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夜,舍子決定了。
遠離火狐貍,乃是唯一生存之道。
要活下去,遠離南辰也。
兩日了。
不是幻身術就是修術,白日也練夜裏也練。做了個火兔子
不是在房裏,就是被帶到荒山野外的林子裏,總之,一刻也不得清閑。
如此勤勞,按說也應得有小成,可偏偏,一點進步也沒有。
就拿幻身術來說,變來變去,舍子只會變成石頭。
搖身一變,“砰!”一個小石頭出來了。
再一變,一塊極為醜陋的大石頭出來了。
南辰折了根樹枝,細細撫着,“為何你如此笨?”
舍子癱坐在地上,抓了把枯葉,朝半空一撒,嘆了口氣,回言:“此話不妥,并非我笨,而是……”
南辰揚起唇角望着她,等着。
舍子:“而是石頭看上我了,非要粘着我也是愁人,我也發愁,為何就擺脫不了它。”
南辰:“是嗎?”
舍子點點頭。
“石頭又沒眼,它看上你哪了?可否說出來,讓我長長見識。”
“它就是看上我的笨了。”
南辰:“那你便是承認了。”
舍子喘了口大氣,抿抿嘴,眨巴幾下眼睛,歪着頭,無言以對了。
片刻,哭喪着臉,“我不想練了,我們回去吧,南大哥。”
南辰:“叫錯了。”
舍子立即改口:“南辰大哥。”
南辰依舊搖頭,一副仗勢欺人取笑的模樣,另舍子很是不悅。
朝地上伸腿一癱,就要不幹。
誰知,又被變成一只白花花兔子,正懊惱,忽地發現,身前一只雪白雪白的白狐,比那孟婆的黑狐可大多了。
黑狐一條尾巴,它可有好多條尾巴!
來不及細數,逃命要緊。
可哪跑的了,下一刻就被抓住了……
“舍姑娘,一會兒我去街上采買,舍姑娘可要捎帶東西?”小胡子悄咪咪躲在門外小聲道。
舍子躺在椅子上,頭枕着桌子,拉着調子疲憊的回了句:“不需要了。”
小胡子:“那我走了。”
舍子猛的坐起來,“等等,街上有沒有賣狐貍的?”
小胡子剛邁了一步,又返回身來,生硬地撇了撇嘴,道:“舍大仙還真是怪人,街上怎麽會有賣狐貍的?誰敢賣?抓不抓的到,也是個問題。”
“那哪裏有狐貍?”舍子問,一雙眼睛點了火苗。
小胡子:“哪也沒有狐貍,舍姑娘要狐貍幹什麽?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舍子:“活的!”
小胡子:“那可沒有,死的也碰不到,狐貍舍姑娘就甭想了,除非,你自己用筆畫一個,或者縫制一個,要不然,上哪碰着狐貍去?”
舍子:“好,就這樣。”
小胡子走了之後,舍子去夫人那裏找了塊布料。
指明了,要白色的。
夫人讓冬雪不過一會兒,就拿出一匹白色的緞子。
舍子高高興興的在上面畫了個狐貍模樣,冬雪非說是兔子!
舍子懶得争辯,她說是兔子更好,如此,方可做到萬無一失。
剪下來後,讓冬雪教着針線縫制,舍子發心學習,學幻身術都未曾這般認真。
粗糙縫完後,朝裏面塞了些棉,以便栩栩如生有模有樣,縫了一雙眼睛,一個嘴巴。
在頭頂上,加了幾個紅布條耷拉着。
冬雪問:“這是什麽意思?誰家兔子長這模樣?真長這樣,還不得吓死人不償命。”
舍子笑了笑,無言。
心知肚明,乃火狐貍也。
關上房門,嘿嘿嘿嘿……
用拳捶,扔地上用腳跺,用牙咬,用手掐,用土埋,用水泡,卷起來使勁揉搓……
總之,能想到的,無其不用。
這天,南辰恰巧看到了,便問:“這是什麽?”
舍子綻放着彼岸臉,“兔子,與我作伴的。”
等南辰走了,再扔地上跺幾腳。
夫人那堂弟果然如夫人所說,沒兩日就來了,可舍子想想,到底還是不學了,本身也沒太多想學。
習舞甚是疲累,不如躺在太陽底下,曬個太陽來的舒服。
面朝秋陽,在那顆火烈的圓球兩邊,各畫了兩個小鬼。
一個黑白,一個無常。
南止的傷已無大礙,這幾日,聽見那二夫人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将軍,您可吓死妾身了,你要是有個好歹,妾身可怎麽辦呢?妾身可就不活了。”
每每聽此,舌子都不由得打個哆嗦。
裝可憐,誰不會啊?
“不活就不活吧,黃泉路上我的地盤,到時,我親自接你。”
冤家見面分外恨眼。
時常也就是打個照面,并無過多話語。
南辰和落雲不在府裏,夫人和南止也要入宮,舍子把他們送走之後,在府門口觀望了會來來往往的凡人百姓,這才甩着衣袖,大搖大擺走進府內。
剛進了府門,只聽身後的守衛肅聲道:“什麽人?”
一女子聲若百靈,又如鈴音,回道:“我找你們将軍!”
舍子一聽,當即心道:“是個厲害的主,嚣張、放肆、猖狂、跋扈、狂妄、太配了!”
這般兇巴巴找上門來,莫非是南止惹了什麽事兒了?
欠她債了?
莫非他…………
舍子呼了口涼氣,頓覺渾身冰涼,想吐出來為時已晚。
“将軍不在。”
“他在不在沒關系,我進去等他。”
“不可!”
“啧……找收拾是吧……讓他出來!”
舍子疾步跑回府門,看着眼前這一水靈靈的姑娘問道:“你是來找将軍的?”
這女子相貌美,眼睛有神,若南止真又在外拈花惹她了,那也是眼光俱佳。
舍子心道:“不錯!”
“對,我找這個了不得大将軍。”字義上恭敬,語氣裏滿是輕蔑。
舍子那心思,卟鈴鈴在腦子裏轉了一圈,認為,此事不得在府門張揚。
在人間這段日子,她學會了一句話,“家醜不得外揚”
咱關起門來說話。
便對那守衛說道:“讓她進來吧,她是你們将軍的……好朋友,對,就是好朋友,我認識她,讓她跟我進來就好了。”
那幾個守衛面面相觑,似是不太肯定,又似乎無言拒絕,便讓了路。
舍子帶着那女子進了府,去了自己房裏。
關好門之後,請姑娘入坐,客客氣氣泡了壺熱茶。
只不過茶水,是南辰昨夜喝剩下的。
忙活完這些該有的禮數,才坐下來試着問道:“你找将軍做什麽?”
她喝了口茶水,未回應,細品片刻,才皺着眉說道:“味道不太對。”
說完,似乎才想起舍子的問話,可初來乍到,她又不知舍子是誰,來時,阿娘可是交代了,定要弄清楚,二哥到底怎麽回事?
一會兒誤會,一會兒有喜,說話怎麽跟四弟命數似的,跌宕起伏。
老樹仙可是說了,二哥不認。
那就只能套話了。
思量一番,才道:“我是他的債主,他欠我債了,我來讨,你是不是他夫人?”
舍子擺擺手,笑了笑,“怎會?他欠的是……風流債?”
那女子一愣,片刻,又展開緊皺的額眉,似是疑惑解了。
反問:“你不是他夫人,那你是……我不管你是何人,他欠我的債,今日就你還了。”
舍子勉強一笑,委實比那楚開妍還不講理,“他欠你債,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是這處府裏的,他不在你在,那他欠的債,不就是你還嗎?”
舍子啞口無言……
“你應該讓門口的守衛還!”
女子:“那不是不講道理嗎?守衛守的是這處宅子,守的是宅子的主人,但凡住在這處宅子裏的人都是主人,所以說,只要是住在這處宅子的,都要還我債。”
這快言快語繞來繞去的,舍子有些跟不上道。
若細細品她這番話,說的也并不無道理,守衛們守的,不就是主人嗎?
不對,這跟欠債有什麽關系?
如此不識大理,當真令人苦惱,舍子掏心而言,肺腑教導:“姑娘,冤有頭債有主,您不能亂認啊!”
“那怎麽能行,他堂堂一個大将軍,欠我債就不還了?”
舍子:“你怎知他不還,或許他不得空,過陣子自然就找你還了,再等等。”
“啪!”女子拍案而起。
舍子渾身一顫,隐隐聽到木桌裂開的清脆聲。
“等等等,又是等,要等多久啊?上次在林子裏碰見,說讓我等等,立馬就還我,結果呢,跑了!還有一次我登府來要債,他說什麽……稍等我片刻,立馬就出來,結果呢,府門關了!這是什麽?當我傻,逗我呢是嗎?”
怪不得被他父親罰下來受罪,南止本性是這樣的人?
聽至此處,先不說那女子火氣多高,舍子心裏都竄了一丈熊熊火苗。
可表面還得沉穩。
“不是……別生氣,佛言道,火燒功德林,長火氣不好,傷肝傷肺,你再等一下,等一下他回來肯定會還給你的,就算他不還,我肯定讓他還你!”
“你是何人?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我是……”
“往昔,我還是挺佩服他,佩服他戰功赫赫,佩服他身旁的南公子都處事不驚,大義凜然,這倒好,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早就挖好了坑騙我呢,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相信?若是此時,南公子在這裏,或許他承諾一說,我還真信,你是誰呀?我憑什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