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蘭蕙定眼看着朵兒, “朵兒,他知道你是女的了?”
朵兒一臉尴尬地點點頭。
何蘭蕙驀地走上前去,靠近朵兒, 半蹲着和坐着的朵兒平視,兩人面對面,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朵兒,他是不是喜歡你?”
易容的臉看不清楚, 但何蘭蕙看到朵兒的耳廓已經潮紅一片。
“嗯。”朵兒的聲音細如蚊子, 頭微微側轉, 不敢面對何蘭蕙, “好像, 好像是。”
何蘭蕙的輕笑聲響起,“非常好, 墨非龍果然是條漢子,”何蘭蕙眨眨眼,“這家夥雖然有時候很霸道臭美,但這件事情,辦得很靠譜。”
“這哪裏靠譜了?”花朵兒觸電般一挺身子, 看着何蘭蕙,“哪裏好,這以後?”花朵兒一想到以後站在龍少爺的面前, 那種感覺,就好像剝光了衣服站在他前面一樣尴尬, 全都被看透了。
“哪裏不好?”何蘭蕙搬了張椅子坐在花朵兒的身邊,“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人家就能夠光明正大地把眼珠子黏在你的身上, 雖然你還是身着男裝,可是墨非龍那種人,他哪裏在乎別人怎麽想,我看他,就只在乎你是怎麽想。所以,”何蘭蕙在朵兒的耳邊輕聲問了句:“你呢,你喜歡墨非龍嘛?”
花朵兒別過臉去,沒有說話,只是放在腿上的手指擰緊了衣服又放開,顯然內心不若她的表情那麽平靜。
“朵兒,你喜歡他!”何蘭蕙一針見血。
花朵兒嗖地一下站起身來,“沒有,我沒說過。”
何蘭蕙伸了個懶腰,朝花朵兒的左肩一拍,“得了朵兒,我還不了解你嗎?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是尿急還是急得要揍人。你如果不喜歡墨非龍,以你的性子,你會允了他把東西挂在你的房裏?你會對我的問題避而不談?”
“行啦!”何蘭蕙挽着朵兒的手臂,像情人撒嬌一般,“你就別想太多了,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再說了,你平時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對別人或許有點用,對那個死纏爛打的墨非龍,我看你就乖乖從了吧,你是沒看到那個胡叔和我哥的樣子,現在對他的話,簡直言聽計從,都不帶眨個眼睛帶點腦子思考下。”
“蘭蕙,你不知道花家的水有多深,我回來,本就是一件不甚安全的事情,若是因為我,再讓他受到牽連傷害,我于心何忍?”側過頭,看着蘭蕙,朵兒輕聲說。
“呦,不忍心了?”蘭蕙一挑眉,“你就沒想過,你拒他千裏之外,對他來說,是更大的傷害?再說了”何蘭蕙嘟着嘴喃喃道:“花家說不定也沒你想象中那麽了不起,墨非龍更沒有你想象中不頂用,今天的事,城主不也辦不到嗎?人家墨非龍,偏偏就做到了。”不得不說,何蘭蕙的話已經接近了事情的本質。
何蘭蕙的話,在朵兒的心裏掀起波瀾,然心底又苦笑一聲,話說的都沒錯,都在理,可蘭蕙他們都不知道,離家那日父親與她說了,她與如今風瀾國的狄親王府還有一樁祖上定下來的親事,狄仁親王府一脈單傳,位高權重,雖然父親說得輕描淡寫,一切以她的意願為前提,可要将此事處理妥當,卻非輕而易舉之事。
這廂她們二人閑聊女兒□□,那邊龍少爺正向何向戴了解花家一事。
“朵兒?”何向戴被龍少爺的稱呼吓了一跳,有點結結巴巴,“墨少爺,你都知道了?”
從墨兄弟到墨少爺,倒不是說何向戴見風使舵,實在是今日買宅子一事太過彪悍,連胡叔現在都對龍少爺尊敬有加,只怕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十有八九會驚動城主大人,自己算是哪顆蔥哪顆蒜,該按規矩來還是得按規矩來。
龍少爺眯了眯眼,也聽出了何向戴語氣不同之前随意親近,他也不在意,反倒笑了笑,一副你也是男人應該懂的模樣,“何兄,這花家你了解多少?可否細細跟我說一下,省得我日後跟在朵兒的身邊敵友不分,揍錯了人,擰錯了頭。”
何向戴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說,與墨非龍待在一起,他笑嘻嘻的模樣很是無害,可一旦露出一絲狠意來,那感覺就像一頭蟄伏已久的兇獸睜開了眼,教人心驚膽戰。
因着知道朵兒和花家的關系,花家一到百鳳城,何向戴費了不少心思了解了一些情況,此刻龍少爺一問,倒是問對了人。整個花家的大枝大節,何向戴還算是比較清楚。
如今花家,除了花五一脈的花儒已經淪為旁枝末節,其他四房,如今依舊是花家的棟梁。
當家的族長是花二一脈的花衛風,花衛風自七十歲時當任族長至今已經有一個甲子,所以在花家,花二一脈的勢力最大。只可惜,花衛風沒有生出一個好兒子出來。唯一的一個兒子修煉天賦底下,不僅如此,還喜歡花天酒地,不務正業,
花衛風費了好大的氣力才給他找了一門好媳婦,天劍宗一位長老的女兒,寄希望于第三代,希望瓜棚裏能長出個水靈的玩意,結果,花有恒和花珍萃是什麽貨色,龍少爺心裏比何向戴更清楚。
花家老四中規中矩,若說有什麽亮點,那就是第三代出了個聞名京城的天才花珍绮,不僅天賦出衆且美若天仙,後來更是被回清宗的宗主收為親傳弟子,連陛下也對她青眼有加,在衆人眼裏,嫁入皇室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還得看花珍绮和她師父願不願意。
與花家老二分庭抗禮的是花家老三,花家老三的第二代出了個骠騎大将軍,如今花家起碼有半數的軍隊,都在他的麾下,他的兒女,雖不如花珍绮出色,卻也不至于像花二一脈那樣青黃不接。
至于花家老大,那可以說是花家最超然在外的人,因為他無兒無女,只有一名養子繼承他的衣缽。在花家,分管着各個旁枝家族子弟的挑選培養,所以這一次來到百鳳城的,正是這位花家大老太爺。
何向戴這邊絮絮而言,那邊的花家在百鳳城的駐地,也因着花有恒受傷回來而忙作一團。
躺在床上的花有恒身體已經不再像剛剛中針那會抽搐不停。冰針随着血液的熱度慢慢融化,人也就和平常無差了。
“剛剛才把珍萃送回京城,如今又來這麽一樁,有誰能告訴我,這又是怎麽回事?”坐在屋內主位的一名老者,灰布長衫,頭發斑白臉色紅潤的瘦削老者沉聲問道。
“都是李家,該死的李家。大爺爺,就是李家下的手。李家太猖狂了,根本不把我們花家放在眼裏。”花有恒一臉猙獰,恨聲道。
“你?”老者是花家老大,如今族長的大哥花衛雲,眼皮一動未動,花衛雲飲了一口茶,聲音平靜無波,“就你,值得李八爺對你動手?”
花有恒生生噎住,眼中的恨色轉為愕然 ,他一直以為是李八爺轉身一刀下的暗手,難道不是?然大爺爺的話也太讓人不甘,他連讓李八爺下手的資格都不配嗎?
“珍绮,你來說。”叫道花珍绮的名字,老者的态度顯然溫和了不少。
花珍绮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來,唯獨省略了她與龍少爺之間的對話,不,應該是龍少爺沒理她,她自己一廂情願說的話。
“這麽說來”老者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這麽說來,你懷疑是那個年輕男子動的手腳?”
“有恒身上中的顯然是寒氣,如今寒氣一散,自然無恙。”花珍绮略微思索,接着道:“那日我們情急之下以為他中的是,”花珍绮頓了頓,看了花有恒一臉吃屎的模樣,眼裏散過一抹不屑,“中的是有恒自己射出的針,只可惜喂了解藥仍不解痛。一路回來我細細想了想,那年輕男子射出的箭,寒冷徹骨,冰箭與有恒的針相撞,冰屑四散,很大可能就是趁此機會下的手。”
不管是與不是,這禍水,她都會引向那年輕男子,或者根本就不是男子的人身上,原因無他,她心底念着想着的人當日看那名年輕男子的眼神,時至此刻想起來,依舊讓她心底泛酸。讓花有恒記恨着,最好來個狗咬狗,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竟然是他。”果不其然,花有恒咬牙切齒,“他日再讓我遇到,定要讓他好看。”
“你應該好好向人家學學,”花衛雲眼中閃過一抹嫌惡之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出來的窮小子,就有這樣的膽量修為和心機手段,你呢?你都做了什麽好事?”
花衛雲正要訓斥,卻突見他的貼身老仆急匆匆走了進來。
“何事?”花衛雲問,“直說無妨。”
“老爺,”老仆恭敬地行禮,“我看了下手冊,花五一脈的後人也來了。”
“哦?”花衛雲挑眉,聲音微擡,“名字?”
“花無痕。”
“花無痕。”花衛風念了兩遍,擡眸問,“可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
“不知。”老者身子一彎,“他并未到我們為旁枝家族子弟安排的地方報道。
“旁枝,”花衛雲自嘲一笑,“他如何算是旁枝,那可是真正的花家嫡系。今日是最後的期限,明日你便貼上公告,所有的弟子三天後到演義堂。盡快打聽花無痕的消息,看看他落腳在何地。”
“是”老者恭敬一拱手,才轉身退下。
“我們返京的日子也近了,沒有其他特別的事情,你就在府裏好好休息,莫要出門。”花衛雲站起身來,一拂袖,跨步出門,“珍绮,你随我來。”
花有恒氣得額頭冒着青筋,這是什麽意思,變相要軟禁他的意思嗎?他要是乖乖地呆着這,如何将那賤民找出來一頓折磨?”
這一天百鳳城裏發生了不少事情,紀将軍的墨寶園已經賣出去的消息還未傳開,花家公子在城門外從自家馬車裏掉落下來的事情看得不少人掩嘴偷笑。
沒有人注意到,百鳳城的某一條街上,出現了一個人,颀長的身姿挺拔卓立,烏黑的長發只用一只碧玉簪子固定住,其他的長發一瀉而下,一身淡青色的布衣盡顯得清雅之極。
男子徐徐而行,明明那般卓爾不群,卻偏偏沒有人停下腳步去看他一眼。他與街上的人,明明走的是同一條路,卻偏偏好像處在完全不同的空間。
男子走到橋邊的一棵柳樹下,擡眸望着天空,聲音空靈不散,“當日的氣息在十莽山,花家的人,到底和誰起了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