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這厚厚一層封城屏障,衆人只能看到裏面模糊的光影,仿佛被人施加了術法,岫绫與外界切斷了聯系。
白虎将他們放在離屏障較近的地方,那是一處殘垣斷壁,現已被毀得差不多了,空地上還站着一個人。
“這位是駐紮在此地的許真人,也是我們太虛宗的長老。”陸海宴朝他們介紹道。
聽鹿師姐說過,這位許真人就是在荟萃堂教她的講師。
“這幾位就是咱們宗門熱心助人的年輕弟子吧,我在岫绫待了半月,和各大宗門商量過幾次,但取得的進展都不大,到時候你們會和其他幾派的弟子一起進城,我會把最新情報告訴你,但遇到的危險還得靠你們自己,你們做好準備了嗎?”許真人穿着青綠長袍,面帶微笑地問道。
鹿挽挽搶先回答道:“真人,危險我們都知道,我們就是來救人的,沒人怕,早就做好準備了。”
卯如靈和大家都點頭表示自己都是這個意思,否則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這封城令不僅是封住了我們進去,也是把漩渦抑制在一個地方,太虛宗被困弟子一共十五個,其中進去救人的海長老至今都未出來,你們先保護好自己,其次把人帶出來。”
陸長老站在前面宛如鼓舞士氣一樣說道,面上嚴肅認真,衆人齊聲應道。
從這片殘垣斷壁出發,前方是巨大的光幕,貼近看,小雨珠在上面滑動着,許真人帶他們走到了真空地帶。
那裏站着的都是銀灰色長袍的太虛宗弟子,“我先前聯合華光宗的長老進去查探過,裏面正下着雨,每日天暗開始降雨,天明則晴朗,獨立于外界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環境。”
許真人邊走邊說道,“因為有修為限制,勉強走到城內一處客棧時,全身靈力都開始暴漲,再遲一步退出可能便會爆體而亡,我便立即回了,我不曾派弟子進去過,畢竟這過于危險,接下來就靠你們了。”
許真人看着文弱,這顆心倒強大得很,輕易就嘗試要命的行為,差點就死了。
了解得差不多,許真人帶着他們轉到了另一個方向,看到了一扇開在封城屏障上的燃門,然後他便告辭離開了。
燃門,顧名思義,是以燃燒靈力為代價,強行破開封城令的手段。
“誰這麽大手筆,沒人進居然也開着!”公孫邵突然的驚訝響起,他弟把他又拽了回來。
“是我們華光宗。”
玉簪藍袍的青年帶着一隊人馬從身後走出,那幾人拱手作揖,為首青年的模樣卯如靈稱得上熟悉,赫然是在蒼海秘境遇到的彭立瀾。
“這道燃門是我派松山真人提供的,不過是消耗些許靈石,能進城才是最重要的。”彭立瀾朝卯如靈他們方向解釋。
公孫邵激動的心情也平息下來,“這位兄弟便是華光宗的大師兄吧,我在之前的聯合大比中見過你一面,我叫公孫邵,請多指教。”
幾人寒暄了一番,參加這次漩渦清除的宗門已經彙合了兩個,陸長老在一旁一言不發,陷入了沉思。
華光宗以彭立瀾領頭的小隊有十人,其中還有她認識的楚湘,也是在蒼海秘境見過的。
卯如靈和他們只能說是萍水相逢,只打了個招呼。
過了一刻鐘,踏雪門的人才姍姍來遲,将近二十人,皆穿着雪白長袍,鮮紅束腰,群擺點綴着朵朵細小梅花,背劍的人只有一位,其他人都赤手而來。
踏雪門坐落南邊凡人居多的地界,收的弟子要求沒有其他門派苛刻,習武的修士很多,因為在離府擁有靈根的人不多。
“各位久等了,我是踏雪門湛音,相信大家對岫绫的情況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我還有幾件事需要告訴諸位,漩渦是在半月前形成的。
那個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字,我們派了五個弟子去解決,但都沒回來,那個時候等級換成了危,二十多名弟子接了任務,依然沒回來,但奇怪的是他們的魂燈并未熄滅。
所以我們猜測漩渦主的目的不是殺人,這也是我們召集大家來岫绫的原因,能夠找到漩渦主的動機。”為首女修飛至空中道。
彭立瀾向前一步道:“照你們踏雪門所說,這個漩渦和以往的都不一樣,畢竟沒聽說過哪個妖魔鬼怪會使用封城令的,否則長老們就出手了,用不着我們。”
卯如靈站在太虛宗衆人後面,聽着衆人對話,她從一踏進岫绫附近就感覺到靈氣的稀少,陸長老是周圍修士是靈力最深厚的存在了,而此時,她感受到了一陣靈力紊亂的波動。
這種波動細微複雜,仿佛被周圍打亂了節奏,不是她的,是陸長老的。
在場的衆人修為不會超過元嬰期,除了陸長老。
幾乎是她剛察覺到,陸長老便吐了一口血,強撐着飛到遠處,衆人都停下了讨論,任鴻羲急切地趕了過去。
鹿挽挽和剩下的太虛宗弟子想跟去被任鴻羲攔了下來,“你們在這等我,我去看看。”
任師兄剛飛走,衆人猜測起突然變故的原因,“是不是這封城令的影響?”公孫邵的聲音響起。
“兄長,封城令是對進城之人的限制,只要總城外不發出攻擊不會傷害自己的,長老既沒進城又沒攻擊屏障,應該沒關系。”公孫嶺回答道。
“那可不一定哦,小兄弟。”空中落下兩位穿着墨色披風的人。
一男一女,容貌隐藏在帽子裏,只有下半張臉,剛才那句話是男人所說。
“你們是誰?”湛音當即問道,她後面的修士全都進入了迎戰狀态。
“場上不是還少了一個宗門嗎?我們不過來遲了些,用不着大動幹戈吧。”男人取下帽子,露出了頗為英俊的臉,眼神涼薄,帶着淺淺的笑意。
卯如靈愣了一下,這熟悉的靈息和語氣,就是這臉變了。
“你是靈雲派的人?怎麽就兩個?”湛音擡手示意衆人收勢,繼續問道。
“不錯,在下靈雲派蘇隐。”男人回答道。
蘇隐旁邊的女修見衆人看向她,開口道:“在下靈雲派雁回。”帽子卻不曾揭開。
身份确認過,公孫邵還惦記着剛才封城令的話題,“蘇兄,封城令怎麽影響不進城的人?”
“很簡單,漩渦主重做一個可以攻擊不符合進城要求前提不限制城內城外。”
彭立瀾接話道:“整個玉蒼的封城令都沒有多少,只有築月臺的洛水仙師會做,照你這麽說那個漩渦主豈不是比洛水仙師還厲害。”
“不排除這個可能。”蘇隐輕笑道。
這邊聊完,任鴻羲一個人回來了,鹿挽挽和她立即迎了上去,“大師兄,陸長老怎麽樣,有沒有說是什麽原因?”
“陸長老身體無礙,他說靠近岫绫城的屏障會靈力紊亂,即使降下修為也免不了影響,他讓我帶你們進去,每人發一張保命符。”任鴻羲邊說邊給他們五個人發保命符。
鹿挽挽松了口氣,“那就好,我們準備進城救人吧。”
華光宗的十位修士帶頭穿過了燃門,踏雪門二十人緊随其後,他們也跟了上去,靈雲派的兩人最後走了進來。
城內雷雨交加,寬闊的路面有着厚厚的積水,天空飄着的烏雲将天光遮住,雨水成片落下,幸好弟子服是防水的。
每個人顯然都做好了準備,帶起了遮雨的帽子,一衆人中最突出的是靈雲派的蘇隐,他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加上他的披風,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黑暗中,不是黑夜,但在遮住天光的城內是合理的。
卯如靈頭上戴的是提前準備好的鬥笠,也算能擋雨。
灰暗的雨幕中漸漸升起雲霧,四周很安靜,她擡頭,正好對上男人的雙眼,和雨一樣,冰冰涼涼的。
據了解的情況來說,岫绫是一座人少的小城,近些年幾乎成了廢城。
其他地方都是大旱,就岫绫城從半月前開始下起了雨,封城令也是這個時候打開的,城內的居民都是凡人,不受封城令影響早就被離府的黎城主遷了出去。
現在是一座空城,暗處藏着無法忽視的危險,越往裏走,雲霧彌漫地越快,即使下着雨,白霧也依然變得濃厚。
衆人靠在一起,由華光宗的彭立瀾和踏雪門的湛音帶隊,弟子們舉起熒光石照亮前方的路。
卯如靈四周漸漸變成了純白,鹿挽挽任師兄以及其他修士的身影全部都消失了。
幾乎是眨眼間,腳底就踩着一片汪洋大海,每走一步便帶起一圈漣漪,頭頂的鬥笠不知何時也消失了。
一道遙遠的女聲從空茫中響起,“你擁有執念嗎,一個永遠無法釋懷的執念?”
相比這道突然出現的問聲,卯如靈更想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
這片水面上顯現了兩道人影,一個一身白衣,眉眼清秀,一個穿着大紅的嫁衣,曾經緩緩地消散在她的眼前。
“雲赫前輩,煙羅姐姐,你們回來了?”沒等卯如靈走到跟前,二人便如煙般消散。
沒想到這裏的漩渦主連她的記憶都能盜取,“看來這個不是你的執念。”
“那他們呢?”女聲帶着些許惡意,恍若墜入地獄的魔鬼想要拉着別人一起下。
她的爹娘,謝不息,甚至是齊昭季容帆都化出了幻象,實在是好笑。
“你找錯人了,我沒有執念。”卯如靈朝着空茫的四周說道,她的爹娘雖然離她而去,但這并不是她的執念。
她現在沒那麽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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