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師父你怎麽能叫他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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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師父 你怎麽能叫他師父。

因溫秉初從未沾染過任何血腥, 待人待物溫和,就連脆弱的蝴蝶都願意停留在他的掌心,感受他的溫度。

轉而一想, 言梳不論是在茶山下荷塘邊對待蜻蜓, 還是客棧窗外對待蝴蝶, 都從未真正靜下過心,她有急,有燥,有不甘, 她對蝴蝶蜻蜓不算友善, 故而它們也不會喜歡她。

風忽而大了起來, 朵朵近乎完整的合歡花從樹上落下,劃過言梳的眼前,她伸手抓住, 展開手心時那朵花兒已經壞了大半。

溫秉初見狀笑着,也伸手于空中接了一朵合歡花, 他掌心攤開平放空中, 合歡花順風飄過, 幾十朵落在地上,一朵平穩地躺在他的掌心。

溫秉初将花兒遞給了言梳,言梳接過問他:“你怎麽做到的?”

溫秉初道:“合歡花花瓣也如花蕊,非常脆弱,你若去碰它必定會壞,反而它來碰你則是輕飄飄的, 只要把手伸出去,落不到手心的就安慰自己一句無緣,但總有一朵能落上來。”

言梳感悟頗深, 點頭再度肯定了一句:“你真的可以做我師父了,短短交談,我從溫公子的身上學會許多。”

“這有什麽好學的?”溫秉初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

言梳道:“你不懂。”

不懂她近來因為此事困惑了許久,宋闕與她說過要靜,卻從未真正點破要她如何去‘靜’,言梳一直以為是因為天氣太熱,她心裏燥悶所以才會靜不下來。

可原來‘靜’也有這一層意思,不單單是心靜,這世間萬物都是在動的,大到漫漫歲月長河,小到一塊門前不知何時放置的石頭。

有時她去動,那些她想要觸碰的便會躲,而她不動,或許她想觸碰的就會找來。

宋闕要她的靜,不是要她認真靜下心去盯着一朵合歡花下落的時間好抓住它,而是如溫秉初這般立身不動,等那合歡花落在她的手上。

豁然開朗,言梳笑得很開心。

“溫公子日後還能多教我一些東西嗎?”言梳上前一步,望着溫秉初的眼都在發光。

溫秉初往後退了半步,問:“言姑娘這是也要認我做師父嗎?”

言梳一怔:“師父……不是只能有一個嗎?”

溫秉初搖頭:“自然不是,我自幼在家學習,教我寫字的是一位師父,教我看書的是另一位師父,教我作畫的又是一位師父,師父并非父母,不是規定只能有一個的。”

言梳聞言哦了聲,心裏不是很自在,沒人與她說過一個人還能有這麽多師父的,索性相遇這麽多人以來,也沒第二個人如宋闕那般教她處世之道與修煉之道。

現下多了一個,或許不是什麽壞事,倒是可以讓她盡早感悟,好提升修為,離成仙也近一步。

想通後,言梳道:“那溫公子就當我的師父可好?”

“也沒什麽不好……”溫秉初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收弟子,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能教會言梳什麽,但瞧着言梳興致勃勃的模樣,與他胞妹非要纏着他學畫一般,或許只是三五天的熱情,很快便消散了,答應她也沒什麽。

轉而溫秉初又想,言梳不是沒有師父的,他與宋闕雖話沒說過幾句,但瞧着對方模樣只會比他更為博學,能教給言梳的或許更多。他貿然搶了人家的弟子,這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事,若言梳當真想從他這兒學些什麽,大可等會兒回去與宋闕商量。

他還沒開口,那邊言梳已經等不及溫秉初長久的沉默,注意力早已轉了方向:“溫師父,人這一輩子,能一句謊言也沒有嗎?”

“雖說世事無絕對,但我自認為世上是沒有一個人能永遠坦白的。”溫秉初道。

言梳點頭:“所以我師父讓我不要撒謊,但迫不得已之下撒謊,就不算我做錯了吧?”

“那就要看你的謊言是為了傷害,還是保護。”溫秉初張嘴還欲再說些什麽,謝大當家正好回來,他一眼瞧見院外被人圍在前頭的女人,喉嚨裏的話生生卡住,等謝大當家朝他看過來時,方才想要說什麽都忘光了。

言梳順他的視線瞧去,此時溫秉初已躲開了謝大當家的目光。

夏達正與謝大當家說今日在山上布置陷阱的事,說完後問了句:“大當家中午至晚還沒吃吧?我這就讓小廚房裏……”

他話還沒說完,謝大當家便幾步上前,喊了聲:“溫秉初!”

夏達臉色一僵,再看向溫秉初的眼神多了幾分陰霾。

溫秉初掉頭就要走,奈何謝大當家會輕功,腳下跑得飛快,沒從門走,直接越過院子的圍欄沖進來。她一手拽着溫秉初背後的衣衫,一手舉着劍,劍未出鞘,連着劍鞘一同架在了毫不知情的言梳肩上。

言梳吸了一口涼氣,溫秉初道:“謝大當家有話便說,何必吓唬小孩兒。”

謝大當家皺眉看向言梳:“你管這丫頭叫小孩兒?”

言梳也愣住了,她雖方面世十幾年,但年齡已經許多許多歲了,多到她自己也不記得,自然不會是小孩兒,而且……她的外貌也不應當像個孩子呀。

溫秉初沒說他将言梳看作小孩兒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性子如他胞妹一般不通世事,純粹又好奇。

謝大當家見兩人都不說話,便挑眉恐吓似的問言梳:“你們方才在幹什麽?”

言梳縮着肩膀,瞥了一眼劍鞘道:“溫師父在教我一些道理。”

“溫師父?”謝大當家松開抓着溫秉初背後衣服的手,改為貼着他的肩将人轉過來,問:“你認這丫頭當徒弟了?”

溫秉初沒答應,言梳卻開口:“教我所不能不會者,就是師父。”

謝大當家嘴角抽了抽,嘀咕了一聲:“你認師父的速度倒是很快。”随後便放了言梳:“既然是師徒關系就沒事兒了。”

溫秉初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謝大當家這種沒讀過書的山匪也知道禮義廉恥,師徒便是長輩與晚輩,自是不會做什麽逾越之事。

“就算是師徒,也要保持距離!”謝大當家對言梳吼了一句:“你回屋裏去!真把我奇峰寨當自家花園呢?沒事兒閑逛什麽?”

言梳知道這人是山匪頭子,她現下是被他們抓住的人質,比之上次被關石屋已經好了許多,在她與宋闕逃出之前,還是聽話些好,免得生出什麽事端。

回到木屋,言梳站在門前朝外探出半個頭,偷偷看了一眼溫秉初與謝大當家。方才看上去這兩人像是關系不好的樣子,她才一離開,謝大當家就對溫秉初笑了。

溫秉初的表情十分不自在,臉上寫着‘避之不及’,然而謝大當家便是‘得寸進尺’。

宋闕早早發現言梳回來了,只是她與溫秉初在外閑聊了許久,回來第一件事不是如往常一般對他喋喋不休地說着方才發生的事,反而看起了熱鬧,有些叫他意外。

“言梳。”宋闕叫她。

言梳哎了聲,把視線收回再小跑到宋闕身邊,低聲道:“師父,我心裏覺得奇怪。”

“奇怪什麽?”宋闕問。

“溫師父不是奇峰寨抓來的人質嗎?怎麽我方才瞧着謝大當家對他雖然兇巴巴的,可兩人之間相處,好似溫師父才是略占上風的那個,還得謝大當家哄。”言梳确定,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給她的感覺不會錯。

原以為宋闕會回答,可宋闕卻忽而将視線移開書頁,擡頭望着言梳,眼底閃過些許情緒,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你方才叫溫公子什麽?”宋闕輕輕皺眉。

言梳見他表情,有些錯愕,宋闕從沒皺過眉頭。

言梳見過最多的,就是宋闕淡淡的笑着,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與任何人說話時都很友善,面上或者眼裏帶着些微笑意,雖說言語疏離,卻叫人不自覺想要親近。

她前幾日在山洞裏已經見識過宋闕生氣了,他說話聲音很冷,全然沒有往日溫和,但那時眉頭都沒皺過。

言梳突然覺得有些局促了起來,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回答:“溫師父呀。”

果然,宋闕皺眉不是她一時錯覺,現在他又皺了一次!

“你怎麽能叫他師父。”宋闕合上書,長袖拂去,木門吱呀一聲關上,這門關得有些重,路過的山匪從窗戶瞥了一眼進來。

言梳回頭看向身後的門,宋闕似乎也發現了門聲略響,輕皺的眉頭松開,只是仍舊沒有笑意,聲音倒是沒方才那麽冷了:“你不能叫他師父。”

不等言梳問為什麽,宋闕便道:“拜師需懂禮數,送拜師禮,敬拜師茶,還得長輩會面見證,才能算作是師徒。”

言梳問:“可是師父不是說,那些都是俗禮,無需遵守嗎?”

“你我皆非凡人,不一樣,溫公子是凡人,不能忘禮。”宋闕又覺得指尖犯疼了。

他将袖中的手握緊成拳,幸而算見合歡樹下言梳與溫秉初二人的交談,沒有說出人一生只能認一個師父這種蠢話。

“那……那師父生氣,是因為我枉顧禮儀,還是什麽?”言梳道:“若是禮儀問題,我……我這就去給溫師父、溫、溫公子敬茶去,師父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宋闕剛松的眉頭又皺了:“我沒有生氣,你也不必去敬茶。”

“可你都皺眉了。”言梳伸手指了指他的眉心,多了一句:“第三次。”

頓了頓,她又道:“你以前從來都不對我皺眉的,一定是我哪裏做的不好。”

“不是你的問題。”宋闕道。

“那是溫公子的問題嗎?”言梳問。

“也不是溫公子的問題。”

“那是誰的問題?”

宋闕:“……”

總共也就三個人,不是言梳的問題,也不是溫秉初的問題……言梳擡頭看向宋闕,心想難道是師父的問題?

師父怎麽會有問題,必然是她與溫秉初二人之間出了什麽差錯。

“不談這個。”宋闕打斷言梳的胡思亂想,光是看她的眼神與表情也知她腦子裏在猜什麽,他道:“我回答你方才進門問的第一個問題,謝姑娘沒打算将溫公子繼續當做人質,所以她對溫公子才會多有遷就。”

“溫公子不是人質了?”言梳問:“那謝大當家是要當他的朋友嗎?”

“算是。”宋闕點頭,又道:“但溫公子現下還不願意将謝姑娘當成朋友,才會有你見到的那樣奇怪的相處方式。”

“原來如此。”言梳明白了。

她的問題已經從自己與溫秉初究竟要不要做師徒上,成功轉移到了溫秉初與謝大當家究竟要不要當朋友上。

“這是好事呀!”言梳忽而笑道:“若謝大當家與溫公子成了朋友,說不定謝大當家會看在溫公子的面子上放了我們,這樣我們就能下山了!”

宋闕依舊坐在椅子上看她,雙眉舒展,索性言梳沒提帶着溫秉初一同離開這種話。

言梳又道:“我要去找溫公子,對他說說謝大當家的好話,讓他們盡快成為朋友!”

“……”宋闕道:“別去了。”

言梳不解,他又道:“天色已晚。”

謝大當家回來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現下天色将黑,木屋的房梁上挂着一盞燈籠,昏黃的微光照進屋內,言梳這才發現,房內不知何時點上了燈。

的确太晚了,那就算了,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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