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親吻 居然被親了第二次!
大暑, 言梳與宋闕在奇峰寨上已待了不少天,她沒仔細算過日子,但他們來時椴樹花還挂在樹上, 即便是接連大雨也沒能徹底落光, 而此時地上的椴樹花已腐爛不見了, 樹上只剩綠油油的葉子。
這期間奇峰寨的人并沒有為難過她與宋闕,除了不讓他們離開巨石峰外,其餘事情皆由着,且吃喝還算不錯, 并沒有苛待。
言梳本想找個機會與溫秉初說說, 謝大當家為人不錯, 救過他們,也并未真正為難過他們,其實可以試着做朋友的, 可幾日觀察後,她又豁然明白過來宋闕說的那句‘算是’是什麽意思了。
算是想要當朋友, 但謝大當家真正想與溫秉初當的是夫妻, 而他們一開始的關系是山匪與人質, 故而做夫妻之前,得先緩和緩和,先做朋友。
蟬鳴在幾日前響起,巨石峰院子裏的合歡花樹上就有好幾只,謝大當家嫌吵,下午睡不好覺, 言梳見夏達飛身上去抓過。後來他又将附近的椴樹也抓了個遍,小網袋裏從幾只蟬變成了幾十只,帶回路上吱吱直鳴, 叫得人頭疼。
山間的夏風帶着幾絲涼爽,午後宋闕坐在窗邊看書,右手手肘撐在窗臺上,左手捧着一本《開國志》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幾度風吹,半閉的眼睛最終合上,任由發絲揚起。
言梳悄悄将他手中的書拿走,端坐在一旁微微皺眉,學着宋闕認真地看了兩頁,那枯燥的內容幾番叫她眼皮耷拉,不過才翻了三次,言梳就斷定這是一本奇書!
能把宋闕都看睡着的書,果真不是一般的叫人犯困。
言梳嫌棄地将《開國志》丢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坐在門邊吹風,眼見着夏達提着那袋子蟬進進出出,最後拉着廚房裏的一人笑着往後方走。
還沒到一刻鐘,夏達便端着一盤東西往謝大當家的房間裏走去。
夏達端着東西進謝大當家的房間,不知說了什麽後便出來了,不一會兒謝大當家推開房門,端着夏達給她的那盤東西往溫秉初的房間跑。
言梳與溫秉初住的小木屋門對着門,中間隔着寬闊的院落,院子裏還有幾個山匪直接睡在樹下納涼。
溫秉初的房間裏有長桌,是謝大當家讓人特地去給他買來的書桌,結果山匪也不知書桌是什麽樣子,只知道是長長的,于是買了一個大堂的案臺來。
此時溫秉初正站着磨墨,謝大當家風風火火沖了進去,将小木門摔得哐當響,吓了溫秉初一跳。
随後謝大當家獻寶一般地将那盤東西大咧咧地放在桌上鋪好的白紙上,拿起其中一個朝溫秉初的臉上湊過去。
言梳眯起雙眼,她五覺靈敏,視覺由佳,只見謝大當家端過去的那盤子裏放的是一只只炸得焦黃蹦脆的蟬。
謝大當家把蟬遞到溫秉初跟前時,說了句:“嘗嘗,好吃!”
然後言梳就看見溫秉初驚恐地睜大雙眼往後退了一步,小腿撞在凳子上沒站穩,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謝大當家眼疾手快,丢了蟬,一手勾起了他的腰,将人帶入懷中。
溫秉初比她高,但謝大當家的力氣比他大一些,相撞時謝大當家的額頭磕在了溫秉初的下巴上,兩人都有些痛。
言梳睜大雙眼,雙手撐在臉頰兩側,見那二人一個低頭,一個昂首,臉與臉之間相距很近,近得就像那日她在山洞裏,嗅到宋闕身上仙氣時的那般距離。
她想,如若溫秉初是神仙,謝大當家此時應當就能吸他一口仙氣了。
結果言梳沒想到,謝大當家是個‘妖精’,她眨了眨眼,在溫秉初尚未反應過來時又把對方的腰摟緊了些,毫無羞恥心地踮起腳湊到他嘴上親了一口。
溫秉初震驚了,他連忙推開對方,擡起袖子擦了自己的嘴,滿心不可置信,見得逞一笑的謝大當家也覺得她不可理喻。
居然被親了第二次!
而言梳……比溫秉初更震驚。
她雙手捂着眼,只覺得非禮勿視,随後又慢慢打開指縫,小心翼翼地透過指縫看向對面的小屋。
溫秉初慌亂地四下看去,生怕被旁人發現,結果就看見正對門坐在門前木臺階上的言梳,對方捂着雙眼,顯然方才那一幕已經被她撞見了。
謝大當家道:“怎麽你表現得比我更像個姑娘?又不是第一次親你,害羞個什麽勁兒啊。”
溫秉初的理智崩塌了一些,他壓低聲音,算是咬牙切齒道:“我這不是害羞,是知恥,也是訝異謝大當家竟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卻絲毫不懂矜持二字。”
謝大當家聳了聳肩道:“我的确不懂矜持,反正你我早晚要成婚,親一口怎麽了?”
“我不會與你成婚。”溫秉初道。
謝大當家哼了哼:“由不得你。”
溫秉初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他下巴高昂,眼睛睨向謝大當家:“由得了我。”
謝大當家心口跳了一瞬,溫秉初那表情,活像是她在逼良為娼,只要她敢越雷池一步,他就能以死明志,保住自己的清白。
“本來好心送你東西吃的,你不吃就算了。”謝大當家端起那盤蟬便要離開,一步跨出小木屋時,又回頭看去,不甘問道:“老子長得也算不賴了,又有整個兒奇峰寨,你究竟是看不上我哪點?”
溫秉初望着謝大當家,說實在話,憑她張口閉口的‘老子’二字,他就沒把她當成過女人。
“謝大當家識字嗎?”溫秉初問。
謝大當家愣了愣,只認識‘天地仁義’四個字,然後寫得歪七扭八算嗎?
“你看得懂書嗎?哪怕是最基本的《千字文》。”溫秉初又道。
謝大當家抿了抿嘴,《千字文》是什麽東西?聽都沒聽過。
溫秉初看她那模樣也知道她不懂,他不是有意羞辱對方,只是謝大當家對他的糾纏實在太過了,幾次三番,叫人着實為難,與其總讓她得寸進尺,倒不如一次把所有可能杜絕。
“哪怕正如謝大當家所言,你固然有樣貌,有奇峰寨,可你沒有學識,溫某依舊不會喜歡。”溫秉初道:“夫妻相處之道,相敬如賓易,相濡以沫難,你我尚不能做到相敬如賓,又如何能相濡以沫。”
“你與林姑娘,是相敬如賓,還是相濡以沫?”謝大當家忽而問他。
溫秉初臉色一僵,想起前不久才自戕的林若月,對謝大當家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不願回答,背過身去,身後久久沒有聲響傳來,久到溫秉初以為謝大當家已經離開了,卻又聽見她道:“那我只要會識字,能讀書,與你有話可聊,你就能喜歡上我了吧?”
識字啓蒙時學得快,謝大當家已有二十好幾歲,早過了最佳學習的年齡,光是識字就已經萬分困難,更別說讀書,讀懂書。便是真的會讀書,讀懂書的,也未必能與溫秉初聊到一處,何談喜歡?
溫秉初皺眉,不願再聽見對方的不依不饒,轉身時,小門前已經空蕩蕩的,謝大當家不知何時離開了,只有一只炸熟了的蟬落在門檻上,那是方才她急着抱他時掉下的。
言梳見兩人似乎是不歡而散,也不敢繼續看熱鬧了,她起身回到房間,生怕與溫秉初對上視線,以免尴尬。
見宋闕還安穩地睡着,微風習習掃過他的眉眼,舒展的眉頭,卷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還有鼻下薄薄,透着淡粉色的嘴唇。
言梳眨了眨眼,心裏忽而漏了一拍,随後猛地狂跳,撲通撲通,就像是随時都要從嘴裏蹦出來一般。
她想起了方才謝大當家親溫秉初的畫面。
原來兩個人那麽相近的距離,除了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之外,還能嘗到彼此的嘴唇。
她知道相愛的人之間,會有許多粘膩刺激的相處,牽手、擁抱,是言梳目前為止能想到的,最親近宋闕的方式,可她沒想過,居然還能接吻。
宋闕的嘴唇看上去就很軟。
嘗嘴唇這種事,若非是極為親近之人應當是不能做的,不然謝大當家去親溫秉初,溫秉初不會這麽生氣。
言梳只是盯着宋闕的嘴看了許久,也不敢做出太過的舉動,她還記得方才溫秉初生氣的樣子,宋闕或許不會像他對待謝大當家那樣對待她,但也未必能有好臉色。
傍晚時分,宋闕醒來時言梳頂着那本《開國志》躺在床上熟睡,因為天熱,她沒蓋被子,或許是睡着時流了汗,衣襟被她自己扯開了些,露出了半邊肩頭,此時脖子與肩膀上還覆蓋着薄薄一層汗水。
晶瑩的汗水打濕衣襟,言梳的呼吸有些沉,睡姿算不上斯文。
宋闕站定在言梳身邊看着她,有些無奈地伸過手去打算将她的衣服理好,蓋住她的肩。
手指還未碰到言梳的衣裳,便能察覺到從她身體傳來的熱度,皮膚上的熱汗順着脖子滑入頸後,融入黑發之中。
幾縷發絲糾纏着繞在肩頭,随着她的呼吸與心跳,白到幾乎透明的皮膚上下起伏,幅度很弱,在宋闕的眼裏卻顯得尤為清晰,他甚至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原先想扯過她衣服的手改了方向,拿走了言梳蓋在臉上遮光的書。
她鼻頭有些汗水,将書頁中打濕出一塊圓圓的水漬。
宋闕轉身,抓着書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仿若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忽略指尖傳來的痛意。
太奇怪了。
這股痛,太奇怪了。
入夜言梳還未醒,奇峰寨裏絕大部分的山匪卻打起精神,巨石峰上的人走了大半,只留下兩百人守着寨子。
趙氏兵隊那邊再次出動了,他們還是沿着上次上山的小路過來的,守在龍魚湖旁好幾日的山匪聽到了動靜便将消息傳了上去。
索性奇峰寨早就做好了準備,謝大當家這幾日晚上都不敢睡,總覺得時間差不多,趙氏兵隊那邊不可能再耐着性子等下去,果不其然,今夜便是他們第二次動手的時機。
溫秉初睡得不沉,謝大當家領着夏達離開時,他聽見動靜便起身了。
他沒點燈,窗戶半開着,從裏朝外看,正能瞧見頭頂的月亮明亮,繁星密布,沒有火把也将院子裏照得清晰。謝大當家身後跟着不少人,他們慣于夜行,唯一名女子馬首是瞻,聽從謝大當家的安排,提着刀槍棍棒便打算來一個甕中捉鼈。
那是夏達領着溫秉初熟悉了奇峰山的地形之後,安排的陷阱。
宋闕借着月光與一盞燭火忍着困意看手中的《開國志》,屋外謝大當家離開的動靜他自然也有察覺,只是沒有如溫秉初那般,趴在窗戶上朝外看,不自覺地流露出緊張與擔憂來。
椅子靠在床邊,宋闕的另一只手上拿着折扇,正對着熟睡的言梳輕輕扇風。
言梳翻了個身,面朝他這邊,昏黃的燭火照在她的臉上,宋闕朝她瞥了一眼,左邊的肩膀倒是壓住看不見了,只是右邊的肩膀露了出來。因為睡得太久,言梳肩頭在涼席上壓出了一個淺淺的紅痕,像是被誰以齒厮磨,以舌溫舔後留下的印記。
宋闕把視線從言梳身上挪開,手中折扇不停揮着風,吹亂了言梳額前的發絲,也掃去小屋中讓人發汗的燥熱。
《開國志》居然變得沒那麽容易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