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啊啊啊啊——”布蕾高聲尖叫起來,像一只燒開了的水壺,分貝高到最後連鏡子都震碎了,布琳不得不痛苦地捂住耳朵,以免耳膜受傷。
不規則的鏡子碎片散落在地面上,沒有辦法再看清身後的男人究竟是什麽表情,我只好轉過身與他對視。
“卡塔庫栗哥哥!你在做!什!麽!”布蕾不敢置信地扶住臉頰,完全就是世界名畫《吶喊》的翻版,“快出去啊啊啊你不可以進來!!!”
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理會布蕾的話。
“完了、全完了……救命……”高個子女人挫敗地說,無力地癱坐在了椅子上,絕望道,“按照計劃,卡塔庫栗哥哥你只有在婚禮上才能見到絲黛拉穿婚紗的模樣的,今天只是先試一下而已……噢,天啊……”
一直到這兒,我才突然反應過來,剛才卡塔庫栗邊開門邊叫布蕾的名字,可能是有事情找她。
“你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找布蕾嗎,卡塔庫栗?”我挑眉問道。
“……不。”他簡潔地說,從始至終,視線從未離開過我。
我被他盯得幾乎要開始渾身發抖,似乎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能完全吞噬我一樣。
“好吧、好吧,”見我們兩個之間已經完全容不下其他人,布蕾只好詢問哥哥的建議,“既然看到了也只能這樣了,卡塔庫栗哥哥,你覺得如何?這套婚紗合适嗎?”
暗紅發男人這才像是被燙到一樣移開目光,慌忙垂下眼簾,半晌之後才終于肯說出幾個字:“我覺得……可以。”
可能從來沒有指望能從哥哥口中聽到什麽贊揚的話,布蕾無力地擺擺手,示意化妝師小姐可以讓我解放了,就按照我之前所說的,拿回去稍微改松一點。
這時,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是來找布蕾的,卡塔庫栗最後還是将妹妹叫了出去。
等兩個人都離開房間之後,想到剛才他對我的問題的否認,我忍不住搖頭、唇角彎起一個弧度。
但是馬上我就笑不出來了。
我不應該沉溺于此的,好像我真的同意和他們一起玩這個過家家游戲——好像我真的準備要結婚了一樣。頂上戰争就快要打響了,我需要盡快離開。
控制果實的能力已經開發到更上一層的程度,在完全耗盡我的能量和精力之後,我終于能控制一些體型較小的動物了,比如鳥類、齧齒類、小型哺乳動物等等……
但從來沒有在人類身上使用過,一是不知道是否可行,二是怕被被控者察覺到,所以我遲遲不敢下手。
剛才那股興奮勁已經完全消失了,我呆呆地站在碎了一地的鏡片前,任由化妝師小姐幫忙脫下婚紗。
我沒有機會再穿上修改過後的裙子了。
*
婚禮倒計時第8天,我原本在咖啡廳包間裏窩在沙發中昏昏欲睡,阿銀突然搖醒了我:“快,別睡了,堂吉诃德的船進入港口了!”
一瞬間,睡意全無,我鯉魚打挺一樣蹦了起來,直接撲向窗口。港口處确實多了一條之前沒見過的船,船側的标志雖然隐秘,但借助阿銀的視力,我還是看到了劃掉的笑臉标志。
心跳慢慢開始加速,最後我甚至能感受到胸腔內強而有力的撞擊。
為了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但我還是忍住了直接沖出咖啡廳的沖動,這樣太容易被發現了,我得想個更好的辦法。
控制着一只小鳥落在船舷上,我靜下心來偷聽工人們的談話,得知這艘船明天天亮才會離開。現在正是下午,如果我晚上沒有回到城堡,那就太明顯了,大家一定會四處找我,反而無法悄悄離開。
權衡再三之後,我打算等半夜大家都睡下之後,一個人偷偷流出城堡。趁着夜色無人能發現,溜到船只上,等他們醒來之後,堂吉诃德的船只早已經駛出托特蘭海域了。
“你在做什麽?”
身後傳來的聲音像是在寂靜的房間裏扔下一枚炸彈,我幾乎吓得差點飛出窗外。
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連忙穩住情緒,我調整了一下表情,但還是沒有辦法立刻降低心跳的速度,只默默在心裏祈禱卡塔庫栗不會發現有什麽不對勁,慢慢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對來人揚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沒什麽,就是看看大海的景色而已。”
太陽已經開始西落了,金色在天邊渲染了大片雲朵,即使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風景,還是讓人忍不住總是盯着看起個沒完,仿佛有能讓人心情平靜下來的魔力。
暗紅發男人垂眸盯着我沒說話。
意識到心跳反而又有加快的趨勢,我連忙讓阿銀幫忙注射了一針特制鎮定劑——和之前離開海神島面對貝克曼時差不多的型號,因為是靠阿銀的能力直接打在心髒上,效果幾乎是立刻就體現出來。
“你不覺得很美嗎?”我再次轉過身背對着他,望着大海上虛空的某一點,慢悠悠地說。
西邊的海水摻雜了不知道什麽果汁,粉色的,童話中夢幻一般的景色。
半晌,身後的男人說:“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特別。”
聽見他坐在了專屬沙發上,我在心裏松了口氣,但也不敢完全放松,又在窗前站了一會兒,看着工人們把船上的貨都卸得差不多了、開始一點點往上運東西,才強迫自己回到茶幾前坐下。
卡塔庫栗依舊不會在我面前吃任何東西。
我也從未指望自己會獲得這個殊榮,他在茶話會上也從來不吃,自己真實的模樣都不會再展現給母親和兄弟姐妹看,又怎麽會讓我看到呢?
按照平時我們的習慣,在天色沒有完全黑下來之前,他送我回到城堡裏。
如同往日,一路無話。
回到這兩個月我暫住的房間門口,他為我打開房門,平靜地說:“明天見,絲黛拉。”
我心裏微微一跳。
他以前從來沒說過這個。
是察覺到什麽了嗎?在試探我?還是只是單純地突發奇想?
從第一天遇到這個男人開始,我就不知道他過度開發的見聞色是否能讀我的內心——我假設是不能的,不然他可能早就殺了我了。
趁着鎮定劑的勁兒還沒過去,我露出一個與平日裏無異的微笑,不動聲色地說:“晚安,卡塔庫栗。”
他點頭,主動為我關上了房門。
夜裏,我并沒有入睡,怕自己睡過了、錯過船只離開的時間。
大概到了3點鐘的時候,我開啓了見聞色,默默掃描城堡裏的所有人,除了執勤的士兵以外,大家都進入了夢鄉,包括玲玲,宙斯和普羅米修斯是白雲和太陽的形象,在她身邊也睡得很香。
唯獨卡塔庫栗不在自己的房間。
沒有時間管他去哪了,我悄悄打開窗戶,在不驚動侍衛的前提下,順着城堡外側落到了地面上。躲過巡邏隊,我用最快的速度沖向城鎮裏,按照一個多月前就設計好的路線,一路往碼頭的方向趕去。
城鎮上也是靜悄悄的,路上沒有碰到一個人影,甚至到了碼頭之後也什麽人都沒看到。
可我逃跑心切,根本就沒有懷疑是不是哪裏不太對勁。
用見聞色去聽,堂吉诃德的貨船上倒是有些動靜,一小部分人已經起來為了出航做準備了。
越來越接近那艘船,我的腳步也變得越來越快,就在我要跳到船尾時——
“絲黛拉,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凍住了。
緩緩轉過身,我看見卡塔庫栗在月光下向我走來,他的神色一點也不驚訝,似乎剛剛的問句僅僅是為了打個招呼而已,他也并不好奇我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因為那雙發紅的眼睛裏沒有疑惑。
他在用見聞色預見未來。
我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想不明白他出現在這裏的理由,我吞咽了一下,張口想要解釋,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阿銀急得在我旁邊亂飛。
男人走到我面前,手臂環在胸前,看似放松,可是大臂緊繃的肌肉暴露了他随時都能進入戰鬥狀态,然而卡塔庫栗只是居高臨下地對我說:“跟我回去。”
硬生生忍住後退的沖動,我咬緊了牙,擡頭直視他的眼睛:“不……卡塔庫栗,我不會再回去了。”
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回答一樣,機械地重複着那句話:“跟我回去。”
下一秒,我雙腳用力點地、騰空而起,卻馬上被他預測了路線,大手抓住了我的大臂。情急之下,我狠下心用武裝色攻擊了他,他不得不松開手後退兩步。
我們僵持了幾秒鐘,他眯起眼睛說:“現在和我回城堡,絲黛拉,我會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我知道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男人,可是如果今天我不走,就再也沒辦法離開了,經此一事,他們會更加嚴格的看管我。
“我很抱歉,卡塔庫栗。”邊這樣說着,我一邊慢慢往後退,拉開與他的距離。
他的雙眼依舊是鮮紅色的,他一直沒有放棄用見聞色去預測——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即使他能夠短暫地看見未來,也沒有辦法躲避。
巨大的壓力和緊張之下,控制果實的能力終于完成了第二次量變到質變的過程,我用盡了所有的精神力,讓卡塔庫栗從腕內卸下三叉戟‘土龍’的動作緩緩停下。
他眼裏染上一絲驚訝,遲疑地說:“絲黛拉,你是……!?”
唯一的可能性正浮出水面。
“世界上根本沒有‘修複果實’,那是我本身的能力,”我抱歉地說道,“‘控制果實’才是我真正的果實能力。”
這次他終于變得震驚,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就在我轉身要離開時,他居然輕笑起來:“是麽,絲黛拉。那按照最開始媽媽的計劃,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你一直都是。”