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他活在萬衆頂禮膜拜的殿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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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畫檔的店主倒是愣了楞, 今日怎的不見小娃娃過來,反倒來了兩個看起來年齡相仿的男子,別說年齡相仿, 連身上衣裳的顏色都一模一樣,氣質容貌也不相上下。這莫不是兄弟二人?

老板若是知道如今站在他檔口外這名青衫男子的身份,怕會直接吓到暈厥, 不,生生吓死都有可能。

這青衫男子, 正是當日出現在百鳳城不知名的街道上那集萬般鐘靈毓秀于一身的清雅書生。即是入世, 自然要入鄉随俗, 那天男子收斂起了一身的元力, 肉眼看起, 已與凡人無甚兩樣,只可惜他氣質容貌實在太過出塵, 一路行來,多少人因多看了他一眼而心跳加速,多少人因與他擦肩而過而如癡如醉,以至于他身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其中大多是面紅耳赤的年輕女子, 還有那喜牽紅線的饒舌婦人們。

無奈之下他只能用元力稍稍改變了自己的容顏,收斂起了些許自身具有的氣息,這才看起來像一個出生普通門戶的斯文書生。即便如此, 依舊出衆特別。

他是誰?

他活在別人景仰的目光裏,活在別人贊嘆的言語中。

他活在萬衆頂禮膜拜的殿堂裏, 活在觸手可摘星辰的雲端上。

他,是風雲大陸五大聖階高手之一。

他,是當今世上公認的前無古人, 最具天賦的修煉神材!

他,是這片大陸有望沖擊神元境的唯一希望。

他便是飄然世外卻能一主世間沉浮的渺雲宗宗主宗雲澤!

十莽山出現的駭然氣息讓他暗暗心驚,他循着這道氣息而來,沒有想到毫無線索。

然而總終歸不幸之中還有幸,福禍相依焉能知,身後的這道氣息,對他來說同樣意義非凡。

宗雲澤轉過頭來,在看到花朵兒的那一刻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示意。

店主左看看右看看,朝他二人說道:“您二位莫不是一家的兄弟?”

兩人相看一眼,不約而同笑了笑,又不約而同搖搖頭。

店主撓了撓頭,笑道:“如若不是,您二位可真算有緣分,瞧瞧你們身上的衣裳,顏色一模一樣,再瞧瞧你們周身的長相氣質,但凡誰見着了,免不了都跟我想的一樣。”

宗雲澤聽罷,不可置否扯了扯唇角,雙手卻稍稍一拱:“既是有緣相見,自當應該認識一番,

鄙姓宗,單名一個渺字。”

宗雲澤的聲音明明慢慢悠悠,然每個音色卻仿佛水濺岩壁,珠落玉盤,洋洋盈耳。

店主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幾眼,心中暗暗贊嘆,莫不是這百鳳城裏哪個名門望族的弟子遠游歸來。這般想着,态度又多了幾分恭謹。

花朵兒倒是并無異樣,豪邁地行了個武者的拱手禮,聲音聽起來比宗雲澤有力低沉:“在下姓花,名無痕。”

宗雲澤眼神帶着笑意,“幸會幸會。”随即左手一攤,示意花朵兒看看店主已經完成插放在架子上的幾件糖畫。

“公子請看,可有合乎心意的玩意?”店主料想他們也是買給家中的孩子,桌上擺放的正是他最為擅長的幾只動物畫。

花朵兒掃了一眼,眼裏盡是笑意,“掌櫃的,這裏可沒有我要的畫兒。”

店主一聽,忙道,“那公子想要什麽樣的小畫兒,您說,我現着給您畫。”

“我七歲那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您這買過一支糖畫。”花朵兒調皮地眨眨眼,“當時我還小,跟您說這天下什麽最厲害,就給我畫什麽。您老人家可還記得都畫了什麽給我?”

店主愣了半晌,終于不好意思地失笑出聲。他還記得,因為那是第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畫了神龍陛下。那時候畫得醜,孩子雖然不嫌棄,但他心裏委實覺得不舒坦,感覺自己不僅辜負了孩子的好奇心,也讓孩子花了冤枉錢。自那後,雖然他沒用神龍陛下做過糖畫兒,但時不時卻還是會琢磨琢磨,當初神龍陛下的畫應該怎麽畫更威武,更拉風。

聽了花朵兒的話,宗雲澤的唇角自然地勾了起來,心中倒有點好奇店主究竟給她畫了什麽,以至于這麽多年之後長大成人,還重新回來買糖畫。

“所以掌櫃的,我還是那個老問題,這天下什麽最厲害,您老人家就給我畫什麽。”花朵兒一臉促狹的笑意。

店主佯裝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無奈地道:“公子您這是為難我還是取笑老朽我?”望了望天,“天下人都說渺雲宗主宗雲澤大人是天下第一等神造之才,年輕有為,他日必将成為天雲大陸第一人,這麽說來,應該是宗大人最厲害。”

店主說完苦着臉,“可我這種如蝼蟻塵土的小人物,也沒見過那等精彩絕豔,高高在上的神仙呀。就算見過,”店主不好意思地喏喏地說,“老朽只畫獸畫花畫果,從來就沒畫過人,怎樣也描繪不出宗大人神韻的千分之一,不,不,萬分之一。”

旁邊站着的宗雲澤摸了摸鼻翼,心裏竟難得有一絲波動,便是讓着店主以他的模樣入畫,也不知道自己成了糖做的人兒是何模樣。

只是沒有想到,許多年以後這件事情偏偏成真了,渺雲宗那高聳入雲的大殿裏,供奉的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宗主的雕像,竟然不是金銅所鑄,而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拿在手上嬉戲的糖畫。

看着花朵兒雙手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笑。店主突然心領神會,哈哈一笑,“如此說來,神龍陛下在大陸留下驚天動地的傳說,宗大人畢竟是以後的天下第一,這會啊,我還是給你老老實實地畫神龍陛下,公子覺得如何?”

七歲那年買過一支糖畫,如今時隔多年重新回來,這小夥子想找的,不就是一份久違的回憶和味道嗎?其實說到底,她也就是想讓他給她重畫一次神龍陛下而已。

“掌櫃的說好,自然好!”花朵兒挑了挑眉,“我一早可就說定了,什麽最厲害畫什麽。只是,”花朵兒故意拖長了點聲音,皺了皺鼻子,“這麽多年過去了,您老人家的手藝肯定更加爐火純青,我可是要威風凜凜的神龍陛下!”

老板赧然一笑,随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神專注了起來,提起糖汁倒在發燙的鐵板上,手上的小刀和小鏟子靈活地游走。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他從未再畫過神龍,卻在心裏描繪了無數次,心中成畫,胸有成竹,大概就是他此時的狀态。

成了!只消片刻,店主手下的神龍已經成型。店主拿着竹簽兒一粘,手中靈活地用鏟子将成形的糖畫一鏟而起,一條輪廓分明,細節出色的神龍已經出現在眼前。

“成了!”店主低喝出聲,一臉喜色地看着手中的成品,顯然也是極為滿意。

花朵兒心裏湧起一絲暖意,雖說他們都未曾見過神龍,但店主所畫,自然不如修煉元力的畫師畫得入微極致,但輪廓鮮活,神氣十足,顯然比他放在那裏出售的糖畫好得多。這麽好的畫,他卻未曾插在糖架上,而且作畫之前閉目凝神,顯然不是平時時練常畫之作,看來當初七歲的一個小插曲,老人家還記在心上。

所謂匠心,大致如此。

成功作畫的店主信心滿滿,轉頭看向宗雲澤,“這位公子,請問您又看中了什麽?”

花朵兒自是好奇也望過去,畢竟這宗渺在此逗留頗久,自不會空手而回。

宗雲澤看着店主插在架子上等着吹涼的神龍,右手負于身後,左手輕輕拂開落在桌面上的糖屑,問道:“既然無痕兄弟問了個問題,那在下也同樣問一句。”言畢,眼睛卻從店主的身上直接掃過,落在花朵兒的臉上。

店主一呆,心裏哀嚎,這,這叫什麽事啊,老夫是賣糖畫的,又不是考狀元。左一個問題右一個不解,難不成老夫以後做買賣,還要挑燈看書,或者雇個秀才在身旁答疑解惑。要真如此,老夫還不如收了攤子開私塾去。

心中想着,嘴上卻十分恭敬地道:“公子請說。”

“這世間,什麽最善良又最邪惡,最明白又最難測,最慈悲又最殘忍?”宗雲澤的聲音緩緩蕩漾開來,幸得糖畫店坐落在死胡同口,平日裏人跡鮮至,做的都是街頭巷尾孩子們的生意。若非如此,宗雲澤這缥缈空靈的聲音,比梵音更好聽,比樂聲更動人,怕會直接把不少人吸引過來。

掌櫃的陶醉在聲音裏半晌會不過神來,他沒什麽見識,只覺得比前面茶館裏平日裏雇的那個唱曲兒的小姑娘唱的好聽多了。

“掌櫃的,您覺得是什麽就給我畫什麽。”宗雲澤的一句話把店主直接拉了回來。

苦着臉,店主看着宗雲澤又看着花朵兒,很想撂攤子跑路。這哪跟哪啊,聲音好聽是好聽,可這說的怎麽跟大師念的經一樣難懂。還是說這是道燈謎,可那些個猜來猜去的玩意他從來就聽個樂呵,那裏會記在心上。

看着掌櫃的為難的模樣,花朵兒一笑,走到掌櫃的身旁,示意他讓一讓。

店主眼睛一亮,傻呵呵笑着側了側身。原來是兩位公子在互考學問,早知道他該喚一堆娃兒過來,就這兩位公子的人品氣質,說不清以後就是棟梁之才,能得他們指教,是多麽難得的機會。

花朵兒提起一小罐糖汁倒入鐵板,唇角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刀子一劃,鏟子一掀。

“成了!”花朵兒笑眯眯地把手中之物遞給宗雲澤。

“這是啥?是圓又不是圓”掌櫃的喃喃問道,“這是桃子?”

花朵兒難得臉頰一熱,輕咳一聲,與宗雲澤目光相接,聲緩意和,“我以為,人心可以最善良也最邪惡,最明白也最難測,最慈悲也最殘忍。”擡眸望向宗雲澤,“宗兄以為呢?”

宗雲澤還未答話,花朵兒的臉色卻驀然變了!

這個街角的虛空泛起一陣漣漪,變得寂靜無聲,掌櫃的和眼前的宗渺的表情都瞬間凝結,眼神茫然呆滞,似乎已失六感。

一股極為強烈的危機瞬間籠罩整個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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