛的丹鳳眼睜圓,她忽而雙手撐膝,彎腰湊過去看面色蒼白的溫秉初,眨了眨眼,耳尖不自在地紅了起來。
這世上還有這麽細皮嫩肉的男人?!
謝大當家看了一眼皮糙肉厚的夏達,又看了一眼歪瓜裂棗的諸多手下,最後再認真打量了溫秉初,心中啧啧稱奇。
她沒讀過書,也不識字,不知道溫秉初的相貌實則可以用許多詞來表達,或玉樹臨風,或面如冠玉,或清新俊逸,或儀表堂堂。
但她腦子裏就只閃過兩個字——豆腐。
豆腐做的男人!
于是謝大當家對溫秉初伸出手,溫秉初見她模樣有些怔住,暫且沒發現她是個女的,只覺得這男子長得過于秀氣了些,伸手道了聲謝後,才瞥見對方胸前鼓囊囊的。
溫秉初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訝異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看。
謝大當家瞥了一眼掌心,啧啧,方才拉人都不敢太用力。
夏達臉色微變,被一旁的小弟扶了起來,他看向謝大當家,又看向溫秉初,便道:“大當家,這人是肅坦城溫家的。”
謝大當家一聽溫家,頓時想起來一件事兒,她啧了一聲道:“林姑娘還在那邊等着。”
“林姑娘?”溫秉初一聽,頓時問:“敢問大當家,你所說的林姑娘是不是悅城林家的林若月?”
“對對!悅城林家的。”謝大當家一邊回話,一邊心想這男人說話聲音真好聽,随後又道:“這群黑衣人是什麽來頭?敢在我奇峰寨下鬧事!還敢打着我的名號殺人,林家的幾個全都死了,就剩林姑娘一個。”
另一旁伸開雙臂讓手下綁住傷口的夏達道:“我是今日巡邏才發現他們在的,那群人應當是趙氏皇帝手下将士,聽他們說話應當是要搶林家的糧草,結果碰見林若月。我是有心幫忙,奈何他們人多勢衆,為了幾個兄弟只能跑了,還好大當家來得及時,否則你可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謝大當家道:“不怪你,雖說她被……但至少活下來了嘛。”
言罷,她又看向溫秉初,上下打量道:“肅坦城溫家的?”
溫秉初念她救過自己,身份也早已暴露,便點頭道:“是,在下肅坦城溫家老二,溫秉初。”
“哦!阿初哥……”謝大當家方才還挺高興的,念了這個稱呼後便不怎高興了,她皺眉一想,道:“林家與你有婚約,你家又是兵器世家,想來錢也很多,走吧,随我一同上山,寫封家書給你爹娘,就說得我奇峰寨相救,讓他們給個萬兩白銀來還救命之恩。”
溫秉初臉色一變,聽懂了她的意思,這是不白救人,看來是不會放他與林若月離開,便将他們押作人質,讓家裏給錢來贖了。
“大當家,這兩人怎麽處置?”
謝大當家本想走,回頭一間兩個小弟将一男一女圍住,她眯起雙眼看去,心想真是奇了,又見一個長得漂亮的男人。
但瞥見一旁哭得眼睛泛紅如小兔子一樣的少女,謝大當家可惜,怎麽好看的男人都是別人家的?
“一并帶走!”她道,路過溫秉初身邊時朝他咧嘴一笑:“忘了說,一條人命,一萬兩。”
溫秉初的臉色更加難看。
言梳朝宋闕看去,心中擔憂:“怎麽辦?師父。”
最終還是落在了山匪手裏了。
宋闕倒是意料之外的淡定,他朝言梳輕聲道:“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