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相擁而泣,終究是哭累了,也傷心累了,早已沉沉睡去,邀月的頭輕輕的搭在楚辭的一邊肩上,閉着雙目,聞着花香,如沐春風。
三個時辰以後,楚辭率先醒了過來,望向天際,已有些許明亮之色,便叫醒了邀月。
天上是為湛藍色,那藍色深得像異常平靜的大海,波瀾不起。漸遠的天色漸淡,再遠便是幾抹朝霞,把那一片天映得發紅,微帶一點暗色的黃。
湖泊之說清澈見底,倒映出天際的色彩,仿佛一面銅鏡,湖泊邊的花色為襯,身為豔麗,而這種色彩,渾然一體,就算是一級畫師怕也畫不出這種韻味來。
雲霞之中似有重重疊疊的天宮露出檐角亭臺,又似是哪位仙子走過時漂落的七彩霓裳。這般美景,果然沒有叫人失望了去。
不多會,天色已然大亮,碧落早早的便已準備好了早飯,匆匆吃完,楚辭就被邀月拉着去聽曲,別屋之中,搭有一個小高臺,四處都是雕花窗,挂有四彩簾,高臺之前,放有諸多桌椅,以供聽書之人而置。
楚辭和邀月漫步至此,便看見這樣一個景致,可見店家還真是費了一番心思呢。
找了一個較近的位置坐好,就馬上有人為他們添置茶水,慢慢的人也就多了起來,接着傳來一陣鼓聲,表示說書即将開始。
有一位老者那着一把畫扇,一搖一擺的上了高臺,下人見此忙端了一把椅子上前去放好,那人自然的坐了上去。
“話說公元前十九年間,人間除了人,還有許多活物,比如說黑鱗鲛人。”
臺下的人們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其他人類,都充滿了好奇之心,紛紛議論了起來,那老者見此,扶了下自己那略長的胡須,嘴角有一抹淺笑,說書便是要留有懸念,才會讓聽者有繼續往下聽下去的執念。
他擡手制止高臺下的躁動,等平靜了些才緩緩繼續。
“那時皇帝離登天之日,已是不遠,為庇佑後人,揚興自國,便聽得一方士謹言只要尋得那一寶穴,入葬于此,便可如願,遂将此事交于那方士。”
“方士所言之寶穴實乃一地底湖泊,四面均是懸崖斷壁。”
“傳說黑鱗鲛人的油脂,不僅易燃,而且只需一滴便可燃燒數月不滅,古時貴族墓穴之中常有以其油脂作為萬年燈,人魚們常年深處海底,難免對外在的事物充滿好奇之心。”
“他們可以滴淚成珠,就連歌聲也可給那些凡人造成幻覺。他們出海,就他們的模樣便可吸引過往海船客商,不知怎的,這一傳說終究被世人所知曉。”
“有的人便去那深海中捕殺人魚,甚至有的直接抓到活的,宰殺晾幹,刮其油脂,制成長生燭,拿到世間變賣,價值黃金三千兩。”
“那些人魚被凡人悉數捕殺,所剩無幾,為子孫後代,不得已逃出深海,後無意之中尋得那一地底湖泊,但那一湖泊被方士尋的,為朝廷所有,不得已才另尋他處。”
高臺下的人們漸漸低語道:“這人魚可真是可憐啊!”“是啊,是啊!”旁邊那人連續附和着。
“人魚中有一位是皇族公主,她和妹妹、族人們逃亡時被朝廷之人無意撞見,抓入宮中,獻給了皇帝,打算也制成長生燭,供自己所用,奈何人魚公主法力低下,無法救出自己的族人和妹妹。”
“但她報複心切,便偷偷使用禁術讓自己幻化成人身,來到陸地,實施報複,誰知半路遇見一人,是朝廷重臣,借機接近于他,入了皇宮。”
“終日潛伏,找尋機會将方士獻給皇上的藥丸換成了毒藥,再找人進言方士有謀害之心,使得他人頭落地,等皇帝慢慢放下戒心之後,又将其毒藥将皇帝毒死,随了心願之後,正欲回海,卻被朝中大臣發現其用心。”
“大臣欲将她捉拿歸案,被之前遇到的那位大臣搭救。常年陪伴,日久生情,終究兩人成了親。”
聽到這時,人們都以為已經圓滿,沒了下文,正欲離開,卻聽得老者又開了口。
“豈料幾十年過去了,那位大臣早已辭官回鄉,與家中妻子回歸鄉野,但凡人終究是凡人,而人魚終究不能長時間留在陸地,她必須想辦法掩藏自己的身份,但躲的了一時,又怎能躲的了一世?”
“她的身份,漸漸顯露,她的夫君心生懷疑,但又沒證據,便就此擱置,又過了些年月,夫君漸漸蒼老,而人魚依舊這般年輕,為了不讓夫君發現,又使了幻術讓自己慢慢變成老态,慢慢的夫君的離去,讓她徹底絕望。”
“人魚之身,可舍棄,看其是否下定決心,人魚公主為了入輪回,拔了自己的魚鱗,盞了自己魚尾,漸漸死去,入了輪回,繼續與夫君相守一生一世。”
高臺下的人們聽見這等悲苦之事,姑娘們紛紛垂淚,而那些公子紛紛安慰,感嘆愛情之濃意,老天之不公。
“先生,這世間是否有人魚呢?不知長的是否好看?有我好看嗎?”
“長的再好看,都不及你一人。”
“不過話說回來,為何這般情景是這樣的相似?就好像我先前經歷過一般。”
聽到此,楚辭不知該如何作答,聽書,前世的她甚是喜歡,這等悲苦,她又何嘗沒有經歷過一次呢?
今日,又是聽書,又是悲情之事,雖說是夢境,但她的心依然在,此刻,卻又開始心疼。
休息片刻,品了茶水,果真清香怡人,不失江南風雅。
剛才那高臺此刻已空無一人,轉眼見,上來了許多姑娘,應該是舞娘,他們正有序的站在那裏,等待奏樂。
片刻的功夫,古筝、琵琶等均有了樂聲,舞娘便尋着節奏舞了起來,舞姿輕盈,曼妙之餘,臺下衆人都為之驚嘆。
這大明湖,不僅日出可觀,說書之事更是前所未聞,且還有舞姿可看,每一項都給人一種難忘的感覺,果然不算白來一遭。
楚辭一邊品茶,一邊看向高臺,而他的內心卻在盤算着,該如何向皇上提親呢?他要娶的可是人家的掌上明珠,萬不可馬虎了事,必須說服皇上,他才能真正的擁有她,不過,皇上是否答應,都已不在重要。
邀月見先生看的如此認真,心中卻也了然,嘴上說着對她不離不棄,現在,看見別的女子,且連眼睛都不炸一下,讓她這個當朝公主如何寬心?
不知怎的,邀月的心就好似被什麽東西賭着了,有些喘不上氣來,她在這裏生氣,難道先生都看不到嗎?不知道她的心裏會不舒服嗎?
當下一拍桌子,憤然起身,大步離去。
由于聲音太過響亮,楚辭被一下子吓到,才回了神,才看見滿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的方向,而邀月憤怒的背影快到屋口處,才趕緊起身追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柳樹邊,吹着微風,閱着湖山花園。
楚辭見她是真的生氣了,卻有不知何時惹惱了她,心中疑問不斷,卻又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只能默默的跟着她。
誰知她見先生追了上來,又不說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實在是抑制不住內心的郁悶率先問道:“你跟着我幹嘛?那些個舞娘這般好看,怎能比不上這般景色?”
聽這話的意思,是見剛才自己看着臺上很是出神,還以為是去看了那些舞娘而忽略了她,才生氣跑出來的。
楚辭突然握住邀月的雙肩,讓她正面對着自己,淺淺一笑說道:“我剛才在想回城之後,如何向你的父皇提親,你想到哪裏去了?”
她一下明白過來,這不是橫吃飛醋是什麽?沒想到,今日卻這般丢臉!
原來他一直在想提親之事,而自己還以為……!
她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連答道:“哦,哦。”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去,不知不覺已來到湖邊,剛好有一小舟向着他們緩緩襲來。
“我在京城,沒有家人,沒有住處,又是一等平民,而你不同,你是一國公主,又是皇上的掌中寶,貿然提親只怕他會不答應,所以我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才是。”
“這倒也是,不過,你見過我父皇,他也知道你的為人,只要我答應,他應當不會棒打鴛鴦的。”
這時,那小舟已到了兩人的面前,楚辭扶着她上了小舟,那撐船之人才又繼續劃着,向前滑去。
“邀月,你信我嗎?”兩人早已坐好,面向湖泊,楚辭看向她,有些不安的問道。
“我為何不信?其實在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看見你的背影,是那般落寞,我卻莫名的心疼,當你說你在思念你的那個故人時,你可知我的心有多冷嗎?”
“我知道,因為那種感覺我深有體會。”
“當你昨天晚上告訴我一切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等的那個人已經站在我的面前,你說的那些雖然悲苦,但已成過去,現在,我可以不管你的過去是怎樣,你我只需活好當下才最重要,而我,自然信你。”
“邀月,對不起,都是我,當初我如果答應了你,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羁絆!”
當初若是答應了你,你也就不會灰飛煙滅,也許此刻,你我早已安然一生。
當初若是答應了你,也就不用幻為夢境,現在,他無時無刻不能想起,這一切都是虛無,只要被打破,從此這世間,便真的再無邀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