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上課的時候，淩跑進教室，坐到月邊上。
月倒沒太驚訝——高數課她聽不懂，淩本來就會來給她開小竈。
“今天沒噴香水了？”月側過臉問。
“香水？”
“餘烨的，你不是最近愛蹭他的香水用嗎？”
“我中午洗了個澡，沒回先生那兒。”淩在心裏瘋狂罵孑那混蛋，沒事兒整那麽多幺蛾子，嫌馬腳不夠多嗎？
“你吃完午飯，不是說自己回一趟家嗎？”
淩用力緩了兩口氣，才把立刻去打一頓孑的沖動壓下去：“半路被拉去搬了點活動道具，所以沒去成。回寝室洗澡了。”
月點點頭，把課本翻開，推到淩眼前：“你說今天補這道公式的。”
淩拿起筆，開始給她講題。
月聽着聽着，忍不住打量起淩的側臉——她也說不清，最近總覺得淩有點忽遠忽近的違和感。
淩一側臉，正撞上月發呆的表情：“沒在聽？”
他側過來一瞬間的眼神裏，是淩一貫有的那種帶着一點鋒利的淡漠之感，不像之前兩天那種黏糊糊的眼神——竟讓月感覺更自在些。
“啊對不起，我走神了。”月連忙低下頭道歉。
“想什麽呢？”淩倒是沒有生氣，順手合了筆記本，也沒有要強迫月學公式的樣子。
“淩，你前兩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淩滿臉狐疑地回過頭，确認她到底是想問什麽。
“呃……”月努力組織語言，但是依然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那種微妙的感覺，“總覺得……好像前兩天，你的氣場弱了很多？今天感覺恢複正常。”
淩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低着頭猶豫了一下，只好再攤開筆記本：“我們還是先看題吧，別走神了。”
下了課，去食堂的路上，淩領着月繞了一條遠路。
“蛟是不是跟你說過，我的容貌來自我活過的一個身份？”毫無預兆地，他忽然就開口提起。
月點點頭。
“她說我是對這個身份的妻子念念不忘？”
月再點頭。
淩先是長出了一口氣，在腦子裏想着該怎麽解釋這件事：“這只是那個八卦精的理解而已。其實不是這麽回事。”
“蛟說人世來來回回，留點牽挂很正常……”月想替蛟辯解兩句。
“不是牽挂。”淩插嘴解釋道，“你讓我組織一下，該怎麽向你解釋這件事。”
“其實不必向我解釋的……”月低聲說，這種好像跟現女友解釋前女友的橋段，出現在淩身上，總覺得怪怪的。
淩低頭看看月疑惑的眼神，忽然也有一點奇怪，自己為什麽那麽想和她解釋這個事：“……你聽我說完就會明白了。人類是有自己的個性和特點的，而影魈卻總是在扮演別人，在模仿人類個體的性格。但是其實細想想影魈是有自己的個性的。比如你開朗機靈，連就細心懂事，蛟是個八卦精還事兒媽。當我們在成為別人的時候，所謂的那些感情、羁絆，不是針對我們自身，而是在針對我們的人類身份——你理解這件事嗎？”
“深了不敢說我理解，但是我大概明白，你是說影魈總是在扮演別人，而忽略了自己其實也有不同個性。”其實，之前餘烨向月解釋平山太後的時候，就提過這個問題，所以月大概是能理解的。
“是的。所以，那個女人是第一個把我當做‘淩’來對待的人類。我從她的眼中，能看到我自己真正的模樣。并非是我牽挂着她這個人，而是，我想記得我自己的模樣。”淩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感慨，“你有想過，如果不是去模仿某一個你見過的人類的話，那你——月應該長什麽樣子嗎？”
月搖了搖頭，但是略思考後馬上又開口：“但是我想應該不會那麽漂亮吧？可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開開心心的小女生。”
淩笑起來，伸手摸摸她的額頭。
雖然早上淩也做過這個動作，但是這個時候，月總覺得不太一樣，心口會一突一突地震動起來。
也許餘烨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真的是在認真地為他們考慮着吧！
于是月上前抓起淩的手：“那我也多了解你一點吧！希望我也能看到你真正的模樣。”
淩笑了笑沒說話——這個孑的僞裝都看不破的小菜鳥，倒是會說大話！
不知道是誰，把張骥在球場上約了徐淩晚上在體育館對決的消息傳得滿學校都是。于是晚上室內籃球館竟來了不少人。
疾不滿地對淩說：“是不是你故意放了消息出去啊？來的女生都是你的粉絲，又變成你的主場優勢了？”
“你要是有意見，我們倆把外貌對換一下不就好了。”淩一邊戴護腕，一邊毫不在意地回答——反正他和疾比試這一場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輸贏都無所謂。
“真的？好啊，我正好感受一下當校草的感覺！”于是疾興沖沖地就拉着淩去洗手間換身份。
蛟帶着月和連一早就來體育館占了個好座，還得意洋洋地說：“我就猜到肯定會有不少人來湊熱鬧。”
“他倆不就是私底下比劃比劃嘛？何必那麽多人感興趣。”連也不太理解，這麽大個體育館，幾乎坐了一半人。
“八卦的背景劇情太豐富了嘛！”說着，蛟興致勃勃地掏出手機，“哎，八卦群衆不提，我都沒注意這茬！淩的耳環什麽時候跑到疾耳朵上了？網上都腦補出各種精彩劇情了！”
月白眼快翻到後腦勺了：“還不都是瞎猜的嘛。說到底，他倆打起來，和我也沒有任何關系啊。”
蛟晃晃手指，神秘兮兮地對月說：“疾算是炒上深情人設了！一開始你選了周天楊沒選他，後來你選了徐淩沒選他。但是他卻對你死心塌地任勞任怨，他的人氣已經直追徐淩了！‘假如你是林月，你會選誰？’的投票，疾的得票有46%！所以說，今天的對決，外行人是來看籃球的；內行人是來看這個投票的線下PK的！”
淩真是描述得太準确了——蛟就是個八卦精……一說起八卦，那眼神，像探照燈一樣明亮。
“連超然都被他們叫來幫忙計分了。”連嘆氣地指指長邊拿着白板的許超然，“搞那麽大陣仗。”
這個時候，淩和疾從洗手間回來了。換上了徐淩的皮囊的疾別提有多嘚瑟，簡直就像明星登場一樣，仿佛他一出現，就會有歡呼聲一樣——當然并沒有。
月盯着球場上在嘚瑟的那個徐淩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側頭問旁邊的蛟：“我怎麽總覺得，那個徐淩不是淩？”
蛟不知道孑把身份還給淩了，也不知道淩和疾又換了，聽到月那麽說，還以為她開竅了：“你終于意識到了？”
“我就是覺得他那德行不對勁啊……”月歪頭又打量那個動作高調的家夥。
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終于意識到了，淩這兩天看着你和孑秀恩愛，都快氣炸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說什麽？”月猛一回頭，“這兩天？孑？”
被她一反問，蛟也咯噔一下——難不成她沒猜到？自己八卦興頭上，導致嘴太快？一時慌亂，蛟的舌頭都開始打結：“不是，我不是說孑……”
“你說了，我也聽到了。”連都幫腔，“你還說淩快氣炸了。”
蛟尴尬地別開目光，看到場上那個徐淩——明擺着就是疾，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我……我認錯了，那個人是疾才對……”
“不對，你明顯知道什麽。”月和連一起把狐疑的目光塞到蛟這兒。
“我有意識到淩不對勁，但是你說徐淩是孑？那柳夏怡才是淩？”因為之前就已經冒出疑影了，所以月非常順利地就猜到了答案，“可是，場上那個徐淩應該是疾吧？你們到底在玩什麽啊？”
蛟手忙腳亂地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是……不是……你多想了……”
月見蛟這邊問不出東西，心急之下，刷地一下站起來，對着籃球場喊：“疾，你坐下！”
球場上的徐淩完全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命令，砰地跌坐在地上，驚恐而迷茫地回頭看向月。
想起白天淩和自己說的那許多話——那是孑？虧自己還真心實意地對他說，想了解真正的淩。月氣得渾身發抖，不管不顧地沖到球場上抓住張骥的衣襟，瞪着他的眼睛。知道了淩會和其他人換身份之後，就再也不會忽視他眼神裏那股若隐若現的淩厲藍光——很容易就能認出他來：“你跟我過來！”
籃球賽本來就是兩個人的對決，雖然現在已經來了一大波觀衆，但是本來也沒規定時間。淩低頭看着月氣得通紅的臉，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被她拽着就出了體育館。
蛟坐在觀衆臺上，看着離開的林月和張骥，又看看球場中間傻坐着的徐淩，搖了搖頭——這下八卦更精彩了……
月拽着淩跑到這個時間沒人的體育場草坪，大聲質問他：“你最近是不是都和孑換了身份？躲在柳夏怡的身份裏看我的笑話？”
淩愣了愣——被發現了？
“我沒有看笑話，是孑的主意……”
“那你為什麽就同意了？還每天跟在我們邊上看熱鬧？”月氣得聲音都變得尖銳，語氣歇斯底裏。
淩完全沒預料到月的情緒會忽然崩潰，解釋得手足無措：“你別生氣，是我想讓先生幫我想想辦法，孑正好在邊上，所以他就提議，他用我的身份幫我。”
“所以還是你拜托孑這麽做的？”月的聲音陡然降低，氣息開始發抖，說到最後兩個字，明顯露出哭腔。
“不完全是吧……你別哭……”這下淩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總覺得好像說什麽都會讓狀況惡化下去。
見他支支吾吾解釋不出來，月大吼道：“就算不知道怎麽教我，有必要耍我嗎？”說完，月轉身跑開了。
蛟從體育館裏急匆匆地跑出來：“你在這裏啊！月呢？她不解開命令，疾坐在地上起不來啊！現在一體育館都在圍觀徐淩傻坐呢。”
“那就讓他坐着吧。”淩留下一句話就往後門家的方向跑。
“哎……”蛟眼看着淩跑走了，心想，丢臉的可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