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蝴蝶恐怕沒有小蝴蝶願意跟你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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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蝴蝶 恐怕沒有小蝴蝶願意跟你一起走吧……

衆人一齊下山後, 已經入了夜,溫秉賢在道路兩邊安排了自己的眼線,一旦有人靠近便會拉響信號, 索性他們一路離開也沒碰到旁人。

奇峰寨全神貫注地在長角峰對抗趙氏兵隊, 無暇顧及巨石峰這邊, 言梳騎上了馬,這才确定自己是離開匪窩了。

離開奇峰山的途中,溫秉賢放慢了速度,特地與宋闕平行, 問了他幾句話。

大致是探聽他們的身份, 為何會與溫秉初一道被抓進奇峰寨。

宋闕只說自己是海召的人, 帶着弟子四處游歷,只是意外到了兩軍交戰的地界,又知道這處有個山匪窩, 便想着與溫秉初一道走,相互也有個照應。

溫秉賢為人直爽, 見宋闕與言梳不像壞人, 便不疑有他, 朗聲道:“既然是四處游歷,若方便可去肅坦城轉一轉,正好我可以做東,請二位吃頓便飯。”

宋闕道謝,并沒立刻答應,但眼下他與言梳都無目的處可去, 随着溫秉賢一道走也不是不可。

溫秉賢與他們說完話,便雙腿夾緊馬腹,朝前跑了一小段, 到了馬車邊與溫秉初說話,不知二人提到了什麽,溫秉初臉上揚起了一抹笑,掃去了方才從山上下來一直都挂着的陰郁。

溫秉初知道溫秉賢會來接自己,溫秉賢來得果然及時,與他算的時間也只差了一天。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玉璧,這是他自小帶在身邊的東西,玉璧是一塊玉做成的兩個,外面大圈的那個給了溫秉賢,後來又被他送給了妻子,這個小圈的則一直是溫秉初随身攜帶的。

那日他們在奇峰山下遇見黑衣人,被謝大當家強迫帶上山時,溫秉初便找了機會将這玉璧扔在了山下的草叢裏。

他與溫秉賢在前線分別時已經往家中去了信,從落馬城去肅坦城最多要十天的路程,加之林若月出了意外,溫家兼顧林家之外還要找消失的溫秉初,至少得再花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找到奇峰山下他丢的玉璧。

溫家人找到玉璧卻沒見到屍體,應能猜到他在奇峰山上。

溫秉初算着時間差不多,便給謝大當家出了主意要去溫家買鋼網,那鋼網的确是作戰用的,但知曉溫家鋼網的人沒幾個,更何況他還報出了底價,溫家的人一聽便知道他還活着。

獅虎山的獵戶捕捉時的确需要用到網,也多在溫家打造,但捕獸的網與困人的網不同,奇峰山上的人隐藏得再好,溫家人也知道他們不是獅虎山的獵戶。

等他們買好鋼網走時,溫家便會派出一隊人馬在後尾随,見買鋼網的人在奇峰山附近消失,便可以斷定溫秉初就在奇峰寨裏。

從鋼網買回來,到現下溫秉賢找來,總共耗時不超過五日,一路殺上,是溫秉賢的辦事風格。

溫秉初也猜到,趙氏兵隊大約會在這個時間段與奇峰寨正面交鋒。

一切都那麽剛好,他得救了,也避開了溫秉賢與奇峰寨的沖突。

衆人徹底離開了奇峰山的勢力範圍後,天色大亮,又趕了一天的路,便就近找了個鎮子住下了。

先行軍定好了客棧,客棧裏的人知道是溫家人要住,将裏外都打掃了一遍。

在這四十九城中,溫家人尤為受人愛戴尊重,溫家的馬車停在客棧門前,小二連忙來迎,将車上的行李拿下來先按照指示放到屋裏去。

宋闕給言梳買的馬身量較小,她能自己下馬,但溫家手下的馬是戰馬,馬身尤高且壯,言梳自己爬上去倒可,但下馬就有些害怕了。

眼見溫家兄弟已經走進客棧了,言梳還坐在馬上有些為難,宋闕走來,略微昂首對言梳伸出了手。

言梳抿嘴與他對笑了一下,彎腰張開雙手要宋闕抱自己下去。

宋闕扶着她的腰,稍一用力便把人從馬上舉了下來,言梳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等站穩後順勢勾住了宋闕的手臂。宋闕一怔,動了動手沒能抽開,便道:“在外不可忘形。”

言梳哦了聲,正經站直了問:“那回到房間之後我就能挽着你了吧?”

宋闕頓了頓,低聲道了句:“也不行。”

溫家兄弟二人已經在客棧大堂內找了個位置坐下,見宋闕與言梳并肩進來,說說笑笑,便招呼着二人與他們一桌,已點了飯菜,若有不和胃口的再加。

溫秉賢名字雖然瞧着斯文,實際上很爽快,行軍打仗可以,但為人處世總有些直楞,他也不在意有外人在桌,便直接與溫秉初談起了林若月的後事。

“也不知是誰半夜将林姑娘的屍身丢進了林家院子裏,唉,林老爺本知道自己被山匪搶了銀子就已經身體不好了,見林姑娘沒了,更是一病不起,你又下落不明,咱娘也險些暈過去。”溫秉賢道:“這天太熱,林姑娘的屍身放不住,很早之前就已經入殓下葬了,沒能等你回來。”

溫秉初臉色微白,嗯了聲。

溫秉賢接着道:“林家知道你下落不明,也擔心着你,林姑娘的事,日後兩家就都別提了,不影響我們來往的。林夫人……林夫人說是,若你願意,他們家還有個五姑娘,也是嫡出,今年十五,尚未……”

“哥。”溫秉初連忙打斷了他。

“我知你與林大姑娘自幼定的親,感情好,一時不想此事也是正常,反正林家五姑娘年紀還小,還能再等兩年。”

溫秉初聽溫秉賢說得越來越不順他的意,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只得嘆一口氣,目光落于窗外,已是沒有在聽了。

在溫秉賢看來,林家此舉并無不妥,如今溫家于百姓眼中無異于第二個‘皇室’,林家與溫家又是世交,自是不會放過機會,聰明人都會想辦法維系這段來之不易的關系。

溫秉賢以為溫秉初不願聽,是因為心裏放不下林若月,實則溫秉初只是不願面對這種利益超出情感的關系。

他與林若月自幼定親,實際上沒見過幾回面,溫秉初覺得林若月很好,也一直認為林若月會是他以後的妻子,但扪心自問,林若月沒死的話,他們日後也只能做到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與相濡以沫……

溫秉初已不再去想了。

一餐飯吃得并不怎麽愉快。

即便言梳不是那麽會察言觀色的一個人,也瞧出了這對兄弟在感情理解方面出現了分歧。

方才溫秉賢對溫秉初說話的模樣,莫名讓言梳想起了很久之前,在落馬城客棧裏,溫家管家對溫秉初說話時的樣子。

溫秉初對待溫秉賢的态度,與對待溫家管家一般,遇見不想聽又阻止不了的話,幹脆就放空自己。

窗外或是杜鵑花叢裏的蝴蝶,或是舉着風車奔跑的小孩兒,都比喋喋不休的長輩更吸引他。

吃完飯後,言梳與宋闕回到了房間。

客棧知道溫家人住下,便不再對外開放,有的是空房。言梳與宋闕住在院子裏的長屋內,長屋有牆分隔成四間,他倆相鄰,正對着一院紫薇花,還有一牆的黃鳝藤。

天色将暗,今日沒有落霞,遠方的天空呈暗紅色,太陽藏入了雲層中,将雲層染成了烏紫色。

眼看就要變天,今夜說不定會有暴雨,空中飄浮着沉悶的水汽。

言梳坐在院裏的黃鳝藤下,看着橙紅色如炮仗一般的花節節綻放,花叢中的幾只蝴蝶飛得很低。她朝蝴蝶伸出手,眼見蝴蝶紛紛飛去,只有一個看上去好似有些傻,停留在黃鳝藤的花朵上不動,翅膀一張一合,等人來捉。

若是換做之前,言梳必然以食指和拇指捏住蝴蝶的翅膀,強迫地放在手心,不過現下她倒不那麽想了,只是靜靜地把手擱在一旁等着。

宋闕何時站在言梳身後的,她也不知道。

若非小二點起了長屋前挂着的燈籠,人影拉長,立在言梳的影子旁,她恐怕還不能發現。

回頭看去,言梳對着宋闕一笑。

宋闕坐在她身側,也看着那只蠢笨的蝴蝶,聽見言梳問:“為什麽提起婚事,溫公子就好似不太高興的樣子。”

之前也是如此。

她不解:“兩個人要成親,不是應當互相喜歡,願意陪伴彼此一生嗎?成為夫妻,和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這是多令人高興的一件事。”

但是林若月的死,似乎沒給溫秉初帶來多大的傷心。

宋闕道:“這世上并非所有夫妻都是互相傾慕的,人心很複雜,超出感情之外還有一層是谷欠望,利益,他們必然要在其中做取舍。”

“喜歡也有利益與欲望在裏面的嗎?”言梳問。

宋闕微微挑眉,一時間不知要如何解釋,于是換了另一種說法:“就好比你,若你喜歡一個人,是否願意一直和那個人在一起?”

“那是自然!”

“如若對方并不那麽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呢?”

言梳一時啞言,怔了怔,不知如何回複。她好似想到這個問題就很難過,眼神朝宋闕看去好幾眼,嘴唇抿了抿後道:“那我可能……就成全他吧。”

“所以對于你來說,對方快樂高出于你快樂,那是他獲利,你失意了。”宋闕道:“那麽換過來,即便對方不願和你在一起,你也要和對方綁在一起。彼時,想與對方在一起就是你的‘谷欠望’,而在一起,便是你從中獲得的‘利益’。”

言梳垂眸,顯然興致不高:“那溫公子與林姑娘之間,也存在這種利益嗎?”

“凡人想要獲得的利益很多,不僅存于感情上,更多的是物質上的。”宋闕伸手摘了一朵橙紅色的黃鳝藤花放入言梳的手心,起身道:“等你越趨近于凡人,就越能明白他們。”

等看到了谷欠望與利益,還能坦然放下,那就成為凡人又遠超凡人了。

言梳的眼神随着宋闕離開一直到他進屋,方才宋闕說的那一番話她有些想不明白,尚有問題沒問,師父就走了。

再回頭看向手心裏宋闕摘下的花,那花兒嬌豔欲滴,小瓣綻開,長長的花身中探出幾根細蕊,而方才那只一直停留在黃鳝藤上的傻蝴蝶,撲閃着翅膀落在了她手心的那朵花兒上。

言梳眨了眨眼,這還是頭一次有小生靈主動友善地親近她,雖然是因為一朵花兒。

她高興地想要喊宋闕來看,又怕自己聲音大吓走了蝴蝶,便只能僵硬着身體坐在院子裏好半晌,等那蝴蝶飛走了,她才起身,心靜如水,也忘了原先來院子裏是來納涼的。

驟雨果然在子夜之前降臨,這場雨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直到次日早晨,街道上的道路積了厚厚一層水。雨勢讓人看不清五步之外的任何事物,路上沒行人,別說是趕路,就是出門也不容易了。

言梳一早起來時,便見到院子裏滿是積水,養花兒的路被雨水打出一個個泥濘的坑,一院的花兒被徹夜暴雨打碎。

還好昨日宋闕放在她手心的那朵被她收了回來,此時正靜靜地躺在窗臺上。

言梳看去,一時驚喜,窗臺上除了那朵她收回來的黃鳝藤花之外,還有一只停歇在花兒旁避雨的脆弱蝴蝶。

宋闕出來時,正見到言梳彎着腰,雙手撐在窗臺上,背對着滿院的暴雨與風,雙眼明亮地盯着那只蝴蝶看。

她的腰很瘦,長裙被風吹起,勾勒出彎腰時撅臀的弧形,宋闕的眼不知該放在哪裏,正欲挪開,言梳率先發現了他,對着宋闕招了招手,另一只手指着那只停在花旁的蝴蝶。

宋闕莞爾一笑,雙手背于身後,目光落在院中的雨上,嘩啦啦如傾盆,恐怕這兩日是停不下來了。

因為大雨,溫家的行程慢了下來。

大雨下了一日一夜,天氣濕悶,溫秉初白日睡了許久,到了晚上卻不怎麽困了。

房內燭火忽明忽暗,溫秉初右手撐着額頭看向手裏的書,實則半個字也讀不進去,腦海中想的全是溫秉賢白日裏對他說的話。

溫家與林家結親,多年前可以說是門當戶對,彼此看中了對方的身價人品,可如今溫家逐漸勢大,林若月死了,林家必然會再派一個女子進溫家的門,延續這多年前就談好的‘婚約’。

溫秉初若不願意,那林家就要讓庶女嫁給溫秉賢當妾了。

溫秉賢此番會與他一同回肅坦誠,便是因為妻子産子,生了個大胖小子,溫秉賢與妻子恩愛,妻子又生了他的嫡長子,溫秉賢肯定不會納妾。

如今溫家在前打仗,少不了林家在後支持,兩家都考慮眼下利益,便只能委屈了溫秉初,先應下婚事,等幾年。

等打完仗,溫秉初還是不喜歡林家五姑娘,他們可以再出面去說,給足林家賠償,若喜歡自然更好。

溫秉初捏着書角的手逐漸收緊,心中可笑。

吱呀一聲窗戶被風吹開,燭火滅去,溫秉初回頭看向窗沿,一道驚雷劈下,驟然閃過的亮光照在立在窗臺的劍上。驟雨被風吹進了房內,立刻打濕了地面,水滴濺在劍身,一只手握住劍柄,将劍拔出,铮地一聲,溫秉初看清了來人。

謝大當家渾身濕透,肆意高揚的馬尾此時也被雨水淋下,冰冷地垂在雙肩,貼于臉上。

溫秉初見她周身萦繞着寒意,在這悶熱的夏季裏,她竟像是從寒潭中爬出來似的,臉色泛青,嘴唇蒼白。

“溫二,你騙了我。”謝大當家的聲音很低,卻啞得不像話。

溫秉初在此地見到她當真驚訝,他視線朝外瞥了一眼,此時已入夜,不知時辰,溫秉賢與他的手下一定都已經睡下了,可溫秉賢就在他隔壁,開口呼叫,溫秉賢必然聽得見。

他張了張嘴,脫口而出的卻是:“你怎麽在這兒?”

謝大當家拖着劍朝溫秉初走來時一瘸一拐,左腳像是使不上力般只以腳尖碰地,等她離溫秉初近些時,長劍架在了他的肩上。

她的眼神比窗外不斷刮入的雨還要冷:“你算計我!什麽去買鋼網都是借口,買鋼網後,溫家人知道你在我奇峰寨裏,殺了我的兄弟們救走了你,如此不夠,竟然還将鋼網的消息透露給趙氏兵!”

她步步緊逼:“從林家那裏搶來的錢,大半買了鋼網,卻沒一張用上,趙氏的兵避開山上的天坑,繞至長角峰後将我奇峰寨圍殺!我手下的兄弟為了保命只能跳入天坑,卻還是成了趙氏的籠獸,我帶了六千人去,只有一千多人殺了回來!”

“你們果然是一樣的人!”謝大當家的手上用力,劍光一閃,溫秉初只覺得脖子涼了瞬,不必看也知破開了一道口子。

“為了自救不擇手段,竟然與趙氏勾結!你不是溫家人嗎?不是反對趙氏皇朝嗎?!竟然也能給敵人報信!還是說在你眼裏,我奇峰寨的人都是死有餘辜的山匪,是消磨趙氏兵隊的利器,你們只等坐收漁翁之利?!什麽唇亡齒寒,都是騙我的!奇峰寨從來不是唇也不是齒,不過是你釣鈎上的肉,吸引魚群的餌!”

謝大當家言罷,已将溫秉初逼至桌邊。

圓桌抵着溫秉初的腰後,他不得不半倒下,謝大當家卻用受傷的那只腳踩在他的腰腹,雙手舉高長劍,劍尖對準了溫秉初的喉嚨,窗外雷光閃過,溫秉初道:“我沒給趙氏報過信。”

謝大當家握劍的手沒動,雙眼比劍鋒還利。

溫秉初垂眸看了一眼懸在自己脖子上的劍,伸手撥去,謝大當家也不與他抵抗,只是踩在他腰腹上的腿沒收回。

“我只是借着買鋼網之事向溫家報信,讓溫家來接我回去。”溫秉初道:“鋼網藏于天坑的确可以讓你們在與趙氏對抗時獲得優勢,這話我沒有說假,即便他們早有防範,減少落入天坑的先行兵傷亡,也敵不過你們對地勢熟識。”

“你與趙氏交鋒時,他們是完全避開了天坑的位置,全都繞至後方圍困你們,還是有部分人落入陷進,他們才臨時改變策略的?”溫秉初問完,謝大當家愣住了。

“看來,的确有人走漏了風聲。”溫秉初頓了頓,又道:“不僅是走漏了風聲這麽簡單,那個人甚至連你們的哪一隊人馬走哪一條路,埋伏在哪個山口都了如指掌,且沒有隐瞞地告知了趙氏。”

謝大當家皺眉,趙氏兵隊的确不像是臨時才做出的繞後決定,若非如此,奇峰寨不會死傷那麽慘重。

若不是附近幾個嶺上的兄弟們見情況不對,裏外接應,謝大當家與其餘的一千多人就都要死在長角峰上了。

“你的腿……”溫秉初忽而開口,打斷了謝大當家的思緒。

她垂眸瞥了一眼,收回了左腳,溫秉初想問她疼不疼的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裏。

等謝大當家往後退了兩步,溫秉初才道:“你身上太涼了,一路冒雨趕來的?”

即便不問,也必然是如此。

“特地趕來,是為了殺我?”溫秉初又問。

謝大當家一時啞言,沉默地瞥開目光,即便不回答,溫秉初也知道,她不是特來殺他,而是來聽他解釋的。若她完全信了就是他在背後搞鬼,方才那把劍就不會只是蹭破他脖子上的皮那麽簡單。

“既然不是特來殺人的,又為何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溫秉初眉心皺着,起身從一旁的屏風上扯下自己的外衣,随意丢給了謝大當家。

謝大當家接住衣服,雙眼認真地盯着溫秉初看,想看看他到底有無說謊,但實際上她根本看不透溫秉初。

在謝大當家的眼裏,這人原是溫良不善謊言的,可他讓奇峰寨去買鋼網時,心思卻一絲一毫沒露出來。

“溫二,我暫且信你一回,如若不是你背叛了奇峰寨,将長角峰上的陷進告訴趙氏的話,我會找到真正背叛我的人,但若真的是你……”謝大當家咬緊牙根,道:“那你可就洗幹淨脖子等着我!別以為躲在肅坦城便沒事,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像今天一樣追來,殺了你!”

說完這話,謝大當家轉身便走。

溫秉初上前兩步沒追上,便見她又迎着大雨,從窗戶跳了出去。

溫秉初站在窗前,任由屋外的大雨打在身上,他看見謝大當家落地時沒站穩摔了一跤,背上劍一瘸一拐地隐入大雨中。

即便是酷暑天,半夜的雨水也很凍人,他方才就能從謝大當家的身上察覺到徹骨的寒意,只是沒想到她為了追上自己,剛從死境逃出,又連夜冒雨趕路,此番回去,恐怕是要大病一場了。

溫秉初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雨水,見自己的衣裳靜靜地躺在地面,謝大當家沒穿走,他伸手摸了一把脖子,掌心染了血,傷口微微刺痛。

驟雨連下了三日,第四日寅時便漸漸停下,直到天亮,街道上覆蓋的水才慢慢順着路邊小溝流出鎮子外。

溫家隊伍整頓好了之後便繼續趕路前往肅坦城。

言梳與宋闕跟在車隊後面,溫秉初上馬車時,言梳看見了他脖子上的傷口,雖然經過幾日已經愈合,但他一擡頭還是顯眼。

溫秉賢走在最前頭,急着回去看兒子,歸心似箭,并未發現。

“謝大當家來找過溫公子。”言梳低聲對宋闕道:“她來的那天夜裏雷聲很大,我擔心窗外的蝴蝶,故而打開窗把它招了進來,然後就看見謝大當家借着黃鳝藤翻上了圍牆,爬到了溫公子的窗戶外。”

那夜雨勢太大,等謝大當家跳進窗戶之後發生了什麽,言梳就沒看見了。

再後來,謝大當家走了,她走之前摔了一跤,言梳怕她從二樓摔下來受傷,撐着傘打算去接她,一個拿傘的空檔就看不見人了。

“看謝大當家那時的樣子,奇峰寨恐怕情況不好。”言梳問:“我能告訴溫公子,是夏達背叛了奇峰寨嗎?”

言梳想,或許她說了,下次謝大當家來找溫秉初時,溫秉初能告訴她。

宋闕朝她看去,目光落在言梳為難的臉上,低聲道:“你的發帶亂了。”

言梳咦了聲,宋闕伸過手去,指尖勾住了言梳的發帶,将她發帶的尾端從衣襟中帶出,馬上招風揚起她的發絲,言梳的眉頭終于松開了些。

“總有一天,你會學會身處其中,又能置身事外。”宋闕道。

這是成仙必經之路,這世間發生的所有事,對于修仙之人而言,如客棧內趴在言梳窗臺上的那只蝴蝶,當下絢爛奪目,等離了客棧便不再重要了,皆為過往煙雲。

蝴蝶如是,京都客棧、唐家如是,奇峰寨中的所有人亦如是。

隊伍正欲前行,言梳忽而道:“啊,我忘了,昨天我與小蝴蝶約定好,要帶它一道離開的,師父你等我一會兒!”

說着,言梳便要下馬,她低頭看了一眼濕漉的青石路,焦急道:“師父你抱我下去,我去屋子裏找蝴蝶。”

宋闕微微一怔,翻身下馬後将言梳抱了下來,小書仙的手沒在他肩上多留一刻,提起裙擺便朝客棧院子裏的小屋跑去。

她跑去時濺起了泥點,幾點落在了裙上,等言梳回來時,宋闕見她手心鋪着一張手帕,帕子上放了兩朵新摘的黃鳝藤花,那只曾停留在言梳手上的蝴蝶仿若帶着靈性般,依偎于花上。

宋闕心想,言梳恐怕短時內都不能擺脫‘俗事’。

言梳将蝴蝶湊到宋闕跟前,有些炫耀道:“恐怕沒有小蝴蝶願意跟你一起走吧?”

宋闕挑眉,見她杏眸瑩瑩,便學着往常言梳直白誇贊他時那般,輕聲笑道:“那小書仙可真厲害。”

言梳得了誇獎,下巴昂着,粉唇濕潤,揚起的嘴角露出兩顆小尖牙。

宋闕看她,心裏忽而感嘆,或許言梳這般沒什麽不好,修煉的步伐許會變慢,但人也更鮮活了。

很乖,很可愛,亦很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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