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仙侶 是因為舒服嗎?
棋靈的靈力有限, 無藥草配合,金世風的病不能很好地抑制住。
他若繼續留在金家,還有有名望的大夫與稀有藥材供養他的身體, 但金世風自一個多月前從金家跑出來, 流連于煙花柳巷後, 便再沒吃過藥。
金世風跑出來時金家的人都不知道,直至深夜還是玉棋發現他不在府上,彼時金夫人與金老爺都高興大夫診出她腹中是個兒子而高興,也沒顧上金世風, 直到次日一早金夫人才讓玉棋出府找金世風。
玉棋半路找到了金世風, 金世風無奈才給家中寫了一封信, 說自己南下視察金家産業,趁玉棋沒注意便把她丢在那兒了。
這一路金世風丢下玉棋三次,玉棋都跟了上來。
金世風想玉棋應當是怕他死的, 怕他死了之後她回不去金家,沒有大把的金銀珠寶供她揮霍, 可金世風也知道, 玉棋從不愛打扮, 她嫁給他這麽些年,從未有過物質上的要求。
可他難免将人想壞,自怨自艾,心底亦有個聲音暗暗地告訴他,玉棋不一樣的,她要的不是金家的錢。
金世風多次丢棄她以此來證明他在玉棋心中的分量, 一面想着:看吧,她果然不能丢下我,這世上果然還有人在意我。
一面又想着:她可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妖怪, 靠近他,接近他,表面上對他好一定是有什麽目的!
玉棋買了藥,還帶了個大夫回來,推開房門時,金世風還是她離開時的那個姿勢。
右手撐着身體半卧着,一雙眼緊緊地盯着房門,見玉棋帶人回來了,他才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重新躺回床上,呼吸越發困難,可臉色好了許多。
大夫給金世風把了脈,有些可惜地搖頭,金世風權當沒看見,反正這麽多年來,每個大夫見他如此都說他活不過三個月了,只能配一些吊命的藥材給他,可能勉強還能再撐一些時間。
玉棋本意也就是買藥,大夫開好藥方後,她送走了大夫,将自己根據之前大夫留下的藥方抓來的藥先熬上,再打算出門重新抓些藥回來。
金世風見她要走,開口問:“幹什麽去?”
玉棋道:“兩個藥方不同,大夫說都可以吃,我再給你抓些藥回來。”
于是金世風沉默了,玉棋在門前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來他問話,就離開了房間。
這幾日宋闕來客棧看書,都是玉棋在二樓圍欄邊上看着的,言梳經常給玉棋帶吃的,這次見玉棋吃哪樣多些,下次就帶哪樣。
玉棋吃言梳的糕點實在不好意思,便道:“言姑娘下次別帶了,我吃了你許多東西,還不起了。”
言梳道:“沒事,宋闕很有錢的,吃不窮。”
她說完這話,那邊看似認真看書的宋闕忽而擡起頭來,對着言梳抿嘴一笑,配合道:“是。”
玉棋知道宋闕是神仙,神仙有點石成金之術,對于神仙而言,錢財才是真正的身外之物,信手拈來的東西罷了,是多是少皆一樣。
言梳發覺玉棋的視線在她與宋闕身上來回打量,問了句:“我們身上有什麽嗎?”
玉棋臉上微紅,連忙搖頭道:“不是……沒有。”
言梳朝她眨了眨眼,玉棋才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袖子,壓低聲音問了句:“你與仙君……是仙侶嗎?”
“仙侶是什麽?”言梳不解地問,她還是頭一次聽過這個稱呼。
“就是……”玉棋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便道:“就是神仙中的夫妻。”
言梳臉上逐漸紅了起來,她與宋闕是夫妻嗎?應當還不算吧,雖然言梳一直都想如此,可在她的認知裏,夫妻關系應當更深,她與宋闕目前……也就是拉拉小手,親親抱抱。
言梳忽而想起來激蕩的湖水拍打着船只,暴風雨中她被宋闕按壓在船艙內,他的手掌于她腰側、肩後、肋下一一揉過,曲腿迎合,唇齒相依。
于是言梳的臉就更紅了,那是一場忽而閃過的夢境,并非真實,言梳回去之後泡在浴桶內也看過自己的肩膀,沒有牙印。
玉棋見言梳不說話,以為她猜中了,結果言梳低着頭,雙手在袖子裏扭捏了幾次後,又羞赧道:“不、不算是。”
“不是仙侶……”玉棋略驚訝,她再看向宋闕。
那廂宋闕正巧翻過一頁書,午後的陽光落在他肩上,将他整個人都籠罩于一股溫暖的淺光之中,他像是與世隔絕,可其實一直都在洞悉言梳與玉棋這方。
“如果仙侶就是人間的夫妻,那我與宋闕還沒有拜堂成親啊,當然不算。”言梳認真道。
玉棋輕輕眨了眨眼,又問:“那,你平時與仙君,不是合修嗎?”
“合修又是什麽?”言梳眼睛都睜大了。
“就、就是……”玉棋語塞了。
言梳看她一張臉憋得通紅,頓時好奇了,她伸手貼着玉棋的額頭問她:“你怎麽了?是病了嗎?好燙!”
玉棋扯過言梳的胳膊,貼着她的臉側輕聲說出一句:“合修就是……寬衣解帶,同塌而寝。”
無需說得十分直白,就這八個字言梳也知道她的意思了,寬衣解帶一絲不挂,同塌而寝抵死纏綿,這是極度親密的事。
“這就是合修嗎?那又有什麽用?”言梳垂眸,想了想問:“是因為舒服嗎?”
玉棋:“……”
言梳看見玉棋的臉更紅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什麽驚天之語,她所想的舒服,正如她與宋闕抱在一起的感覺似的,她能觸及到對方身上的溫暖,被環抱于懷中的安心,親吻時唇舌相惜的熱度。
那麽合修也會很舒服嗎?
會更舒服嗎?
言梳回頭朝正在看書的宋闕瞥去,或是她的視線過于直白,宋闕立刻擡眸與她對視,言梳眨了眨眼,問他:“宋闕,你知道合修嗎?”
宋闕:“……”
玉棋很明顯能感覺到宋闕的視線帶着些許震驚與責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頓時倍感壓力,只怪自己與言梳胡言亂語。她只是好奇,若言梳與宋闕不是她所想的這般關系,那麽以言梳和宋闕的身份差距,他們不會長久地在一起。
“對不起,我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玉棋開口。
言梳咦了聲:“你為何要道歉?方才我們的談話有何不妥嗎?”
玉棋只縮着肩膀,更覺得自己多想了,言梳與宋闕能否長久在一起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不過是個卑微的棋靈,連多看宋闕一眼都是膽大妄為,更何況是去談論他的私事。
見玉棋不說話,言梳便起身朝宋闕走去,她将玉棋攔在身後擋住宋闕的目光,微微皺眉問:“你幹嘛要吓唬玉棋?”
“……”宋闕的眼神倒顯出無奈的笑與無辜:“我沒有。”
言梳低聲道:“可她就是因為你看了她一眼才道歉的,我方才與她聊得好好的,有許多我沒聽過的事她都知道,這些事你也從未與我提過。”
宋闕眨了眨眼,道:“有些事不是必須得知道的。”
“那合修是不好的事嗎?”言梳問。
宋闕頓了頓:“也……不算。”
言梳更不解了:“你以前不讓我知道的,不讓我管的,不讓我聽不讓我看的,大多是不好的事,那既然合修不是不好的事,為什麽我不能多問,玉棋不能多說?”
宋闕一時無言以對。
玉棋見兩人低聲說話,像是争執,她沒有言梳那麽膽大,也沒有底氣能去質問他人,更何況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她只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帶起的話題讓言梳和宋闕鬧了矛盾,玉棋害怕,也膽怯,她起身弱弱地道了句:“對不起,我、我不該說這些的,我……我先下去了。”
玉棋的道歉實在細若蚊吟,言梳與宋闕都未聽見,也未察覺她離開。
言梳緊緊地盯着宋闕,非要他給自己一個答複不可,宋闕微微擡眉,在言梳的眼神下繳械投降般放下書,輕嘆一聲:“這不是什麽非得知道不可的事,也不是什麽必然不能知道的事,我不說,是因為原先你我本用不上的。”
言梳的關注點在于宋闕說的那句:原先。
“那現在用得上嗎?”她問:“寬衣解帶,同榻而寝,這很難嗎?是……是因為容易害羞所以你從來不和我做嗎?”
言梳仔細想了想,若讓她把衣服脫光去見宋闕,她一定是會害羞的,可除了害羞之餘,心中并無膽怯懼怕,也無被迫反感。
言梳的眼神坦坦蕩蕩,她就這樣将自己坦白地放在宋闕的眼前,她願意與宋闕做任何事,只要是和宋闕在一起,言梳不會有任何反對,這是她心中篤定的想法,也是她現下直白的表現。
宋闕似是在沉思,這一次沉默很久,久到桌上的古書嘩啦啦被風吹翻了好幾頁,錯亂了宋闕上一次目光停留之處。
他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啞道:“不是現在。”
宋闕回答的,是言梳的第一個問題。
他不會選擇現在與言梳合修,他還未理清自己,便不能讓言梳平白吃虧。
小書仙只是看似聰明,實則過于天真單純,而情與欲,不光是她的薄弱項,宋闕亦不太擅長。
玉棋一直在房間裏躲到言梳與宋闕離開才敢出來,言梳離開客棧前打算與玉棋道別,走到她房前輕輕敲了敲房門,玉棋醒着也沒敢應聲,言梳只以為她睡着了,便不打擾了。
玉棋不知道她離開後言梳與宋闕談得如何,但至少他們離開前好似心情還不錯,因為言梳是挽着宋闕的胳膊下樓的。
隔壁傳來了金世風的咳嗽聲,玉棋連忙開門跑到隔壁。
金世風睡了大半日,傍晚才醒,因為口渴才想下床喝水,結果桌上放着的茶壺裏只有冷茶,他忙喝一口解渴,卻被冰得咳嗽了。
玉棋推開房門時,金世風正扶着桌邊手上端着茶杯,單薄的衣衫挂在身上,能自己站起來吃喝了,說明他好了許多。
“傻愣着做什麽?我餓了。”金世風微微皺眉道。
玉棋哦了聲:“我、我給你端飯菜上來。”
金世風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在玉棋轉身離開前說了句:“冷。”
玉棋便折回來給他披上外衣,這才去樓下找客棧做些飯菜。
金世風望着玉棋的背影,微皺的眉心慢慢松開,嘴角抿着似是不快,可他心裏卻有些暢快。
果然,這個女人對他毫無底線,也不知圖的什麽。
既不是錢財,難道是他這個人?
莫非她喜歡他?
金世風想,在他十幾歲得病前,倒的确有許多大家閨秀對他眉目含情,不曾直言,卻以詩寄情。他家財萬貫,相貌堂堂,又是金家的獨子,喜歡他的人多并不稀奇。
那現在呢?
他已不是金家唯一的選擇,有惡病纏身,性子惡劣且濫情,玉棋不要他的錢,除了對他有情,便沒有其他可能了。
金世風靠在椅子上等了許久也沒等來玉棋,他肚子餓得很,已有些不耐煩地起身攏上外衣朝樓下走。
客棧一樓堂內沒瞧見玉棋,金世風就往後廚的方向轉去,才走入客棧後院,他的腳下便頓住了。
客棧小院的角落裏靠着一名男子,身背長劍,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受傷的胳膊,鬥笠下嘴角上揚,玉棋就蹲在他對面,手掌輕輕蓋在男子的傷口上方,正在以靈力為他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